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因為池淺跟時今瀾投杯進行的都太順利, 周嬸打上的香才剛燒了一半不到。

也是虔誠,也是為了預防火災的發生,大家都需要等到香盡了才可以離開。

祠堂周圍環境很好, 門前的槐樹被修剪得當, 滿樹的綠意, 郁郁蔥蔥。

池淺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好奇, 跨過門檻, 尋着草地上開着的零星小花, 繞到祠堂後面。

樹枝從兩側繞開, 日光直落, 豁然開朗。

池淺怎麽也沒想到, 在祠堂後面會有這樣一大片旺盛開放的花地。

好像是阿青跟绫姬偷偷藏在身後的少女情懷。

元明注意到池淺不見了,轉頭就看到時今瀾也準備往祠堂外走。

她看她行動不便,便跟着擡步跟上, 主動問道:“沈小姐要去找阿淺嗎?”

時今瀾聽到元明這話,驀地停下了的腳步。

她聲音淡淡,似乎是在細細琢磨:“阿淺。”

這不是時今瀾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了。

這些天裏她聽過很多人喊池淺,小淺、淺淺都有,池清衍跟周嬸她們都是來回混着叫,只有“阿淺”是元明這樣喊。

想到這裏,時今瀾不由得輕皺了下眉頭, 對元明問道:“你都是這樣喊她的嗎?”

“對啊。”元明坦然,溫和的聲線訴說着她跟池淺對彼此稱呼的由來,“我們都是兩個字的名字, 喊名字太生疏,喊一個字又好別扭, 我們就給對方加了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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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元明笑着朝時今瀾看去,問道:“你猜阿淺喊我什麽?”

這樣突然賣關子的行為,時今瀾覺得十分熟悉。

她側目看着元明的笑眼,仿佛在日頭下看到了某人那張膽小又狡黠的臉。

時今瀾從來都沒有這樣深的了解過一個人,目光冷冷的收回,薄唇輕撥,對元明道:“阿元。”

元明的詫異躍然臉上,不由得感慨:“沈小姐好聰明。”

“只是感覺如果是阿明她肯定會覺得像教科書裏常用的小明,所以她不會選。”時今瀾淡聲,話說的從容又輕描淡寫。

元明也對時今瀾這句話頗為認可:“阿淺腦回路就是這樣,從小就很奇怪,很跳躍。”

時今瀾聽着,又擡眼看了元明一眼,接着便收了回來。

日光投着槐樹的影子從門口灑進祠堂,斑駁的光影壓過時今瀾的側臉,她鴉羽般的眼睫似乎不堪重負,驀地垂下。

按理說她從元明這裏得到了更多關于池淺的信息,她應該感到滿足才對。

可她不僅沒有感到滿足,反而覺得不悅。

不知道是不是跟某人相處久了,個性也跟着變得莫名其妙。

時今瀾發現自己竟然在覺得,倒不如問不出什麽新東西來。

漆黑的火焰騰騰燃燒着,不斷吞噬着周圍的日光。

白晝披在時今瀾的身上,曬不透她身上的陰暗。

而池淺此刻全然不知道時今瀾身上的火焰又燒了了起來,她正沉浸在祠堂後的那片花海裏。

這個地方的花開的比別處都漂亮,紛紛揚揚的開了一地,橘的純粹,粉的柔和……什麽顏色的都有。

池淺看着手裏繞成一小段花環的小花,隐約記得這東西似乎是叫酢漿草。

在原世界的時候,她就一直都想養花,只是擁擠在大城市居住的打工人哪裏有自己的空間種這樣多的花呢?

也只能養一小盆,在下班後坐在窄窄的落地窗上,望着屬于又不屬于自己的高樓繁華。

池淺想着,不斷的在花海裏尋找合眼的花朵。

她想編個花環,上次給時今瀾編的草環她帶着就很好看,這次編個花環,一定更配她。

……就是要不要給元明呢?

一想到這裏,池淺采花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按照原主的人設,她跟元明關系這麽好,就是喜歡上了時今瀾,肯定也是能順手做的肯定也會順手做一個吧。

可上次她跟時今瀾說,她那晚背她回來跟當初背元明回家是一樣的,就已經惹得時今瀾不高興了。現在要是再給元明也編一個,時今瀾是不是還得生氣?

哎,時今瀾怎麽突然這麽小氣了。

十三之前跟她講述時今瀾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人設啊。

池淺想着就蹲在地上托起了自己的下巴,盈着點肉感的小臉鋪着愁緒。

又或者換一種說法,時今瀾為什麽會突然小氣。

為什麽會介意她跟她之間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獨一無二的。

像是不斷向下生長紮根的根系碰到了堅硬的核心,鑽得池淺心口一下抽疼。

她眼睛睜得一下,突然想不明白。

或者不敢去想了。

她在這段感情,亦或者說這個任務裏,從來都是都被動的。

不是她主動選擇的系統任務,也不是她主動選擇的時今瀾。

好像有段程序被寫進了她的腦袋裏,一旦她動了某些心思,它就會跳出來提醒她。

十三拿過去成百上千的故事當例子,給池淺上了很沉重的一課。

她不被允許喜歡上時今瀾,她只能等時今瀾來表示她喜歡上自己,其餘的,不敢有,也不能有,就好像是童話故事裏,永遠都在等待王子到來的公主。

可要是能選擇,誰要做那個公主啊!

