第34章

第34章

将謝沅的烏發擦幹後, 沈長凜将她抱回到床上。

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濡濕的長睫垂落,在眼睑落下一層淺色的陰影。

沈長凜撫了撫謝沅的眼尾, 聲音很輕:“不哭了, 沅沅, 再哭明天眼睛要腫了。”

他不想将她逼得太狠,也不想将她逼得太過。

謝沅很敏感,哪怕沈長凜什麽都不說,她應當也能覺察到他是因何動怒,她很聰明, 在很多事情上也應當是很明白的。

可是謝沅不肯跟他服這個軟。

就像是當初溫思瑜和秦承月的事, 她的确是在有意瞞着他, 想為他們拖延時間,想為他們争取可能。

謝沅大部分時候是很乖順的孩子。

但某些時候,她心裏也是存着反叛念頭的。

可謝沅沒有別的武器, 她話少,臉皮又薄, 委屈到極致也只敢偷偷地哭, 所以沈長凜想讓謝沅長記性很容易。

他可以用很殘忍的辦法對待她。

将她養成全然的禁脔, 私有物。

當初知悉謝沅真心挂念的人是沈宴白, 而不是他的時候, 沈長凜是動過這個想法的。

被欺騙的暗怒和無數惡欲混雜在一起, 在血脈裏漫湧。

潛藏在心底的黑暗陰冷思緒, 亦在瘋狂地侵襲。

他很想掐住謝沅的脖頸問她, 為什麽愛的是沈宴白, 卻要來引誘他?他也想問她,為什麽不情願, 卻還要繼續欺騙他?

這數年裏,沈宴白從未給過她好臉色。

養大她的人是他,仔細疼她、寵她的人也是他。

可謝沅偏偏愛的是沈宴白,還是藏在心底數年的暗戀。

沈長凜矜貴冷情,位高權重,平生從未在任何事上受過挫,唯獨在這個一手養大的孩子身上,他嘗到了何為不甘。

她那麽柔弱,那麽低微。

又是那麽輕易地困住了他。

但即便是得知真相的那天,沈長凜也沒舍得去動謝沅,更遑論是現如今了。

沈宴白待謝沅無意,他們之間也絕無可能。

沈長凜只希望謝沅能明白這一點,明白什麽是男女之間的正确距離,可目光落在謝沅泛紅的眼眸上時,他還是俯身輕吻了吻她。

“不哭了,沅沅。”他聲音微啞,“叔叔沒有不答應你。”

沈長凜撫了撫謝沅的臉龐,低聲說道:“之前準備了兩套禮服,一件是淺金色的,一件是深綠色的,明天睡醒,我們一起看看,好嗎?”

罰她的人是他,動怒的人是他。

可最後先服軟的人也是他。

如果少時的沈長凜知悉某一天,他會對一個姑娘如此低聲下氣,一定會将之當作笑話。

但這就是他跟謝沅之間常會發生的事。

謝沅的眼眸還是紅的,淚水在其間搖曳,她的手指細白,無力地拉住沈長凜的衣袖。

她的聲音細弱:“那叔叔……可不可以不生氣了?”

為什麽要先問他這個呢?

不應該先為沈宴白辯解,将他從事情中推出去,或者是先言說自己的委屈,證明方才行為的無辜嗎?

為什麽要在乎叔叔的心情呢?

沈長凜的腕骨和謝沅的指節觸碰在一起,她得寸進尺,扣住他的手指,細聲問道:“叔叔,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某一個瞬間,他在謝沅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薄唇微抿,身體再度先于意識做出回應。

-

夜晚過得混亂,明明已經沐浴過被抱進薄被裏了,但強勢的吻複又落在唇間。

謝沅的精力在那時已經告竭。

她都快要忘記夜晚是怎麽過去的,也不記得到底是幾點睡去的。

沈長凜沒有再折騰她,可謝沅根本經不住風雨,即便他只是溫柔地吻她,她也受不了,連聲細弱地喚他。

他卻吻得更狠了,跟要将她給拆吃了一樣。

謝沅翌日睡醒的時候,身上還都是沈長凜的氣息,雪松木質的暗香,仿佛是浸入了她的肌膚和血脈裏。

他已經幫她沐浴過了。

但起床後,謝沅還是抱着浴袍,又去沐浴了一回,她靠坐在浴缸裏,輕輕地撥水,将灑落的花瓣分開,再聚攏在一起。

沈長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早上有會,在謝沅卧室旁的起居室開完的,剛一回來,床上就沒了人影。

