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傳聞中的土雞蛋
傳聞中的土雞蛋
合上房門，胡珂回頭就看到秦謙還在琢磨“穆公子”送給他們的那支關于樂坊建造的手卷。
“不會吧不會吧，九殿下……”胡珂故意揶揄，“你不會真信了他們要同你合作的鬼話吧？”
秦謙笑着合上手卷：“為什麽不信？若真能建成，我豈不是能大賺一筆？”
“我看你是沒聽仔細，”胡珂奪過秦謙手上的手卷，展開後指着上面一處标注，“看這裏寫的什麽？”
“樂坊整體以靜音板建造……有什麽問題嗎？”
“靜音板是前幾日才剛在有間百貨發售的建造材料，有間酒樓第三分店去過吧？那裏二樓的雅間就都是用靜音板造的，就算有人在房間裏大吵大鬧放鞭炮，門外都聽不到任何響動。”
秦謙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樂坊每一個房間都會有樂曲聲，他要求用隔音板建造也合情合理。”
“關鍵是隔音板價格十分昂貴，這麽大的樂坊要全部用它，兩袖清風的九殿下，您确定您拿得出那麽多銀子？”
秦謙沒有回答胡珂的提問，只略帶深意地将他從上往下打量了一遍。
胡珂猛然用雙手抱住胸.口，瘋狂搖頭：“別看我，我沒有！上次為了替你補外夷糧草的缺口，我已經被胡老爺打得半死了，這次我說什麽也不會妥協。”
胡珂與秦謙認識時間最長，但他也時常看不透這位九皇子的想法。
去年年末，九皇子突擊檢查從京華城送往外夷的糧草。麻袋裏面看似裝的是顆粒飽滿的粟米，但扒開之後，裏面全都已經黴變發黑。草料也是，摻雜了許多難以辨認的雜草，若長期給戰馬食用，會讓馬匹不停拉肚子，上戰場跑不了幾圈就已經累趴了。
外夷兵力何等重要？像這樣的情況，秦謙只要禀明皇上，皇上自會讓人徹查。可他偏偏壓下此事，自掏腰包将當批糧草全部更換，還迅速将檢查隊伍撤離，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不得不說，秦謙這招以退為進确實威懾到了幕後之人，之後的糧草沒再出現過問題。
但是！！！！這位一窮二白的九殿下哪兒有銀子？掏的還不是他胡珂的錢袋！
胡珂的父親胡亦是京華城有名的商賈，家大業大，但賬本上忽然少了幾十兩黃金，他怎麽也得過問一下。偏偏胡珂答應要替秦謙保密，最後只能咬牙背下這口黑鍋，說是自己拿去賭坊全部輸掉了。
得虧他還有個不成器的表弟比自己還能霍霍，所以最後他只是被打了十幾鞭就算結束了。
“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是正兒八經的生意，我想胡老爺也一定會答應的。”秦謙勸說道。
胡珂頭一偏，充耳不聞。
“不如，本殿下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秦謙見勸說無效，開始打起別的主意，“關于穆公子的。”
“什麽什麽，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胡珂一下就換了臉，縮着頭靠了過來。
秦謙将身子往旁邊傾了一些：“以前我聽人說，男子與女子的骨相是不一樣，即便女子易容，換音，但她們的骨骼天生比男子精致，所以肩背不會像男子那般寬闊，特別像手腕和腳踝的部分，有着很大的區別。”
“什麽意思？”
“方才你見到穆公子的身影，沒有覺得哪兒不對勁嗎？”
“有嗎？”胡珂一頭霧水，“沒感覺。”
秦謙無奈：“他的肩背與平常男子無異，但是腰部的衣服卻空敞了很多，看得出他本人的腰應當更細一些，而且他走路的步伐也邁得很小，同平常男子走路的姿勢差了很多，反而更像女子的走姿。”
“你的意思是說……”胡珂瞪圓了眼睛，“穆公子是女的？”
秦謙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胡珂立刻來勁了：“我，我現在就去找我爹拿銀子！”
*
胡珂離開後，秦謙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為什麽這人總是那麽好騙？
今日遇到的穆公子，确實是女子，但也有另一種可能，真正的穆公子根本沒有出現，只是随意找了一個人來假扮了自己，同他們進行交易而已。
不過終歸目的達到了，手段不重要。
“殿下。”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身材高闊的男子走了進來，“殿下，你找我？”
