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秘密
秘密
頭發幹透後,顧清疏簡單地拿發簪挽了一下,剩餘青絲如瀑洩下,黑衣黑發襯得她像是個病美人。
“黑衣沉重,你喜歡嗎。”沈長谙随口一提。
顧清疏搖了搖頭,她并不喜歡黑色,只不過經常出任務,避不了血腥場景,黑衣耐髒,染了血也很難看出來。
“那便多穿些你喜歡的顏色的衣服。穿着黑衫,若是受了傷我也看不出。”他繼續說着,“你這般年紀,應當适合些明豔顏色。”
“嗯,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身沖着沈長谙說,轉身準備離開。
沈長谙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色不早了,山間夜路難走,我送你。”
他從桌上拿起一包油紙包住的東西遞給了她,“在試煉之地時不是說餓了嗎,這鮮花餅你拿去墊墊肚子。”
顧清疏看着他手中的一包鮮花餅,又看向他的眼睛,方才只不過是随口一說,其實也沒有餓,只是想離開那個地方,沒想到他卻記着。
“謝謝。”她接了過來,緊緊拽着那繩子。
二人一前一後在黃昏下的山間小道走着,耳邊蟬鳴不斷,嘶啞的聲音貫穿竹林,青石板上倒映着一高一矮的影子。
四周嘈雜,他們寂靜無聲。
但好像這樣的安靜也足夠讓他們滿足。
迎面走來一個身着深藍色勁裝的高大人影,看着顧清疏和沈長谙先是一愣,随後将低頭看地走路的顧清疏叫住。
“清疏。”
顧清疏本來正看着路,被這一喊才擡起頭望向前方,“岑酌?”
他怎麽會跑來天元宗?
沈長谙看着這兩個都是一臉懵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顧清疏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兩個不認識,應該介紹一下的。
她對岑酌介紹:“這是沈師兄,沈長谙。”
轉頭又指着岑酌對沈長谙說:“這是岑酌,我的……朋友吧。”她想了想,兄長這兩個字說不出口,她沒這個資格,說是下屬又未免太過正式,想來想去只有朋友這個詞剛剛好。
他們兩個互相做了個揖,也算是認識了。
“既然有人陪着,那我便放心回去了。”沈長谙見岑酌應當是找顧清疏有事,覺得自己在多少有點不方便,便想着先行離開算了。
顧清疏和岑酌與他道別,見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才問起發生了什麽事。
“冰魄找到了。”岑酌說道。
顧清疏一時想不起來冰魄這個東西,在記憶裏翻啊翻才想起來,她找這個冰魄找了許久。
這也算是一個靈物了,及其難尋,可使在瓶頸期的人突破并更上一層,精進修為,也可以在命懸一線時保住一命,也能稱得上神藥。
“放庫房裏吧,我日後有用。”
岑酌像是有什麽想說的,憋了半天又生生咽了下去。
顧清疏看着他這表情倒也是好奇起來,不禁問道:“怎麽了?是冰魄有什麽問題嗎?”
他也不知該怎麽和她說,“冰魄沒什麽問題,就是去競拍時……花得有些多……”
“花得多?多少!?”她記得她的小金庫還是有不少錢的,所以當時說為了得到冰魄,付出多少都無所謂。
聽岑酌這個語氣,她有些擔心她的錢了。
“剩下的不到一百兩了。”岑酌一狠心,說出來算了。
顧清疏聽到後險些心一抽兩眼一翻就這麽背過去了。
她的錢!她的全部身家!她窮了!
“沒事,人是活的,錢是死的,可以再掙,對,可以再掙……”她自我安慰一樣重複着,可是心還是在痛得滴血。
冰魄難尋,買到就是賺到。對!就是這樣!她一點都不虧!
這點小錢算什麽。
從富有到貧窮只是一瞬間。
岑酌看着顧清疏那肉痛又心痛的表情,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顧清疏自個心痛過了後才想起正事,她從乾坤袖中拿出岑醉留下的那顆貓眼石,遞給了岑酌,穩穩當當地放在他的手心。
他看着這顆貓眼石,不知顧清疏是什麽意思,但心中感覺這個石頭很重要,他要牢牢抓在手裏。
“這是?”
