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黃泉席
第34章 黃泉席
“吃面還是吃正席, 有得選肯定還是吃席。”
“就是,誰會放棄吃席的機會去吃一碗面啊,這還用問?”
“那可不一定哦。” 等吃席時跟親戚打探到了很多情報的大叔神秘兮兮地說, “就我聽說的, 這個大廚的面做得非常好吃,當時就有人願意用正席的座位換一碗面的, 換完還覺得不虧。”
“這還不虧啊?”
“難說呢,有的人就是更喜歡吃面一點,可惜我們今天這場席沒有準備面,不然我是真的想嘗嘗。”
“那确實可惜了,我挺喜歡吃面的。要是有人再辦席就好了。”
“只能跟親戚朋友打聽下,哪裏請了甘大廚, 到時候去蹭一桌……”
還沒有座位的人聊着,不少人決定去問親戚了。
總體來說,雖然大家搶菜搶得厲害,但基本上都吃得挺開心的,唯有幾個人開心并痛苦着。
比如說被老媽叫回來的小武就吃得有些心虛, 不是說不好吃,就是太好吃了!今天背着媳婦兒請假來吃席到時候不會回去跪搓衣板吧嗚嗚嗚!
但是他得說,就算回去跪搓衣板也要吃!
一場流水席吃了幾個小時,賓客們來來去去, 桌上的菜撤換了好幾回,才漸漸清淨下來,吃飽飽的村民肚皮滾圓互相攙扶着散去了。
不攙着不行, 他們都撐得快走不動道了。
忙活了大半天的鐘家親戚終于也能坐下來吃飯, 幾桌人把剩下的那點兒食材掃了個幹幹淨淨,他們才是最慘的, 饞了一天!
飯菜手中過,能看不能吃,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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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脆兒今天也累壞了,好在不用她收拾殘局,随便吃了點東西,她沖了個涼就躺涼席上不願意動了。
過來之前,她本來跟張夢蝶說的是白天給人燒席,當天晚上做黃泉席,過來之後發現村宴人數超标,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鐵打的人也做不到哇!
雖然多賺了不少工錢,但當天是不可能繼續做黃泉席了。
還好小道士之前算了幾個日子,今天做不了,往後推幾天的周日也挺好,便定下了周六晚上(開席是周日淩晨),她就不用太累了。
本來甘脆兒是打算歇幾天的,沒想到一場村宴後,化平村就有人上門請她燒席。
就三桌席面很簡單,活少不累,正好适合甘脆兒周末前掙點外快。
主人家說是慶祝女兒考上大學,邀幾個親戚和鄰居一起吃個飯,請甘脆兒去燒席。
但甘脆兒覺得,這酒席理由估計是主人家臨時想出來的,哪有升學宴前一天臨時請燒席師傅做的?
不得不說她猜對了,主家自從吃了鐘家周三的村宴後,還坐在席上呢就開始想到底怎麽樣才能再吃一頓。
家裏沒人結婚也沒人過生日,搬遷宴也輪不上,總不能學鐘大爺搞個生前的白事席吧,那也太誇張了。
想了半天想得頭都禿了,這才想起自家閨女今天剛考上了大學,雖然上周末辦過酒席了,但辦過就不能再辦一場嗎?
相信那些赴宴的親朋好友是不會有意見的!
還真是沒有意見,就在化平村的親朋一聽說他家要再開一次酒席慶祝女兒高中,請的是鐘家村宴掌勺的大廚,不僅沒人說他家想賺人情錢,家族群裏面清一色都是誇他聰明,女兒養得好的。
然後親朋火速答應赴宴。
後來這事兒被家族群裏的人說漏了嘴,居然還有平時不大熟悉的人也找過來說想要一起慶祝,被主人家果斷拒絕。
說的話也很好婉轉,家裏擺不下那麽多桌子了,婉拒哈!
