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孫杭坐在副駕駛, 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喘, 手機在包裏震動, 有人發消息給他,悄悄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 視線不期然與李敘對上,心跳漏了一拍。
“她為什麽留你吃飯?”
孫杭笑容一僵, 回頭道:“沒有留吧……只是出于禮貌問了一句。”
李敘冷睨着他:“那她為什麽不問我?”
孫杭簡直無言以對,他又不是虞鳶肚子裏的蛔蟲, 哪能知道她在想什麽?但這些話是萬萬不能對上司說的,只能硬着頭皮道:“可能虞小姐覺得您本來就應該留在家裏吃午飯吧……”
但她昨天說他們兩個人沒必要在一起吃飯, 虞鳶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吃飯,除了他以外, 和誰都可以。
孫杭說完那句話後發現boss的臉色更難看了,心中忐忑不已, 後悔自己說錯話了,李敘扭頭看向窗外,薄唇緊抿, 似乎不想再說什麽。
勉強松了一口氣,孫杭從衣服裏掏自己的手機,發消息的人長久得不到回答, 已經改為語音電話,看了一眼是誰, 眼睛瞬間睜大, 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
“是、是是虞小姐!”剛才虞鳶問他要聯系方式,他想着以後肯定要聯系, 沒多想,立刻加了,早知道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就是死也不會掃那個碼。
“接,”李敘面無表情道,“開擴音。”
孫杭深吸一口,沁出汗液的手劃過屏幕,“虞小姐……”
“你能幫我問問李敘今晚什麽時候回來嗎?”
孫杭一愣,下意識去看李敘,仍是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孫杭如實道:“總裁今晚有應酬,應該會晚一些回來。”
“嗯,謝謝你。”
聽出那邊有挂電話的意思,孫杭緊接着問:“您怎麽不給總裁打電話呢?”
“他之前不接我電話。”
“……”孫杭又看了李敘一眼,李敘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孫杭忍不住腹诽,你看吧,是你自己不接電話的,現在別人不給你打了你又要生氣。
早上沒吃的早餐都是些面包煎蛋水果之類的,也不需要加熱,端出來就直接吃了。
這些東西吃在嘴裏大抵是沒什麽滋味的,虞鳶專心吃了兩口,少不得找些其他事情來下飯。
先照例打開郵箱,只有幾封垃圾郵件,全删了;又去朋友圈逛一圈,只有沈斯弈發的最勤,多是與朋友聚餐或是分享一些美食,一溜刷下來也沒什麽意思;又看了看聊天消息,倒是有幾個紅點,要麽是公衆號,要麽是群消息,虞鳶的微信是這次回國從才申請的,加的大多是工作上認識的人,一般是沒有人找她閑聊的,也只有汪桐……
想到汪桐昨晚說的話,虞鳶退出微信打開了浏覽器,單手不太好操作,虞鳶把一塊牛油果塞進口中,放下叉子,兩只手劈裏啪啦在聊天框裏輸入一個問題——如何讓人更喜歡自己。
點開第一個鏈接,開門見山的羅列了幾個小技巧,什麽關心他人、贊美他人、學會傾聽……早年虞鳶搜如何交朋友時也是這幾個技巧,大致浏覽了一下,又點開幾個鏈接,大同小異。
便自顧自總結,愛人也好,朋友也罷,本質上就是讓別人喜歡自己,和人沾上關系事情就會變得複雜,如果再和感情有關,那會在複雜之中再加上一些虛無飄渺。
虞鳶上學時喜歡做複雜的數學題,它有清晰的做題順序,清晰的邏輯脈絡,一路算下去,或是一路推理,總能在最後得到準确的答案,不模糊,不遮蔽。
她的數學試卷常年作為模板被傳閱,老師也最喜歡批改她的試卷,因為她幾乎不跳過任何步驟,一板一眼,比标準答案還詳細。
與此相對的,是她慘淡的語文成績,一百五十分雖也能考個九十五分上下,但與其他成績相對而言就顯得十分遜色,她後來發現無論文章內容如何,閱讀題大題的答案總是大同小異的,随便做幾篇,把答案裏常見的句式詞彙記幾個大概,再背上幾條寫作文用的好詞好句,虞鳶的語文成績提高了許多。
虞鳶喜歡有計劃的生活,喜歡有效率的方法,只要認t定一個目标,她總是要做到的。
卻在與人交往這件事上,她總是學而不得其道。
工作群裏忽然蹦出來條消息,是沈斯弈在哀嚎最近都要在應酬中度過了。
人一口氣買了你三四副畫,說是想要交個朋友,無論是附庸風雅,還是真心看得上那些畫,總不好拒絕。
虞鳶以前是從來不接受這些邀約的,破天荒的,沈斯弈的消息才發出來沒多久,虞鳶就接了一句我也去。
