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罰

受罰

“所以為什麽?”李棋在問霍爍他們住在這樓裏的原因,喬家兩姐妹和孫和也好奇的看着霍爍。

“因為...”處于衆人視線中央的霍爍被極大的滿足了虛榮心,故意賣關子。

“快說!”喬婉是個急性子。

“衛風賭博把錢輸完了。”

說出來霍爍也覺得面上無光,雖然他不認同衛風對他的威懾和領導,但作為兩個月前就來到這只未建成小隊的’元老人物’,他隐約也有些休戚與共的感覺。

真的很丢臉,因為教官賭博讓學生住破房子什麽的,說出去他的臉往哪擱。

要不是他的屋子被檢查院帶着大批人馬給“掃”了,才不會狼狽到來住這破地方。

即使對少爺小姐們,洛鷹也有嚴格的規定,例如不能随意進出不能攜帶私人物品,三個月一次探視,交遞東西價值不能超出五千布琅等等等,雖然總有法子能辦到,但懲罰很重且關乎家族聲譽,很少有人明知故犯。

“其實...”姜以儒板着小臉想給崇拜的的衛隊找補,但原就不善言辭,此刻更想不到理由挽回衛風在隊員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眉頭因為苦惱皺的更緊了。

李棋倒是一點不意外,他對衛風沒什麽濡慕之情,不帶濾鏡。這個人很難讀懂,不管做出什麽來仿佛都在他的性格底色之下,不讓人感到意外。

聽起來像個不可控的瘋子。

對話中止,他們決定先收拾下這間屋子,四個男生和大小喬的房間門相對,李棋注意到這四人間裏面倒是幹淨許多,簡單的上下鋪,四張桌子靠牆擺放着,床上放着代表他們身份的定制服裝,綠藍色的修身制服,胸口處空着。

李棋選擇了靠裏的上鋪,把藏着黑鏈的錢袋壓在枕下。姜以儒把外套放在李棋的下鋪,孫和把大背包放在另一床的下鋪上,李棋注意到那包的肩帶上有縫補痕跡,很別致的繡成了紅紅的花瓣狀,但是認不出是什麽花。

簡單的休整後,他們要在衛風到前把整座樓打掃幹淨——根據傳給姜以儒的簡訊命令。工程量不小,把這座破樓收拾成可以看的程度,六個人都累的不行,姜以儒都顧不上形象坐在地面喘氣,李棋已經呈大字型癱在地面了,幹活較少的兩位女生買來了冰水分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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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能不能給點別的,可樂行不行。”霍爍挑三揀四。

“愛喝不喝!”喬婉作勢要搶走那瓶水。

霍爍躲避那只手,動作間不慎将水撒了看熱鬧的李棋一臉。李棋擡手摸摸臉,直勾勾的盯着霍爍帶有明顯嘲笑意味的嘴臉,趁他放松警惕的片刻,把手裏的水拆開,猛的一揚,潑了霍爍個滿頭滿臉,坐在一堆的喬婉孫和也不能幸免被波及的濕了衣裳,沒等霍爍黑臉,壞笑着的喬婉先發制人公報私仇,打開一瓶水就對準霍爍的方向潑去——

“哈哈哈哈哈哈!”女孩爽朗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裏回蕩着,李棋被這肆意的笑聲感染,跟着笑彎了眼。

略顯狼狽的霍爍不甘示弱,立刻開始無差別攻擊,喬玥緊跟姐姐的步伐指哪打哪,下手又黑又準,場面非常混亂,最後簡直演變成了一場潑水節日,每個人都濕透了衣面,臉上頭上也濕了大半,卻歡聲笑語不斷,坐在一旁的姜以儒被潑濕了衣角褲腿,臉上沾了水珠,也不出聲制止,靠着門櫃好似心情不錯的看着幾人打鬧。

孫和不好意思潑誰的水,被淋的濕漉漉也好脾氣的笑,眼睛亮亮的。

幾瓶水很快被潑完,本來還想發脾氣的霍爍餘光瞟見小孫和笑的眉眼彎彎,突然就不想生氣了,于是只是默默的坐下來,整理濕透的上衣。

說到底也只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童心都未散盡的年紀來到這裏,只要一個小小的契機,關系就能迅速惡化或緩和,也只有在這樣純真肆意的少年時代可以毫無顧慮毫無芥蒂的争吵又和好,和好又争吵。

李棋真的很久很久沒有輕松的快樂過了,他像是一根緊繃的琴弦,難得放松時卻會發出不如人意的聲音。對未來總是懷疑且抱有不祥的預感,擔心嘈雜喜悅會吵醒沉寂的悲哀是他的常态。