到底是不太熟,主家又是在家裏辦的小宴确實不好意思糾纏要來蹭席,想來套近乎的村民最後都失望而歸。
不過他家這個二次升學宴倒是啓發了其他村民,今年高考的,又不止他一家!而且也不是每家都那麽早辦過酒席的。
于是甘脆兒莫名其妙地就接到了好幾家想請她辦升學宴的,個個說工費好商量,時間由她定,全看她的檔期來。
甘脆兒:?就不是很理解你們這些連日子都交給燒席師傅的家長。
不過她也有些恍然,想起來七月底八月份确實是升學宴火熱的日子。
這幾家來約升學宴的可不是第二次辦,本來是打算在城裏辦酒席的,邀請孩子的同學和老師一起參加,既是升學宴也是謝師宴。
但現在他們的想法變了,幹嘛要去城裏辦,這麽一個絕佳的大廚不薅過來,去城裏酒店吃那些流水線一樣的席面幹嘛?
至于說在城裏辦酒席比較有面子……只能說,他們覺得能吃上甘大廚的席才最有面子!
甘脆兒沒意見,升學宴她還沒辦過呢!
于是她打開手機看着日歷跟他們約日子,彼此錯開時間,最近她都會做備忘錄了,簡直是她手機使用史上的一大步!
忙裏偷閑辦完主家臨時起意的第二場升學宴(不如說是饞了打牙祭),甘脆兒就沒有再在中間接席面,等到了周日做黃泉席。
黃泉席只做一桌,所以甘脆兒有餘力做一些比較複雜的菜色,她選的好幾道豆腐菜就不是平常家裏能吃到的,而想把豆腐做的好吃,最重要的還是湯。
上午開始甘脆兒就在吊湯,跟之前在柴火飯時做相親席一樣的流程,用老母雞和大肘子吊,湯用來入菜,熬剩下的肉就揉起來做成丸子,炸一炸做成紅燒丸子,也不浪費。
今晚最重頭的豆腐菜肴她選了那道瑤池八仙聚會,從名字到造型都非常仙氣,放在黃泉席上,也是期盼逝去的人能夠得以成仙的意思。
瑤池八仙聚會要用八道山珍海鮮來做,取八仙之意,山珍一般用各類野生菌,要甘脆兒來說這菌子到底選哪幾種都随意,海鮮一般用赤鱗魚,再搭配上山雞肉和豆腐來做菜。
這道菜用來表達仙氣的,是漂浮在清湯上面的朵朵“白雲”,白雲下面是香氣撲鼻的“八珍”,十分漂亮。
甘脆兒先處理了山雞,将山雞切成片,用雞蛋清、食鹽、味精和澱粉拌勻,每片雞肉上漿抹勻,再倒入油鍋中稍微炸一下就撈出來,放在一邊備用。
接着她把各種野生菌和白菜心洗淨切成段,跟切成片的豆腐和赤鱗魚一起放入沸水中焯一道水,時間千萬不能久了,否則就煮老了。
然後把焯好的“山珍海鮮”跟山雞肉片放在漂亮的大白瓷湯碗中,就是八(仙)珍了。
之後就是做仙氣飄飄的雲片,這也是用雞肉做的。
甘脆兒把剁成泥的雞脯肉中加入雞蛋清,雞蛋清的作用就是會令雞肉顯得更白嫩,更像白雲,倒入吊好的清湯,加入鹽、蔥椒油仙攪拌均勻,然後跟細嫩的豆腐一起繼續攪拌成糊糊狀。
稀糊糊白嫩細膩,往沸水裏一沖,這些稀糊糊就會上浮飄成一朵一朵的白雲模樣,小心地把“白雲”撈起鋪在之前擺放在碗裏的“八珍”上,便形成了雲下八珍的模樣。
白雲肯定是要飄在空中的,甘脆兒把吊好的清湯倒了一些進鍋裏,加了點黃酒、味精之類的佐料再次調了一道味,撇去上面的浮沫,淋上一層雞油,最後倒入大瓷碗裏就完工!