他們第一次纏綿的時候,謝沅膽子也沒大到這種地步。

沈長凜克制着怒意,準備撥她的電話,忽而聽到水聲,才想到謝沅是去沐浴了。

她不着/寸縷,玩着水裏的玫瑰花瓣,柔美的臉龐無措地仰起,眸裏盡是愣怔。

目光和沈長凜對上後,謝沅的小臉瞬時就羞紅了。

她讷讷地喚道:“早上好,叔叔。”

每次過完夜,謝沅總要做些心理準備,再去面對沈長凜,他平時工作忙,每次上午打來電話,她都要緊張好一會兒。

更不要說,大清早的就直接撞見他本人了。

謝沅一直知道她不太聰明,特別是在處理人際問題上,哪怕跟在沈長凜身邊很久,還是會常在不經意間惹他生氣,碰他逆鱗。

她心跳怦然,又很怕一句話讓他不高興。

但謝沅還沒來得及多想,沈長凜就用厚毯将她裹着抱起來了。

他聲音微啞:“你還沒用早餐,就來沐浴,會頭暈的。”

謝沅的臉龐泛紅,發梢濕潤,還在滴着少許的水,她被沈長凜抱在懷裏,像小孩子似的坐在他的手臂上。

她将白晝和夜晚分得一直很清楚。

但擡眸看向沈長凜的薄唇時,謝沅的臉龐“滕”地燒了起來,她細聲說道:“身上太香了,叔叔,我才來沐浴的。”

“對不起,叔叔,”她的眼眸微動,“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謝沅的話音很委婉,沈長凜卻聽出來了。

他稍俯身少許,就聞到了她脖頸處的冷香,兩個人在一起太久了,身上的香氣也交纏在了一起。

謝沅的身上盡是雪松的氣息,她的肌膚本來就白。

離得近時,浮動的暗香蠱人心弦,仿佛耳邊都會響起撲簌簌的落雪聲。

沈長凜吻了下謝沅的額頭,聲音很輕:“沒關系,沅沅,不過下次要是來沐浴,最好先用完早餐,可以嗎?”

他的言辭本就溫和,可以放柔強調的時候,更是令人全然無法抵抗。

謝沅的神情愣愣的,仿佛什麽都沒聽進去,就本能地點頭應了應。

沈長凜沒有多言,幫謝沅把衣裙套上便抱她下樓用早餐。

她既然已經決定晚間去溫思瑜的生日會,下午多少是要忙起來的,有很多事都要做準備。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先喂飽謝沅。

昨天将她累着了,其實夜間該再多用些夜宵的,她有低血糖,不能總餓着,但她沐浴過後直接就睡着了。

謝沅攀着沈長凜的脖頸,臉龐泛紅,但又不敢跟他說怕哥哥看見,強忍着羞恥,被沈長凜抱下樓,好在樓下管家和阿姨都不在。

她剛惹過他,現在什麽都不敢拒絕。

沈長凜将謝沅半抱在腿上,喂她用早餐,她用餐很慢,哪怕整個餐桌都是她喜歡的,還是t會習慣性地挑一挑食。

只有被沈長凜喂的時候,謝沅會吃得快些。

但也沒快到哪裏去就是。

她是一個快要餓死,也依舊慢慢夾筷子的人,不知道小時候被爸爸媽媽多嬌慣,才養成這樣的用餐習慣。

用完早餐後,沈長凜用紙巾擦淨謝沅的唇角。

她的櫻唇微微張開,露出內裏潔白的貝齒和嫩紅的小舌。

沈長凜稍遲地發覺一件事,謝沅雖然有些怕他,但在他的跟前根本不設防,也很本能地享受着他的照顧。

他低笑一聲,将紙巾放到她的手裏。

“自己擦,沅沅。”沈長凜輕聲說道,“待會兒哥哥要下來了。”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杯子,淺飲了少許冷水。

謝沅睜開眼眸,頗有些懵然地接過紙巾,她的臉龐微紅,細聲說道:“我會的,叔叔。”

她将唇角擦淨,然後喝了些溫水。

沒多時沈宴白就從樓上下來了,他昨晚睡得遲,這一段時間過得又很累很忙,清早根本起不來,但之前的項目出了些問題,助理奪命連環call。

他強作鎮定,接了電話,然後立刻準備去公司。

這會兒沈宴白又有些慶幸,謝沅把去溫思瑜宴席的事接了過去,他最近的煩心事不少,一點也不想見着溫家人。

昨天沈長凜答應了這事,但他去書房的時候,總覺得沈長凜心情不太好。

沈宴白不知道兩件事有沒有關聯,他還是有些擔心沈長凜會生氣的。

他之前總覺得是沈長凜将謝沅疼得過頭,經了昨天的事後,他才倏然想到,是不是謝沅在沈長凜的面前,也有些太驕縱了呢?