“一個故人的東西,思來想去還是給你最合适。”她看着岑酌手中晶瑩透亮,溫潤柔和的貓眼石,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岑醉離去前的樣子。
她不能再撕一次這個傷疤了。
“嗷,還有。”她從乾坤袖中拿出沈長谙送她的小鳥,讓它立在她的手指上,問岑酌:“你會養鳥嗎?我怕把它養死。”
小鳥像是聽得懂人話一樣,撲棱了兩下翅膀,像是不滿主人要将自己送給別人養。
岑酌看着這個鳥,想着曼曼都能養活,自己也訓過鷹,養這麽個小鳥應該也不是問題吧,“應該算會吧。”
“那挺好,最好能讓它會送信。”她便将小鳥遞給了岑酌。
那鳥最初還撲騰着反抗幾下,想往顧清疏這邊飛,後面便聽話了,乖乖立在岑酌的肩上。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弟子居,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本該寂靜無人的居所,此刻有一名身着暗衛服的手下在此等候。
手下拱手向顧清疏和岑酌作禮,“見過左護法,岑堂主。”
顧清疏記得這個人,這是她派過去監視樊璟的人。
“樊璟怎麽了?”她淡淡說道,無法從她的雙眼看出喜怒。
手下回禀:“曼曼說,樊堂主病了。”
顧清疏揮揮手,“病了就去請醫師,庫房裏的藥材需要什麽就拿什麽,別耽誤了病情把人給我耗死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吩咐道:“記風雲堂賬上,這些都是給他們堂主用的,可不能花我的錢。”
要是從前的話,她肯定不會在乎這些,什麽好藥材都給樊璟用上,可今時不同往日t,她要慢慢賺錢,不能再大手大腳花錢了。
“是,左護法。”
“若是實在嚴重,又找不到我的話,就去請岑堂主,切記一定要把樊璟的小命給我保住。”
她語氣聽起來和往常無異,像是曾經的左護法,但岑酌能感覺到,她在慢慢變好,不像是從前那般不近人情了。
談起從前的顧清疏,對旁人來說更多的是懼怕,沒有人能摸透她的性子,不在意他人生死,只在乎自己利益。
顧清疏也覺得自己不算什麽好東西,無論是現在的她還是原主,都不是好人。
就像是丁允,她當時也是不打算救的;留着樊璟是因為有利可圖;對于岑酌也只是愧疚。
若是他人知曉她這品性,只怕會棄她而去,無論是岑酌,還是……沈長谙。
由于兩份記憶的融合,她無法分辨自己和原主,她可以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原主,畢竟自己有她全部的記憶,所以她也要為這個身體,為原主所做過的事負責任。
現在的她還配不上周圍人對她的好。
手下收到命令後便行禮離開,岑酌也覺得不該久留,畢竟這裏是宗門,他一個魔族在這裏呆着恐有危險,交代完事情後便也與她道別。
顧清疏看着這一片漆黑的屋子,她也不點燭火,就這樣坐在銅鏡前。
說到底樊璟生病也是因為她,若不是她從前對樊璟施以酷刑,他也不會病倒,更何況他本就體弱。
其實她是有一些愧疚的。
因為她,許多人都變得不幸。
而在另一邊,沈長谙回到居所後,一向溫和的他此刻像變了一個人,星河般的眸子卻倒映不出任何情感,常常挂在臉上的微笑消失無蹤,尋不到一點溫柔。
此刻卸下所有的他好像才是真正的他,冷若冰霜,淡然地像是冰封的長河,讓人不敢靠近。
他看着桌案上的一張木牌無火自燃起來,上面端端正正地寫着兩個大字。
岑酌。
他看向那張木牌,心想:入局了。
而在桌案的另一邊還有兩張木牌,分別寫着丁允與樊璟。
旁邊一個黑衣人正低頭彙報着:“君上,那些假冒小姐作惡的人已經抓到了,您想怎麽處置。”
燭火無聲地燃燒跳躍着,映在他恍若天人的臉上,卻也不能再添幾分溫度。
沈長谙右手抵着脖頸,食指劃過一片,像是抹脖子的樣子,“處理了吧。”
黑衣人看到沈長谙的動作便明了,低頭應下,接着說下一件事:“玉神雪山那邊也來消息了,說是您要的東西已經備好了,要不要給您送過來。”
沈長谙擺擺手示意不用,深如碧海的眼眸望不到底,“我自己去拿。”
黑衣人拱手行禮,彙報完便如鬼魅般退下。
房間深處走出來一個身着黑白水墨色衣袍的男子,眉間一點朱紅,長發用白玉骨簪半挽起,宛若仙人。
“沈先生,我要回去為主人護法了,你能護得住小姐嗎。”那人看着沈長谙淡漠的側影,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
“夜浔,這麽多年了你還信不過我?我會拿我的命來護。”
“我自是信得過先生。小姐如今心結未解不願歸家,我也無法出面,一切都要依靠先生了。”
沈長谙把玩着那根碧玉竹節,輕輕一拔,那竹節兩頭便與中心分離,露出兩根長刺。
其實這是一把刺。
他轉過頭看着夜浔,“我将你的尾羽化作了一只玄鳳鹦鹉留在她身邊,你可以感知她的位置與安全,放心。對了,江寧何時出關。”
夜浔細細回想,在小姐下山前主人便已閉關許久,至今已有好多年了,他自己都快數不清了。
只要主人出關,小姐便有了庇護,不用再躲着明槍暗箭了。只是小姐經歷的這些事,主人都不知道,恐怕再見時也認不出小姐了。
“大小姐沒說,但應當是這兩年了。”
“這些事江寧和江嬰都不知道吧。”
夜浔搖了搖頭,“都不知道。”
沈長谙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才說道:“出關之後便和他們說吧,山下的事我來處理,山上的事只能靠他們了。”
夜浔颔首,随即身體慢慢變淡,不一會兒便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如今是初夏,那冬天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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