池淺要做的是十三的第一百個活下來的宿主。

她不能讓自己成為那一千多名被送去毀滅的宿主。

她要活下去。

起碼也要弄明白原世界的自己怎麽樣了,怎麽就被拉到了系統裏來。

理智又重新占據了池淺大腦的上風,迷茫随着更強烈的日光直射,四散而逃。

池淺想,不管時今瀾是怎樣的想法,她現在好不容易才拉進了自己跟時今瀾的距離,說什麽也不能讓它重新回到原點。

元明,對不……

“阿淺。”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完整的從池淺的心裏想出來,元明的聲音就從她背後傳了過來。

人真的是不能想,說曹操曹操到。

池淺轉頭,就看到元明走過了來。

“在編花環?”元明問着,自然的跟池淺蹲在一起。

“嗯。”池淺點頭,動作拘謹。

她好不容易經過在山澗那些天的相處,在時今瀾面前能放松下來了。

現在元明來了,一夜回到解t放前,過去的那種緊張感此刻卷土重來。

元明似乎對編花環也很感興趣,四處尋找着符合她心意的顏色,指着片深藍色的酢漿草對池淺道:“這片開的不錯。”

“是哎,我剛才怎麽都沒注意道。”池淺說着,過去選了幾朵好看的花。

她動作熟練,從莖部拔起。

深藍色的小花穿插在熱烈燦爛的暖色中,不能做主色調,只是用作一點點綴。

元明看着池淺手中花環的配色,眼眉輕垂。

她接着又走到池淺身邊,選了幾朵淺藍色的花,一邊編,一邊說,像是跟池淺閑聊:“聽老師說,你最近開始看中醫類的書了?”

“嗯。”池淺點頭,“最近突然有了點興趣。”

這是實話。

池淺是真的對中醫有些好奇,雖然沒有基礎跟天賦,但想着近水樓臺,不如趁這個機會學一點,豐富自己。

“老師還挺高興的呢。”元明柔聲講着,“他跟我說,本來看你小時候你這樣感興趣還以為是個可培養的好苗子,就是不知道怎麽的後來不喜歡了,他還挺遺憾的。”

“但老師現在看你重新又撿起來,雖然說有點晚了,但有一點學一點,也比什麽都不學的好。”

這就是跟過去原主熟悉的人單獨相處的壞處。

元明曾經跟原主無話不談,更是池清衍的好學生,她知道的池淺的事情,比池淺自己知道的還多。

幾片薄雲跟着風路過這片天空,在花地裏落下了斷斷續續的影子。

池淺纏繞花環的動作都小心起來,聽着元明的話,半開玩笑似的,自己給自己找補:“可能我的青春期結束了。”

“青春期……”元明看池淺編花環的動作,溫和的嗓音格外平淡。

她伸手從池淺的視線前撥下了一朵冷色調的花,嘴角輕輕勾起,眉眼溫柔的看向池淺:“難道阿淺的青春期是從小學六年級開始的嗎?”

之前池淺對時今瀾講述過原主跟元明的認識過程,所以對“六年級”這個時間點格外在意。

她有些沒太聽明白元明的這句話,心裏卻又莫名的覺得不安。

“阿元,你在說什麽啊?”池淺強裝淡定的看向元明。

“沒什麽。”元明淡聲,說着便将自己剛剛采下的花編進她的花環裏。

那細長的手指撥過花莖纏繞的環,将尾端靈巧的收起來。

她似乎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上面,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神色,日光落下,像是溫和的一團白霧,叫人看不透。

而池淺是心虛了。

她總覺得元明對原主太熟悉,不能跟她長時間的單獨相處,于是拿着手裏快編好的花環站了起來。

風合着花草搖晃的聲音吹起池淺的長發,将她的耳朵露了出來。

而在這簌簌的風聲中,池淺似乎聽到元明的聲音。

這聲音意味不明,卻依舊溫和綿密,像是輕敘,像是呓語。

就這樣對池淺說:“我只是覺得你不像她。”

日光刺眼,池淺晃得一下怔住。

她過去只覺得時今瀾身上那種陰鸷沉郁的壓迫感叫她害怕,卻從沒想過像這種溫柔和緩的聲音,有一天也能說出這樣讓她害怕的話。

也不知道是震驚,還是蹲的太久腿麻了。

池淺腳下一軟,眼看着就要跌倒。

“小心。”

元明反應迅速,順勢起身過去,從背後一把攬住了沒站穩的池淺。

冷色的花環掉在草地上,深深的一抹。

拐杖碾過茂盛的花地,在上面留下兩個小小的坑。

薄雲落下的陰影拂去幾片,太陽下,時今瀾終于步伐慢慢的繞到了祠堂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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