沈宴白難得多想。

清早的時候,被助理這一通通電話從睡夢中喚醒,卻是再沒有心緒去思考。

直到沈宴白看向餐廳的時候,謝沅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自己用紙巾擦淨唇角,她這個人用餐慢,反應也常慢半拍,連擦淨唇角的動作,也都是慢的。

讓人着急。

沈長凜有點無奈,低聲說道:“沅沅,待會兒還要看裙子。”

他聲音溫和,語調中盡是寵溺和縱容。

謝沅紅着臉,細聲應道:“我好了,叔叔。”

沈宴白遠遠地望着,驀地生出一種奇異的念頭,仿佛謝沅和沈長凜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

謝沅在修專業課美學時,修的分數很高,比邏輯學還要更高。

但她的審美一直不是太好,勉強能看個畫展,她自己是不會挑選衣裙飾品之類的。

沈長凜倒很喜歡打扮謝沅。

這兩款禮服是早先就準備好的,備選的還有數十套,配套的耳飾和頸鏈,也全是定制的。

謝沅怕疼,一直沒有打耳洞,她的耳飾都是耳夾。

她試穿了兩遍小禮服,淺金色的襯腰身,将她的身形顯得愈加婀娜,深綠色的襯膚色,将她的雪膚映照得如雪似玉。

沈長凜在工作上的事從來不猶豫。

哪怕是上百億的決策,也鮮少會遲疑。

但看向換過兩套禮服的謝沅,沈長凜難得頓了頓,跟造型師溝通過後,他又沉思片刻,最終還是選定了深綠色的那套禮服。

謝沅坐在小沙發上,吃着阿姨送上來的冰碗。

她拿着小湯匙,輕咬着櫻桃,被那可口的酸甜感覺好吃到眯起眼眸。

選定過禮服後,沈長凜順道将飾品也又選了一遍。

深綠色的小禮服用了多種布料,裙擺的輕紗上綴着無數綠鑽,漂亮又精致,配上發間的鹿角頭飾後,仙意和姝美的感覺更濃,能将人襯得像是墜凡的精靈。

但謝沅全部的注意力都還在櫻桃上。

她張開櫻唇,輕咬住紅色的果肉,汁水濺到了唇邊,她無意識地伸出舌尖去舔。

沈長凜看了謝沅一眼,便将視線收了回來。

選好服飾和妝容後,已經快到正午,她待會兒要用午餐,然後還要小睡片刻,沈長凜看了下時間,最終是沒放謝沅走。

她的眉眼間都是懵懂。

被沈長凜抱在椅上,分開柔膝的時候,謝沅還沒緩過神來。

他的眸色晦暗,聲音微啞:“櫻桃好吃嗎,沅沅?”

謝沅下意識地點點頭,細聲說道:“好吃,叔叔……”

沈長凜輕笑一聲,他本就生得俊美,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帶着些驚心動魄的意味,她想要移開視線,但目光卻像是被勾住了一樣。

躲不開。

沈長凜攏住謝沅的腰身,輕聲說道:“好吃就可以,沅沅。”

他這段時間最大的問題,就是将謝沅想的太聰明、太明白了,她連見他前的沐浴都是無意識的,哪裏能指望她能想清楚事情?

不過沒有關系。

無論聰明明白,還是遲鈍笨拙,全都是他的沅沅。

他願意疼她養她,等她慢慢地長大。

反正又沒有人敢觊觎她、掠奪她,意欲跟他搶人,何必那樣心急呢?

謝沅忍不住地嗚咽,沈長凜輕吻着她的臉龐,低聲說道:“乖孩子。”