這次的不祥倒是實現的比較快,還沒來得及收拾好自己,噠噠噠,有節奏的沉重腳步聲離門越來越近,幾乎是踩在了他們濕熱的心髒上,砰砰作響。

相互對視,剛剛好不容易打掃好的地面一片混亂,坑窪地面上一個個水灘和幾乎蔓延到門口的水漬昭告着他們的罪行。

完了。

這個念頭出現在每個人心裏。雖然李棋沒見識過衛風擔任教官時的風采,但照旁人對他的畏懼,估計不好對付。

在腳步聲主人推門進來前他們只來得及按身高排成一列。

衛風今天穿的随意,簡單的白色T恤黑色長褲配上黑馬丁靴,下一秒就能去旅游的搭配,只是看着他們,兩手随意的搭在褲沿邊,一句話沒說,卻和李棋前兩次見到的完全不一樣,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很重的壓迫感。

李棋感覺那猶如實質的目光掃過他們每個人,眼中毫無波瀾,也許就是這種沒有情緒,讓他寒毛直立,一股遠古時代猿人蹲在樹枝上察覺到來自外界的危險而頭皮發麻的感覺直沖顱頂,掉進了寒潭一樣。

不過衛風似乎只是掃過布滿水痕的地面和他們狼狽的面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今天,你們在這裏,不代表你們能留在這。我不要廢物。”

沒人懷疑這話的真實度,他們都知道這個人有說到做到的能力。

“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遍。”

“我的每句話都是通知而非商議,不要讓我看到質疑。”

“姜以儒暫為隊長。”

“隊伍內部不允許互相殘殺。”

“出了這個門不能丢我的臉。”

“我不會時刻關注你們,事自己斟酌着辦。”

“其餘想起來再說。”

“明白了?”又是一道鋒利的眼神劃過他們的面頰。

“明白!”六人齊聲回答,原以為事情到此為止,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衛風突然向前邁步,堪堪停在一小攤水前,黑色鞋尖沒沾上半分水汽。

要算賬了,李棋冷靜的意識到。果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他右側的孫和反應最大,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

“隊長。”漆黑花紋的鞋底踩上水灘,發出細微的水聲,在姜以儒面前兩步處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叫到,聲音并不大。

“是!”姜以儒卻下意識挺直身子大聲應答。

“我的訊息是什麽。”

“在你到之前清理好紅樓。”李棋注意到姜以儒呼吸帶上了極力壓制的不穩。

“那現在是怎麽回事。”

“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

“我問的是這個嗎。”衛風語調不變,仍是那副淡淡的音色,卻挾持了每個人的神經。

“不是。”很短促的回答。

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是我先動手的。”是霍爍的聲音,滿是不屑“不如罰我。”

“哦?”衛風對這話不可置否,轉而踏步至孫和面前,壓低眉眼冷冷說到“我讓你看好他。”

“是...”細如蚊鳴卻努力應答。小孫和被吓的發抖,眼裏蘊起一層霧氣。

李棋皺眉,正欲開口,一道與剛剛全然不同帶着激動的聲音喊到,“你有種就沖我來,少牽扯無辜!”

“哈。”略顯稚嫩的音色卻說着這樣帶着大人保護欲的誓詞般的話,讓衛風覺得很有趣。

霍爍拳頭緊攥,面色漲紅,他脾氣差,能站在這裏被衛風質問已經是耗盡耐心,只是少年心性不想被姜以儒一人呈了英雄,又看不慣衛風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沒想到這混蛋居然攀扯他人!孫和那小個子他一拳就能撂倒,衛風還讓他看着他?簡直笑話,衛風就是專程來找他不痛快的。

氣氛越發凝結,“是我買的水。”是喬婉,她有些怕卻說的堅定而坦蕩,與衛風對視,“要罰就罰我。”

“還有我。”是平靜的喬玥。

“我也還了手。”對上衛風薄怒的目光,李棋平聲說。

他明知道這是衛風的激将法,還是忍不住跳了這個陷阱,畢竟剛剛還一起潑了水,現在獨獨自己不承擔像什麽話。

“好。”似乎是被他們給氣笑了,衛風勾唇又放下,退後幾步,毫不留情的說“基地外圈跑五圈。”

離開前又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目光在李棋的小臉上停留幾秒又撤離,“晚飯就別吃了。”

“是。”六人齊聲到。

李棋臉色變了變,衛風真是會殺人誅心。這才第一天,全基地的人看遍他們的笑話,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這不是姜以儒和霍爍那隊人嗎?”“怎麽在這?”“聽說是惹了衛風”“這才第一天吧?”