來人名叫周奇宣，是秦謙唯一的親信，除了武力高強之外，他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當日在有間酒樓搗亂的采花大盜，就是由他假扮的。
只可惜連秦謙都沒想到，這一出賊喊捉賊反而把自己套進去了，現在他去哪兒“變”個采花大盜給穆公子“就地正法”？
但既然已經答應了，怎麽也得嘗試一下。他交給了周奇宣一封書信：“你去尚大人那邊，将此物交給他，讓他幫忙調取一些關于采花賊的資料。”
“哦，好。”周奇宣接過書信，“拿到卷宗之後呢？帶回給殿下？”
秦謙用手撐着額頭思索了一會兒：“不用，你直接去他家鄉，調查一下他鄉裏最近有沒有發財的人回去，取個媳婦兒生個娃之類的，去的時候記得易容。”
秦謙說是如此說，但心裏也确實沒底。那人行蹤飄忽不定的，要是真能這麽容易撞見，還有那麽大個刑部做什麽？
“好，屬下立刻去辦。”周奇宣剛要離開，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對了，殿下，吳尚書家的人剛來過，說他們從南方帶了許多土雞蛋，給朝裏各個官員都送了一些，所以也給殿下拿了一些過來。我給放在酒樓竈房了。”
“土雞蛋？”秦謙道，“拿過來我看看。”
周奇宣哐哐铛铛下樓，沒一會兒就把一籃子雞蛋提了上來。
确實如周奇宣所說，這籃子裏都是米糠裹着的土雞蛋，上面還有不少黑色不明物，新鮮得很。
秦謙看了一會兒，伸手往米糠裏面掏了兩下，忽而面露驚訝，從裏面掏出了與鵝蛋差不多大小的一顆翠色玉石。
“這就是吳大人說的土雞蛋？”秦謙仰頭将周奇宣問得啞口無言，他自己也覺得甚是好笑，“這麽大的夜明珠塞在米糠裏，吳鎮也不怕劃花了。”
秦謙還在說話，卻聽到周奇宣在他旁邊不停地吸鼻子，嘴裏還念叨：“殿下，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味道？”
周奇宣又狂吸了兩口：“對，甜甜的，和放爛的桑葚一樣，不過沒那麽濃。”
秦謙低頭聞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後把手伸到周奇宣旁邊：“是這個味道麽？”
“對對，就是這個，”周奇宣揉揉鼻子，“殿下怎麽忽然用起香膏了？”
秦謙解釋道：“這是方才用膳的時候不小心濺到的山莓酒。”
“哦……”
房間一下安靜了下去。
周奇宣盯着手裏的雞蛋，試探性發問：“那現在……”
秦謙細想了一會兒：“給他退回去吧，就說九殿下我不喜歡吃雞蛋。”
“哦，好。”周奇宣應下之後，端着一籃子雞蛋杵在秦謙面前半天沒有動作。
“你看着我幹什麽？”
周奇宣朝着秦謙手裏的夜明珠擡擡下巴：“夜明珠……”
秦謙将東西往袖中一收：“不是送的土雞蛋嗎？哪兒來的夜明珠？”
“啊？”周奇宣整個人都淩亂了，“這，這不是……剛剛明明……”
秦謙起身握住周奇宣的肩膀将人往外推：“行了，趕緊去辦你的事兒！”
“不是，殿下，那個東西您不能拿。”周奇宣苦口婆心地勸說。
“知道了知道了，之後不是還要你——”話說一半，秦謙忽然想起了胡珂的吐槽。
【你又讓他去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自認體恤下屬的九殿下被這句話狠狠傷了心，最終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這夜明珠，今晚，本殿下親自給他送回去。”
*
是夜三更，穆錢穿上了夜行衣，貼上假面，背上小背囊，打算翻窗而出，卻被葉冰蘭一把揪回來。
“能不能別每次都從我房間翻窗出去？搞得像跟我偷.情似的。”
“大俠都是翻窗走房頂的！走大門沒有逼.格！”穆錢反駁，“你等着看吧，我悄悄放進吳鎮土雞蛋裏面的夜明珠，一定已經被秦玖深拿走了，他還故作清高的把雞蛋退了回去，呵，演給誰看啊？”
“萬一是吳鎮的人自己發現給拿走了呢？”葉冰蘭淡淡地反駁。
“送雞蛋全程我都讓人盯着的，除了九皇子和他身邊姓周的下屬之外，沒人再碰過。雞蛋從九皇子那裏退回來以後，就連着其他被退回的雞蛋一起放回了吳鎮府中的糧倉裏，我現在進去翻一翻，立刻就能真相大白。”
“犯得着自己去？你翻.牆有瘾是吧？”
“有！”穆錢将黑面巾綁在腦後，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珠子。臨走前還不忘交待，“如果我被抓了，記得找人來撈我！”
“知道了。”葉冰蘭面無表情地回答。
穆錢一腳踏出窗口，又回頭強調了一句：“一定記住撈我啊！找周放，別找南榮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