時間如流水般淌過,直到被沈長凜抱到餐桌前時,謝沅的眼眸還是紅的,淚水無意識地往下落着。

她已經被喂得很飽,這會兒有點吃不下飯。

但見到桌案上有一道她很喜歡、沈長凜不允她多用的菜時,謝沅還是乖乖地執起了筷子,他上午陪她經久,午間還有些事務要處理。

她自己用完了午餐,然後回到樓上沐浴、午睡。

謝沅昨天睡得不安穩。

無論是以前,還是後來,她最怕的事就是惹沈長凜生氣,她不怕他罰她,也不怕他怪她,她只是希望沈長凜的生活能夠事事順意,不被任何的事擾亂心神。

謝沅凝眸看向起居室的玫瑰花,莫名地看了許久。

-

午餐用得有些遲,謝沅的小睡也結束得稍早,她打着哈欠,水眸朦胧地坐起身,便要準備赴宴的事情了。

她常常要代表沈家出席各種宴會。

但實際上,謝沅在公開場合露面并不多,更多時候,她參加的都是圈子裏的各種宴席。

就像之前霍老先生的壽辰。

那種宴席是不會有媒體報道的,到場的人也是有限定的,彼此之間多少都是有些熟悉的。

沈長凜的生日也從不會大辦,而沈宴白每年生日,往往不是在假期,都是在國外過的,也不會辦得太大,就是和朋友們辦辦派對。

不過他會發ins,然後光速登上國內的頭條。

謝沅掰着手指算了算,突然發現她每年參加的最大宴會,好像真的就是溫思瑜的生日宴席了。

怪不得叔叔會看那麽久的禮服。

她的所有衣裙和飾品都是沈長凜選定的,無論常服,私服,還是禮服,乃至睡裙都是他一手挑選好的。

後來連小衣也是。

謝沅不願再多想,燒着臉龐從床上下來。

她過去的時候,造型師已經候着了,沈長凜下午有事,臨時回了公司,他給她發過了消息。

臨行前謝沅又吃了點甜品,中午吃得很飽,她現在不怎麽餓,如果不是沈長凜提前說過,她連甜品都不想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要出發的時刻。

謝沅坐在深色的轎車裏,漫不經心地滑動手機,她有段時間沒碰手機了。

不過在家裏也用不到,她平時看紙質書和平板多一些,如果真有事的話,旁人也一定會将電話打到沈家。

紛雜的消息肯定已經被清掉了。

謝沅只回了餘溫和幾個同學的消息,上次的比賽過後,他們的那個項目真的要落地了。

她看到餘溫發在群裏的內容,還有些不可思議。

沈家是豪門中的豪門,如果謝沅願意的話,沈宴白打點私房錢過來,都能讓她的項目輕松落地,但憑自己的努力,做成一個項目,然後看它落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回了好幾個表情包。

本以為過去這麽久,沒人會看到,消息突然像炸裂開一樣,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

【沅沅,你去哪兒了?】

【謝沅!你還記得我們幾個孤家寡人!】

馬上就要到溫家,謝沅也沒空再回,匆匆發了段語音過去解釋,就阖上了手機。

這次的宴席要隆重得多,人員也紛雜得多,所以相關的安排也更加周密。

謝沅剛一下車,就有專人來接她,她時常會來溫家看姑姑沈蓉,對這裏的一切并不陌生,溫家的主宅很大,後方的高爾夫球場和靜湖也很漂亮。

溫思瑜的父親溫先生早年在俄國待過,後來重新整修舊宅,加入了很多俄式風格的建築。

從外面就能感知到,而走進主廳後,這樣的感覺更明顯。

既華麗奢美,又輕盈細致,乍一眼看似有些t簡練,實則處處都透着巧思。

走進主廳後,接過謝沅的人也變了,年輕男人俯身,向她微笑道:“沅沅表妹,還記得我嗎?”

她想起來,是上次見過的溫家表哥,溫懷瑾。

溫懷瑾是溫思瑜的堂弟,兩人的容貌雖然有些相似,但氣度卻全然不一樣。

謝沅神情微怔,點點頭:“晚上好,懷瑾表哥。”

她人很乖,聲音也很乖,嬌柔得像是一朵菟絲花,但就是這麽弱氣場的女孩,得了沈家那一位的深寵,疼得比自家侄女還要更過。

溫懷瑾笑得溫和,引着謝沅向內廳走去。

“嬸嬸可想你了,早先就一直念叨着,”他彎起眉眼說道,“她盼你多時,若不是脫不開身,還要親自過來接你的。”

溫懷瑾客套話說得很好聽。

謝沅在圈子裏待得久了,遇到過很多張揚的、外放的人,一時之間,對溫懷瑾這種過分和柔的腔調有些陌生。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道:“我也很想姑姑。”

溫懷瑾說話風趣,謝沅言辭不多,沒幾句話後也被他給逗笑了。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穿過廊道,往內廳走去,經過上次的事後,溫懷瑾很慎重,沒有讓謝沅離開他一步。

但繞過廊柱,瞧見突然出現在臺階前的秦承月時,就連溫懷瑾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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