有了清湯的加入,那些雲片慢悠悠地浮起在湯面上,八珍卧在雲下面,非常地仙氣飄飄。
這道八仙瑤池聚會就做好了。
湯清雲白,看着像是非常清淡的一道菜,但裏面加的是各種鮮美非常的野生菌子和魚,還有吊了幾個小時的清湯打底,實際入口之後滿嘴鮮香四溢,根本不會覺得寡淡,仿佛飄飄然真的要成仙一樣。
再做一道一品豆腐,同樣是宮廷豆腐宴的名菜,甘脆兒覺得這道菜說難也不難,就是工序稍微多了點,用的食材貴了點,真沒什麽特別難的步驟。
豆腐要選那嫩的,越嫩越好,然後把它碾碎,加入雞蛋清攪拌均勻後,加蔥姜水、鹽、味精再攪拌一會兒,用勺子把攪拌均勻的豆腐薄薄一層鋪在盤子上,上鍋蒸熟定型。
接下來甘脆兒就要備餡兒了,正宗給宮裏皇帝做的一品豆腐,裏面的餡兒用的是蝦仁、香菇、海參、鮑魚、扇貝和五花肉,這些東西在現代也不算太貴了,古代真就是一般百姓吃不起的。
甘脆兒把這些食材全部切成小丁放鍋裏炒,因為是要填進豆腐裏的餡料,所以要幹,否則豆腐就要散了,而她炒料習慣放點黃酒,今天又吊了清湯也來點兒,這樣的話最後要把餡料收汁才行。
她麻利地炒完餡兒,這些肉和海鮮在炒制過程中散發出濃濃的香氣,香味兒雖然沒有之前熬煮的鹵肉那麽霸道,但附近能聞到味兒的人家一個個也都饞得不行。
但是現在她身邊沒有一個幫廚,最喜歡圍在鍋竈旁邊的孩子們也都被拘在家中不準出來。
因為她現在做的是黃泉席,是給死人吃的,雖然現在已經不講迷信了,但鄉下很多大人們還是覺得孩子會被某些東西沖撞,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讓孩子們出去的。
今天天剛擦黑整個化平村家家戶戶就閉緊了門,連看電視的聲音都幾乎沒有,家家戶戶門口挂着青,每隔幾戶還挂着白燈籠,一盞一盞的燈籠連綿組成了一長條光束,在越來越黑的夜色中非常顯眼,似乎在接引迷途歸家的游魂。
甘脆兒專心致志地做着豆腐,心裏倒也沒有很害怕。
将炒制好的餡料均勻地倒在定好型的豆腐“底子”上,然後小心地将之前攪拌好的豆腐膏慢慢往上砌,就跟砌牆似的,要砌得平平整整才好看。
這一步需要耐心,有點像抹蛋糕上面的奶油,而甘脆兒的手很穩,雖然豆腐膏很黏但她還是很快就把它推平了。
豆腐把餡兒全都包裹嚴實,表面也推得平平整整後,就要在上面畫造型了。
豆腐上畫什麽的都有,花啊草啊吉祥話什麽的都可以,鑒于這場宴席的特殊性,甘脆兒在上面畫了蓮花,至于說蓮花是佛教的象征,這場黃泉席是由道士主持什麽的……
只能說甘脆兒已經很能融入現代社會了,不管佛還是道,都整上一套再說,誰有用信誰的。
随着甘脆兒有條不紊地備宴,時間一點點過去,夜已經深了。
一張供桌上擺滿了精心準備的菜肴,最前面還有一張現搭的靈臺,上面擺着鐘大爺兒子的靈位和一套舊衣。
而這個時候,張夢蝶穿着更為正式的青袍雲履,背着木劍,頭戴純陽巾,手持引魂幡和招魂鈴,嘴裏喃喃念着經文,以一種特殊的節拍搖着招魂鈴,緩緩地從燈籠連接的路上走過。
他是天剛擦黑的時候從當年鐘愛國救人的河邊一路招魂過來的,慢吞吞地在路上走了幾個小時才到化平村,鐘大爺就等在村口。
引魂幡上正反雙面皆是三行豎字,正面寫着死者鐘愛國的生辰、大限,和接引人,背面則是通用的幾句招魂語。
鐘大爺抱着兒子的舊照片跟在張夢蝶身後,神色悲戚,不知何時起,兩只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耳邊清脆的鈴聲飄搖,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當年兒子年輕帥氣的臉。
手中的照片已經很舊了,放大後更加模糊不清,他的記憶似乎比照片還要可信,回想起兒子的音容笑貌仍舊清晰無比。
‘爸,我分配到派出所工作了,以後就是一名光榮的民警了!你看我這身警服好看吧!’