廣播廳裏,能看到經過噴泉池的散裝小隊,二樓透明落地窗前站着一群人。

一位長發微卷的女生,十二三歲的模樣,很美的一雙眼,卻無故給人深沉的感覺,身邊簇擁着五六人,聽這七嘴八舌的聲音,不在意的轉身坐下。

注意到祁湘坐下,那群人靜默半刻,像馬蜂轉移陣地似的,挪到沙發旁。“小湘你說那衛風多沒眼光。”說話者是那群人中又一個小頭目,楊芙長相普通許多,走到祁湘近處低眉說。

處于衆人視線的聚焦點的人只是笑笑不說話,但也未制止,楊芙觀言察色的接着說到“院長對你誇贊有加,衛風居然寧願要幾個窮鄉僻壤的人,真是不識趣。”

祁湘斂下眉眼,緩緩開口,聲音如流雲般飄逸“衛隊選擇她們是看中她們身上我沒有的地方,別這麽說。”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放下,瓷器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看小湘你就是脾氣太好了。”李芙打抱不平道。

“我看李芙說的對。”一道男音從身後傳出,祁湘眉眼一凝很快展開,嘴角也适時的勾上了笑,轉頭看着那聲音發出的方向。

“阿湘你就是心性太好。”那男生有一頭引人矚目的紅發,與張揚發色相比,乏味的五官讓人無力評價。

是與姜以儒同出一脈的姜亘,與祁湘是一同被安排進衛風原本隊伍的一員,後來被踢出。

“聞寓那個膽小鬼不敢下手,我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眼型與姜以儒有幾分相像卻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質,滿是戾氣“好讓他認清自己的位置。”

衛風那天在姜家大庭廣衆下拒絕他,又定下了姜以儒,這仇他一定要報!

祁湘輕聲勸,“聞大哥是不想惹事,你...就不怕姜叔叔說什麽嗎?”

“聞寓怕我可不怕!姜以儒算什麽,還妄想取代我?!”像是被戳了痛處,姜亘猛的站起身,又道“父親拖了他這麽多年,不就是讓他給我做陪襯嗎?!”

對上少女憂愁的目光,一股雄心悠然而生“阿湘你放心,我肯定幫你讨回公道!”

祁湘不可置否,扭頭望向窗外,被落下的黃昏晃了晃眼睛,微微眯起,似有笑意一閃而過,轉過頭來還是那雙要将姜亘的心吹散的秋波粼粼的黑眸。

“那你要小心啊,阿亘。”

“哈...”天色拂曉,五圈終于跑完了,李棋半靠在樹上仰頭喘氣,濕透的衣服和頭發早在一圈又一圈裏幹了個徹底,頭暈眼花,小腿肚都在微微發抖。

“不行,真的不行了。”喬婉表現更甚,被妹妹攙着才沒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沒事吧孫和。”

倒在地面的孫和嘴唇都發白,恍惚間搖搖頭,又被一股大力拉着起身,發出短促的氣音。

“別坐着。”霍爍也累的夠嗆,但平日良好的鍛煉習慣此時還是發揮了作用,一把拽起孫和,借力讓他靠着。

“回去吧。”姜以儒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這五圈像是對他沒有一絲影響,只是李棋發現他離開時踉跄了幾秒,又很快恢複正常。

通向紅樓的路經過食堂,李棋皺皺鼻子,嗅到溫熱的飯香,還有甜甜的氣味,肚子咕咕作響,想起中午那碗被推倒的南瓜湯,又想起大塊的五花肉,左手按壓胃部試圖壓下難熬的饑餓感。

戀戀不舍的看着食堂,又只能被迫走過,喬婉抱怨聲連連,從天文嚎到地理,由基地內涵到衛風,喬玥附和姐姐。霍爍心裏贊同卻忍不住的怼上幾句,李棋時不時有氣無力的插進幾句話,姜以儒和孫和一頭一尾默默聽着,一個面無表情一個虛弱的笑。

清風低拂,鼓蕩胸襟,疲憊都消除幾分。

夜深人靜,小床上躺板板,聽着窗外的鳥鳴,左右是餓的睡不着,李棋索性坐起來,習慣的從枕下摸出黑色鐵鏈,握在手裏對着圓月把玩,任由思緒飄散,可能因為幾日不見可能因為這鐵鏈一直壓在枕下,李棋想起了那個高挺的身影。

不知道...祁秦現在會在哪,總之過的不會差,應該還會見吧,再見面時會是什麽樣呢?要是再也見不了,這鐵鏈怎麽辦,想着想着,覺得他們還是見一次比較好,可見面了又怎樣呢,以祁秦的性格說不定早看不上這蒙塵又無趣的遺留物了。

仔細擦拭明明一塵不染的黑鏈,複又躺下,帶着混沌又複雜的心情裹緊被子。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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