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病重
病重
顧清疏将沈長谙的外袍洗好曬幹後去找過他,但那屋子沒一個人,問了幾個弟子才知道沈長谙出了遠門,近幾日都不回來。她只得将那衣袍帶了回去,等下次見面時再還。
後來這十天她要麽在天元宗的試煉之地破幻境打怪,要麽就在玄剎門處理事務。
其實外勤也有,只不過太簡單了,根本費不了多久時間,她帶着幾個手下便能将一些餘孽處理得幹幹淨淨。
偶爾會有手下來報樊璟的狀況,說病情反複,她便去庫房拿出最金貴的藥材給醫師熬藥,盡管遞出去的時候很肉疼。
但她多數時間還是在籌劃着她的賺錢大計。
消失了許久的丁允來看過她一次,說是他師兄帶着他和洛初去了趟瓊州,想讓他們在試煉大會開始之前好好放松一次。
丁允向好多弟子打聽才知道顧清疏住在哪,來的時候還提了四五個椰青,也不嫌重的慌,還傻樂着。
他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院門口,一點都不像第一次來的客人,提着東西就往裏屋走,像極了過年走親訪友的大人,放下東西就開始唠。
“姐我和你講啊,瓊州可太漂亮了,我第一次看到那麽清的海和那麽多的椰子樹!”
“這個椰青我嘗過,可好吃了,便想着給姐姐你帶一點回來。”
“我方才去茶哥哥那邊本想給他也送幾個的,可是他不在……”
丁允像是和她八百年沒見過一樣,小嘴一張便合不住了,叽叽喳喳地像個麻雀。
瓊州靠南,現在本就是夏季,他們還跑去瓊州游玩,丁允都被曬黑了一層,從白嫩福娃娃變成了炭烤福娃娃。
可丁允一點都不在乎,硬說自己更加有硬漢的氣質了,顧清疏點着他的腦門,語重心長地說:“棕熊和黑狗還是有區別的。”
氣得丁允差點跳起來。
只是那瓊州太陽确實毒辣,把我們小福娃娃的臉都曬傷脫皮了,顧清疏還是本着好意給了他一罐膏藥,怎得丁允小手一揮,不需要了。
好呗。
丁允在她着唠了半天磕,從白天聊到黃昏,她感覺她穿書以來說的所有話都沒有今天這一天多,丁允這小嘴太能叭叭了,說半天連水都不喝一口,她也真的是佩服佩服。
他說在幻境中覺得她和茶哥哥很厲害,他也想變得同他們一樣,于是纏着顧清疏教他。顧清疏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受不得小孩子磨人,便教了幾招。
丁允看着她飛花成刃,眼睛都瞪圓了,嚷着要她教。
她也是很有耐心了,可丁允或許是天資有限,學得到皮毛,學不到精髓。
丁允拿出自己的佩劍,雙手奉上想讓顧清疏耍兩招,可遲遲不見顧清疏接過,于是滿臉疑惑。
“姐,你其他武器都稱得上精通,劍是百兵之君,你為何不用。”
顧清疏搖搖頭,她身體本能地不想碰劍,便随便找了個借口,“我不會用劍。”
丁允明顯不信,但也不好再提,只得收了這個想法。
日落西山,丁允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回去了,便道了別。
顧清疏覺得自己當時救下丁允是一個正确的選擇,他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她挺喜歡的。
說到底還是得感謝沈長谙,若不是他當時問了她那一句,她恐怕直接擡腳就走,任丁允自生自滅。
丁允現在就像是個孝順的兒子,時不時帶點好東西看望她這個空巢老人,倒是讓她無趣的生活添了幾分色彩,将她在修行與公事之間剝了出來,給她找了第三件事做——帶孩子。
接下來幾天她有事沒事便會帶着丁允去試煉之地歷練,鍛煉丁允的實力。
其實這樣下來,她也算是丁允的半個師父了。
這樣的日子沒幾天便被打破了。
“左護法,樊堂主不太好了。”
顧清疏看着手下有些焦急的模樣,皺眉問道:“怎麽個不好?是要死了嗎?”
手下咬緊牙關擠出來一個字“是”。
話語落下時,他們的左護法大人瞬間不見了,只感覺一陣風掃過,弟子居裏便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的大人啊,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樊堂主還可以再撐一會兒的。
顧清疏像是一陣風一樣跑出了山門,像是想到什麽,一拍腦門。
這是個什麽笨腦子啊,可以開傳送陣啊!
真的是心急則亂。
她急急忙忙地擺了個陣直通藏書樓,到達時只見樊璟面色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地上的絲絹上全是他的血。
他躺在床上無力地咳着,嘴角滲出血順着臉緩緩滴落在床單上,曼曼連忙拿出幹淨的絲絹替他擦拭着,眼中泛着淚花。
“璟哥……嗚嗚……”t他還只是個孩子,哪裏見過身邊親近之人這樣,他真的好害怕樊璟醒不過來。
顧清疏抓着醫師的衣領,沒有半分風度可言,“樊璟怎麽樣?怎麽就突然不好了!”