‘我還以為當民警能辦什麽大案呢,沒想到天天都是處理鄉裏鄉親的瑣事,不過也還好,上周我替劉大叔找回了他家丢的牛,現在的偷牛賊膽子真的大……’
‘爸,我知道你和媽都想我快點娶個媳婦兒,我保證,明年年前帶姑娘來家裏讓您二老看看,你們就別忙着給我介紹姑娘了……’
到最後兒子也沒把人姑娘領回來,這些話從記憶中悄悄浮起,鐘大爺發現自己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楚,甚至能回想起兒子當年說話時的神态……
兒啊,這麽多年了,該回家喽!
甘脆兒在宴席旁等着,懷裏揣着柳葉水,這是等會兒要滴進菜裏的,柳葉通陰,菜裏滴了柳葉水才能讓游魂們享用。
當時張夢蝶囑咐過要等他來了才能滴柳葉水,不然正主還沒到,菜都被吸引過來的游魂野鬼吃完了。
甘脆兒還有些驚訝,原來鬼也要搶菜啊!
這多新鮮吶,人天天有飯吃都會搶,鬼難得吃上一頓能不搶嗎?
甘脆兒一想也是,現在柳葉水就在她手裏,捏的緊緊的,十分緊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随着她的黃泉席擺好,身邊是越來越冷了,這山邊晚上降溫也太厲害了……
甘脆兒邊想邊等,她已經遠遠地聽到鈴铛聲了,應該快到了吧?
她摸了摸冰涼的小臂,早知道降溫這麽厲害,應該帶件外套來的,有點冷了。
‘餓……’
突然,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響起,甘脆兒一怔,四處張望了下,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好餓……’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這次稍微清晰了一丢丢,甘脆兒的臉色唰地一白,這感覺似乎跟那天半夜她起來煮面時一模一樣。
當時她炒完香辣撲鼻的臊子,也有這麽個模糊的聲音,不停地喊着餓……
甘脆兒不由自主地往旁讓了一下,今晚黑漆漆的天空上月光暗淡,星星也很少,張夢蝶算的這日子果然不錯,光看這天色她就覺得小道士的本職工作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而且他說的果然沒錯,半夜做飯,容易招鬼!
甘脆兒決定以後非必要絕不在半夜弄吃的,香的是鬼,擔驚受怕的是她。
‘餓啊……’
‘呼呼,好餓……’
甘脆兒覺得圍過來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它們的聲音比先前聽得清楚多了。
‘倒一點……’
‘想吃飯……餓……’
甘脆兒有點麻了,開始有點害怕,但待了一會兒後她發現,除了氣溫低點兒好像也沒啥事,果然小道士說得對,這些鬼只能口嗨幾句餓,沒辦法對她做些什麽。
這下她就不怕了,只是還在後悔沒帶外套過來。
終于,招魂鈴的鈴聲近了,甘脆兒看見小道士和鐘大爺正朝這邊走來,張夢蝶神情肅穆,看着比平時那個多少帶點搞笑氣質的小道士靠譜多了。
他們身邊盤旋的夜風将招魂幡吹得獵獵作響,今晚的風有這麽大嗎?甘脆兒終于覺得有些詭異了。
是的,那些只會喊餓的游魂野鬼跟詭異完全沾不上邊,聽多了還覺得搞笑。
張夢蝶沒有跟她打招呼,嘴裏一刻不停地念着經文,走到靈臺前他示意鐘大爺把亡者照片放到舊衣上去,然後抖落招魂幡蓋在上面。
地上的火盆裏放了不少紙錢,張夢蝶執起一張黃符,念念有詞,正當不遠處旁觀的甘脆兒以為他要像上次點香一樣拿出打火機燒符的時候,小道士手腕一翻,那張黃符竟然無火自燃。
“!”甘脆兒看得瞪大眼,不是,你這一手咋跟之前不一樣啊!
