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容淮還在想時間怕是要到自己假期結束,或者小朋友回家過年。
可還沒等到他做好心理準備,就迎來了兩人突如其來的分別。
宋秋澤這幾天已經陸續迎來期考。
考試有些安排在第二天一早,也時候随堂,偶爾并不回來住。
這一周暴雨連下了三天,周四時宋秋澤還和同學一起吃了個晚飯,回來已經九點了。
他沒去打擾容淮,只給對方發了個消息說了一聲,收拾完倒頭就睡。
誰知半夜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聲音之大連隔壁的容淮都聽見了。
“有沒有人在?9號裏面有人嗎?”
伴随着敲門聲,還有一個男人粗魯的叫罵。
容淮剛熄燈不到半小時,一把拍開臺燈開關。他确定對方是在敲隔壁房門。
“砰”的一聲輕響,隔壁開門了。
容淮騰的一下坐起身,他壓根沒聽見宋小狗詢問的聲音!
這孩子!怎麽能随便給陌生人開門呢?
萬一是壞人怎麽辦!
不由分說容淮果斷爬起,兩三下披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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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探頭出去,外面的感應燈已經全黑了。隔壁房門大開,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容淮心髒猛跳了一瞬,依稀又聽見房內有動靜。
他想了想,從玄關櫃裏摸出了一支手電筒。要是真遇上點什麽,還能做武器。
快步過去,房內燈亮着,可客廳沒人。
容淮狐疑,試探喊了一聲。“宋秋澤?”
“這裏……”聲音囫囵,似乎是從卧室裏傳出的,伴随還有些叮叮咚咚的響聲。
容淮推門進去站在卧室門前,他看到一只忙碌的宋小狗……
宋秋澤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在陽臺上不停搬東西,一個陌生男人站在房間裏幫他搭手。
兩人說是配合又不像,着急忙慌的,好像發生了很緊急的事。
容淮怔了半秒也跟着緊張起來。
“怎麽了?”
卧室的陽臺光線很差,宋秋澤平時壓根沒怎麽用這個小陽臺。
聽到容淮說話,他一臉苦巴巴的擡起頭,造孽模樣似乎已經哭不出來了。
“哥……”
哇,這一聲簡直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覺!
容淮皺眉,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宋秋澤還沒開口,男人先嚎了起來。
他一臉煩躁,似乎一直忍着怒氣。剛才沒發火,只因看着孩子小。
這會兒見容淮出現,還以為對方是住一起的,情緒瞬間爆發了。
他叉腰指着外面的陽臺,嗓門特別大。
“怎麽了?漏水了不知道嗎!兩人同個屋檐下,就沒一個發現的?把我樓下都被泡成什麽樣子了!早叫你們封陽臺,看看現在弄的,我卧室都沒法睡了!我跟你們說,房子我才新裝半年,你們必須賠我損失!”
宋同學一聽要賠錢,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他這幾天忙着考試和複習,天不亮出門,晚上回來倒頭就睡。快一周了,連窗簾都沒拉開,怎麽知道陽臺上淹成這樣啊!
宋小狗一臉無措,顯然已經慌了。
可見過大風大浪的容影帝可不容易被人忽悠。
他走了進去,陽臺上果然淌了不少積水。可排水管并沒有堵塞,正源源不斷的往外面排水。更多的雨水是從外牆沿着下水管道往陽臺裏流的,這才造成了陽臺排水系統的失效。
如此,便不能全怪宋同學。
容淮心裏有底,又提出去樓下查看的要求。
“這位大哥,我們是租戶并不是房主。原本陽臺是什麽樣,租房下來我們也沒動過。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去你樓下看看,也好和房東說說情況,讓他一起過來協商。可以嗎?”
容淮态度誠懇,說話也客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男人縱使生氣,也沒有再罵難聽的話。
容淮給宋秋澤使了個眼色,兩人穿好外套拿上鑰匙跟着去了樓下。
樓下大概情況就是漏雨,但并沒有對方說的那麽嚴重。
這戶人家的陽臺也沒有封窗,很大一部分也是外牆倒灌進來的雨水,不全是樓上的責任。
它比樓上慘是因為他家在下水管旁裝了個懸空花架。
看起來美觀,其實并沒有太大實用價值。
為此還使得雨水順着管道流得更多,而賴上宋秋澤是因為樓上的排水管口破了。
洩水全到他家裏了。兩戶的量,怎麽可能不積水。
容淮打開手機朝着對方糟糕的牆壁拍了幾張,還錄了一段視頻。
期間男人一直喋喋不休的哭訴自己的損失慘重。容淮也替對方估算過了,鏟了牆皮重新粉刷,這樣的簡裝其實花不了多少。
回到家中,男人沒有再跟上來。
容淮幫着宋秋澤将小陽臺收拾了一下,不然光小朋友一個人得忙好一陣,晚上都不用睡了。
積水的地方先拍了些照片和視頻存檔。他找了隔板用鐵絲固定,簡單将水管擋了擋減小了進來的雨水。又是掃水又是鏟進桶裏,這才漸漸有了下腳的地方。
雨水依舊,只能說排水能暫時跟上。
可将陽臺上的東西搬進來,卧室裏堆的亂七八糟,今晚上這裏也沒法睡了。
宋秋澤倒想将就,容淮這般精致的人怎麽可能忍受?
看着小朋友凍的臉頰發紅嘴唇發幹,一雙拖鞋都被雨水浸透了,容淮別提多擔心他感冒了。
将掃帚連同水桶一股腦全提到衛生間裏,容淮拉着宋秋澤去了他家。
回到暖和又溫馨的地方,仿佛剛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被隔絕在門外。
容淮什麽也沒說,讓他重新沖了個澡暖和暖和,又在被窩裏塞了個暖水袋。
熄了燈,兩人躺在被窩裏都沒說話。半晌,容淮隐約聽到身旁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宋秋澤?”