反正李敘也不回來吃晚飯,虞鳶覺得今天時間正好,甭管群裏人怎麽震驚、不可思議,虞鳶已經洗完盤子上樓去了。
她先畫了會兒畫,又半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書,時間臨近傍晚,虞鳶起身挑衣服。
上午李敘才給她買的新行頭,标簽都還沒拆,心情愉悅的找出幾件要穿的,還覺得不夠,繼續挑首飾,挑包,從今天的風格上來看,也許舊的那些裏有更合适的,但虞鳶就是只從今天剛送來的那些裏選。
已經過了對新衣服、新配飾産生新鮮的感的年紀,現下卻從這些瑣事中找到一些快樂。
她自己打車去的餐廳,來的不早也不晚,剛好在門口碰見沈斯弈和他倆的經紀人。
從開幕式那日之後就沒見過他們,沈斯弈誇張得很,張口就抱怨虞鳶重色輕友,又說她不夠意思,認識李敘都不告訴他。
請客的是某上市公司的ceo,帶着眼鏡,幹幹瘦瘦,頭頂禿了大半,只好從側面分些頭發來掩蓋頂端的窘迫。
他大約是很有修養的,沈斯弈介紹完虞鳶的身份,他朝虞鳶伸出手,淡聲道:“虞小姐,幸會。”
虞鳶和他握完手,他邀幾人人坐下,“粗茶淡飯,招待不周,請多包含。”
虞鳶貼着沈斯弈坐下,另一邊是汪桐,沒有專門放包的地方,貼身放在身後,坐了一會兒又總想往後靠,包抵着不舒服,便又拿起來,正想往地上放,汪桐一把搶了過去。
“你幹嘛?”汪桐瞪着眼睛,聲音只有二人能聽見。
“太占位置了。”虞鳶很後悔沒拿個小的斜挎包。
汪桐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知道這包多少錢嗎?沒個三四百萬的配貨根本拿不下來,你簡直暴殄天物!”
虞鳶哦了一聲,淡然的眼神好像再說那又怎麽樣呢,汪桐嘆了口氣,知道和她說了也是白說,他很難理解虞鳶的消費觀與對金錢的态度。
說她奢侈吧,她又一直租住在學校附近的破爛小出租屋裏,逢年過節也從不讓自己吃點好的,說她節約吧,她又總是花巨額買珠寶,讓自己負債累累;說她貪財,她其實對錢沒什麽概念,稱得上一句視金錢為糞土,可她又對自己的珠寶寶貝的緊,旁人想摸一下她都不讓。
“他連這包都随随便便送你了,你還整天問他喜不喜歡你。”汪桐感到無力。
“他當然喜歡我,”虞鳶已經不懷疑這些了,在她看來他們已經是确認關系的情侶,只有相愛的人才會是情侶,“但我要他更喜歡我。”
沈斯弈偷聽到這兒,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小聲道:“看不出來我的小師妹還挺貪心。”
這家餐廳裝修雅致,頗具古典意味,包間牆上挂了一副山水畫,題了一首詩,上菜沒多久,禿頂ceo便從山水畫上的題詞談到了古代詩詞歌賦,ceo說他最喜李義山的詩,尤其是那句“不問蒼生問鬼神”,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氣勢,後來又談到了現代詩,ceo嗤之以鼻,說當今詩人的詩沒有一個人值得讀……
沈斯弈的經紀人敷衍着他,沈斯弈趁機走了一會兒神,才偷摸和他們說了一句話,就聽ceo道:“沈老師你說是吧?”
“當然,您說的太對了……”沈斯弈立刻加入到談話中,沒有半點脫節的跡象。
虞鳶再次對她師兄的社交技能有了深刻的認識,也不和汪桐說小話了,随便吃了幾口青菜後神情專注地看着沈斯弈,要不是有別人在,她甚至想從包裏掏出她的筆記本。
酒過三巡,聊天話題早就從文學轉到油畫上,ceo頂着一張酒後通紅的臉,食指與中指間夾着一根點燃的煙,他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色的煙圈,對十八世紀現實主義畫家發表了重要看法,他貶低了一些知名畫家,又提到了幾個虞鳶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小衆畫家,因為太過小衆,也許連搜索引擎都不能搜索出只言片語。
期間她師兄一直對答如流,神态自若,虞鳶自嘆弗如。
早在ceo拿起第一根煙的時候她就看見了,一直忍着,包間內空氣并十分流通,虞鳶覺得自己全身都沾上了煙的味道,身上隐隐作癢,無處不刺激着虞鳶趕緊離開這裏、趕緊換掉這身衣服。
眼看ceo帶來的人也開始抽煙,虞鳶實在受不了,扯了扯沈斯弈的袖子,沈斯弈知道她讨厭煙味,舉起酒杯,只說她身體不服,要先走,自己代替她喝一杯給在座的各位賠不是。
好容易呼吸到新鮮空氣,手臂、脖頸已經被她抓的紅成一片,拿出手機打車,看見李敘給她打了二十幾個未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