那次小道士去她家磨刀吃茄丁撈面,當時他拿出一根香點燃的時候,用的可是一塊錢一個的塑料打火機!
這次怎麽玩帥的,帥的她都不敢認了!
帥不帥的張夢蝶不知道,他點燃黃符扔進火盆中,裏面的紙錢也瞬間燃了起來,同一時刻那股風似乎也突然停了,他的道袍不再随風飄動。
随即張夢蝶收勢回身,朝甘脆兒看了一眼。
甘脆兒還盯着那火盆有點不敢相信呢。
張夢蝶:“……”
他走到甘脆兒面前,輕聲提醒:“善女子。”然後沖她手中的瓶子使了個眼色。
甘脆兒恍然大悟,這就完了?但現在也不好問,就先擰開瓶蓋在每樣菜裏滴了兩滴,才又退開。
然後小道士拖長音調喊道:“開——席——”
甘脆兒有些懵逼地靠了過來,小聲問:“這就行了?鐘大爺的兒子招來了?”
張夢蝶看着她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不太好出聲跟她說,于是拿出手機晃了晃,示意人看VX。
【A承接各類齋醮科儀:不好說,感覺不太可能,幾十年了,人死後的靈魂應該早就消散了。】
啊?甘脆兒瞪大眼,趕緊追問起來。
【A承接各類宴席:不會吧?鐘大爺的兒子吃不到嗎?那我們今晚這場黃泉席是在幹什麽?】
張夢蝶又看了她一眼,低頭快速回着信息。
【A承接各類齋醮科儀:你信轉世投胎嗎?】
信啊!太信了!甘脆兒十分确定地點頭,随即有些憂慮地看着小道士問:【你不會不信吧?】
【A承接各類齋醮科儀:還好吧,其實能信也是一種幸福,我講究愛信不信,随便啦。】
【A承接各類宴席:???所以說我們今天的宴……?】
【A承接各類齋醮科儀:善女子,你難道真的覺得,今晚的黃泉席是給鬼燒的嗎?】
不是給鬼燒還能給誰燒?她連柳葉水都滴進去了……
【A承接各類齋醮科儀: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甘脆兒:???
張夢蝶收起手機,朝鐘大爺那邊擡了擡下巴,示意甘脆兒去看。
甘脆兒便跟着看過去,發現看起來一直很豁達的鐘大爺注視着那桌精美的宴席老淚縱橫,但嘴角卻好像又在笑,這種流着淚微笑的感覺,讓人看着五味雜陳。
甘脆兒一時恍然,她到底還是年紀小,這種事經歷的不多,現在經過小道士的提醒,她似乎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鐘大爺兒子的靈魂很大可能早就消散了,當然甘脆兒覺得他是重新投胎去了,現在這場席根本不是給他吃的。
是給鐘大爺“吃”。
不管是滿村挂的“青”和引魂的燈籠,還是張夢蝶數小時前從河邊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的招魂儀式,甚至于是甘脆兒當着鐘大爺的面往菜裏滴入的柳葉水……
這場張夢蝶精心安排的招魂儀式,卻不是為了招魂,而是為了撫慰人心。
她平時給人燒的席也是一樣的,那袅袅的煙火氣,最撫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