醫師也是對這位左護法有所耳聞,心中害怕極了,生怕把她惹怒了被丢出去五馬分屍,顫抖着不敢說錯話:“樊堂主本就體弱,半月前又受了大刑,病情反複是常事。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造化了。”
顧清疏聽不得這些,在她耳中都是些廢話,她只想聽到具體有用的東西。
“我不要造化,我要他的小命!”
都怨她,若不是她,樊璟也不會傷了根本……
她已經在努力改變了,可樊璟如今的情況便是在點醒她,事情又回到了原位。
他會死,她也會死……
醫師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努力組織語言:“若是有什麽靈藥可以護住人的心脈,那倒是能暫時保住樊堂主。只可惜世間哪有那麽多……”
“我有。”顧清疏喃喃道,靈藥,她有的。
“去把冰魄取來。”她冷靜地沖着身後的下屬命令道。
是的,她有冰魄,可以保命,那肯定可以救樊璟。
下屬聽到顧清疏這麽說卻是一愣,忍不住勸道:“左護法,冰魄只有一枚,那是您突破用的!況且是用您的全部身家換來的!”
顧清疏看着不斷咳血的樊璟,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人命要緊。
“東西沒了可以再找,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就真的沒了。我說去取你就聽我的。”她也是下定了決心,要保樊璟,無論付出多少,這個人,這條命,都是她的。
下屬見顧清疏那麽決絕,一咬牙,轉頭去庫房取冰魄。
真是搞不懂,樊堂主處處和左護法作對,為何還要救他,讓他死了不就好了。
但是左護法的命令不容違抗,他也只能聽令辦事。
他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将冰魄取來。
顧清疏打開匣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冰魄,是一塊冰晶狀的透明固體,渾身散發着柔和的光輝,一看便知是仙品。
肉疼,心疼。
下屬還想出聲勸阻:“左護法……”
“你覺得是修為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撕爛。”她眼中的寒光吓得下屬不敢喘一口氣,是明顯的不快,這架勢,仿佛左護法又恢複到了半個月之前的樣子。
她咬緊牙關,将冰魄取出置于掌心,匣子被她胡亂扔在一旁。
純白平和的靈力聚于指尖,那是她身上最純淨的靈力,她緩緩用靈力将冰魄包裹托于空中,綻放出一朵蓮花的形狀,移到樊璟心口上方。
樊璟努力睜開雙眼想看清發生了什麽,剛剛的話他全部聽到了,他想看看,這個人救他時是什麽樣子。
他見過她要殺他時的模樣,卻從未見過她救他的模樣。
還是那雙沒有溫度的眼,此刻卻隐約可見一點慌張,一向冷靜的面龐如今看起來也沒那麽刻薄、另人生厭了。
冰魄被純淨的靈力包裹,漸漸埋入他的心口,發出一束并不刺眼的光,他只感覺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攀上他的心髒,像水流般一絲一絲滲入其中。
他心口一熱,靈力簇擁着心髒一陣一陣地跳動,強健有力,他總算恢複了一些生機。
“你屋內的蠟燭品質不好,全換了吧。”他一邊感受着靈藥給他帶來的重生,一邊不合時宜地說着。
在生死關頭,誰會想着蠟燭質量好不好啊。
顧清疏也搞不懂樊璟怎麽提這個,敷衍道:“好。”
樊璟聽出了她并沒有聽進去,仍是不罷休。
“你別不當回事,都換了,別用了。”
顧清疏:“好好好。”
樊璟也是無語住了。
平時說話難聽你往心裏記,現在好好和你說話你又聽不進去。
真是讓人無語。
顧清疏手上靈力沒停,源源不斷地向樊璟心口輸去,每一縷靈力,都是最純淨無垢的。她今天就是要和閻王搶人。
“樊璟你聽好了,我給你用的冰魄你拿你整個風雲堂來抵都不夠,你得給我好好活着,安安分分把欠我的債還了再去死,聽到沒有。”她嘴上不饒人。
樊璟聽了也是想笑,現在他得打多久工才能還得起啊。
他看着顧清疏拼命想要救他的模樣,突然就懂了岑酌說的話。
确實,她沒有那麽壞。
只不過短短半個月,他的心境就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顧清疏,從前種種,算我對不住你。”樊璟閉上眼,不去看她,他不敢看她。
顧清疏倒是無所謂,她有不在乎過往,她只看未來。
“從前有什麽好說的,你我之間本就是你一刀我一劍的。現在恩怨算是清了吧。”
“沒清,我欠你的。”樊璟淡淡說道。
顧清疏手上的靈力一頓,垂眸看向沒有血色的樊璟,搞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怎麽就欠她了?
“你不欠我什麽。”她思來想去,也只說出了這一句。
樊璟阖上眼眸,嘆了口氣,嘴角卻挂着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她不明白,他也不想挑明了,但真真切切,他欠她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