對方沒有回應,似乎還背過身翻了一面。
容淮皺眉,伸手過去想确定腦袋的位置。
誰知掌心一片濕熱,竟然全是眼淚。
容淮趕緊将人撈過來,男生還想掙紮,卻對他嚴厲制止了。
“宋秋澤!”
宋小狗不動了,委委屈屈把臉埋進容淮的頸窩。
他真不想哭的,這樣哭兮兮的樣子特別丢臉。
可聞到被子上這股熟悉的檸檬與雪松淡香,亦如當初在電影院裏被細心關切的懷抱,他實在憋不住了。
“哥,我怎麽那麽倒黴啊……嗚嗚嗚——”
被分手,被關門外,被誤傷,現在連家都被淹了……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但像宋秋澤這麽密集的,容淮真沒見過,兩人認識也才不過一個月時間。
容淮回答不了,這家夥最近真心走背運,連帶他也被波及。
頸窩有些濕濕的,不太舒服。可一想到哭包狗這麽造孽,容淮也莫名跟着難受。
摩挲過窩在懷裏的這顆黑漆漆腦袋,柔軟的頭發紮得手心有股刺撓感。
他仿佛看見一個可憐巴巴的小狗耳朵也耷拉着,尾巴也不會搖了,孤零零的蜷縮成一團,只會大滴大滴的掉眼淚。
哎喲,我的小狗呀!
怎麽這麽可憐哦……
容淮将人往懷裏又攬了攬,一下一下順着對方的軟軟的頭發安撫道。
“沒事的,明天就好了。明天一早咱聯系房東過來,我幫你和房東說。不可能說賠就賠,又不是你的錯。房子設計不合理,你還沒找房東賠損失就不錯了。剛我看過樓下那家,處理起來不貴,不怕啊……”
啜泣變為小聲的嗚咽,被窩裏的手同時也緩緩抱上了容淮的腰。
“我不是怕賠錢,就是,就是,感覺生活怎麽這麽難啊。我,我嗚嗚……哥,沒你我可怎麽辦啊……嗚嗚嗚——”
如果這麽講,容淮懂了。
平時看小朋友大大咧咧好像沒煩惱一樣,但漏水這件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積壓在心中的負能量一齊爆發了。
從小沒了父母的關愛,比同齡人多了一份成熟。他內心熱情、善良,陽光開朗,總堅韌的去嘗試他所向往的東西。
那是他不屈的品質,但他一樣疼!他一樣會哭泣,會落淚,會流血,會傷,會死……
他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他一直在笑只能說明他的心态好,不說只是因為比別人更能忍耐罷了。
有時容淮也在想,明明第一眼見到宋秋澤的時候這家夥就在哭,淋雨站在路邊的樣子可憐巴巴。他怎麽就會覺得這家夥沒心沒肺,活潑開朗?
是年齡迷惑了他?覺得小孩子不該有煩惱?
還是對方望着他的時候總是在笑,是想把最好的那面特地留給他?
反正他不懂。
只覺得被收緊的胳膊勒得快喘不過來氣,卻又舍不得叫對方松手。
什麽時候睡着的,容淮不記得了,兩人就這樣在被窩裏緊緊擁抱着。
在夢裏,他又夢到那天在電影院門口等他的少年。
對方伸手接住紛揚的清雨,卻在寒風中回頭朝他緩緩笑開。
那一幕,當真好看極了!
早上起來雨終于停了,給房東打了電話後,對方很快過來。
宋秋澤早上沒課,下午有一場随堂考,時間上有些趕。
阿姨一副天塌了的樣子,拍着大腿直嚷嚷,宋秋澤莫名氣弱。
容淮久經沙場,直接頂替他的位置,和阿姨一起與樓下的鄰居商議。
宋秋澤在一旁看着容淮為他出頭,如何長袖善舞一般把話說的那麽漂亮。本來該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因為他,變的和諧好多。
最終房東阿姨答應明天找人來封窗,等外牆稍稍幹一些,就找人重新弄家裏的牆。
到時候會幫樓下住戶一起處理,事情至此圓滿解決。
宋小狗星星眼,對容淮簡直崇拜的不行。
容淮一臉基操的淡定,讓宋同學随便墊墊,趕緊去學校上課。兩人一人一碗番茄煎蛋面,容淮碗裏居然有兩個蛋。
整整一天,天氣都很好。陽光灑下來,感覺陰霾都散了。
容淮下午也沒閑着,把萌萌的小毯子洗了。連某只小狗泡濕的拖鞋也給刷了,甩幹水就這般挂在他客廳陽臺上。
可等晚飯的時候,宋秋澤卻沒有回來,電話也沒接。
容淮一直等到八點過,都考慮去學校看看了,走廊上傳來某人沉重的腳步聲。
容淮一把拉開門,遠遠看到剛出電梯的落寞小狗。
他每一步都有氣無力,甚至能感覺到情緒不佳。容淮開門都沒發現,提了個包走得極慢。
“宋秋澤?”容淮有點不确定。
應該是宋小狗吧?今天出門不挺正常的嗎?
少年擡頭,黑漆漆的走廊上,只有遠處門前亮起的一道光。
好像他悲慘人生裏,感受到的一點點溫度,心生向往又遙不可及,轉瞬寂寞……
“哥——”
他喊了一聲,肩頭的挎包落在地上。
少年奔了過來,接着用力撲在男人懷裏。
“哥,我……我得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