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照片
照片
“挨近點,不要太生硬了,笑一笑,對,好看!”小小的相機框住兩人。
“三,二,一!”
砰!
咔擦——
兩人同時回頭,天空上方爆裂的煙花,五顏六色的拉扯一團,李棋先回頭,湊上去看他們在巨大貓貓頭前的合照。
“剛剛好!”攝影師興奮的指着半空的煙花,“動作表情也很好。”
相片中稍矮些那個嘴角翹起生疏的弧度,煙花趕的巧,恰好留下點點流彩,高的那個擺拍時冷冷的眉眼也生動起來,似是詫異似是喜色,因為煙花的聲響微偏過頭,在絢爛花火下倒也時宜。
兩人挨得不近不遠,肩并着肩,雙手似有不明晰的交疊。
這時祁秦的電話響了起來,他走到安靜處接聽。
李棋低着頭細細的看小方格中兩人,耳邊是攝影師不斷的誇贊聲,人群的歡鬧聲,煙花連綿不斷的樂聲,他出聲打斷一切。
“可以删掉嗎?”
待祁秦接完長長的電話回來時,李棋坐在長椅上發呆,手邊放着只剩下身軀的綠色鱷魚,拍照者早已離開。
祁秦疾步走來,臉色不好,沒等李棋問,他說,“我有事要走。”
語速很快,也很沉,“你坐着,等我回來。”
或是歉意,或是教養,他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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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帶你吃東西逛游樂園。”
祁秦匆匆離開,李棋看着漸遠的背影良久,輕輕的點頭。
“好。”
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地面影子越拉越長,風越吹越涼,長椅上的少年不時擡頭,更多時候只是低着頭吃蛋糕。
直到另一側的天空出現淺淺的,像一個傷疤的月牙,一道身影從游樂園一側跑來。
“小七!”駱風熱情的與李棋打招呼,源梧跟在他身後,嘴裏抱怨着,“阿秦也不早說,我們就能一起玩了。”
李棋點頭算作回應,駱風攬過他的肩,“冷不冷啊,祁秦真是不靠譜。”
把人帶出來又撇在半路,真是辣雞中的辣雞!
“還好。”李棋從長椅站起,揉了揉麻木的腿,手邊只剩下奶油渣的綠鱷魚包裝盒,笑容可掬的鱷魚翹着尾巴張着大嘴,陪了他一個下午。
“祁少很忙嗎?”李棋問。
“他最近都不知道在幹啥。”駱風說,“總見不到人。”
“阿秦要考慮接手公司的事。”源梧正視李棋的眼,“有時候不能周全。”
這是告誡嗎,可祁秦為什麽要周全他,李棋掩下眼睫。
他現在覺得這不是個快樂的地方了。
快樂只會襯托落寞,讓落寞更深刻。
游樂園已接近閉園,人流量少了很多,賣鱷魚蛋糕的甜品店也挂上休息的木牌。
他坐源梧的車回去了。
很無聊的,沒有意義的一天,李棋想,駱風在說今天游樂園裏的那場煙花秀。
“你看見了沒?”駱風拿着袋薯片艱難回頭。
“看見了。”李棋回絕了他一起吃的邀請,口袋裏嗝人的方紙卡在大腿,很不舒服。
“你覺得怎麽樣?”駱風遂又邀請源梧,被拒後得到一句”洗車費你出”。
“不好。”李棋輕聲回答。
不好到即使他盡力回避,那花火下的觸碰還是占據他的神經。
“啥?我覺得還行,那游樂園霍家開的,不過霍家最近動作有點大....”
李棋搖上車窗,夜色宜人,但栖洲臨海地區的晝夜溫差太大,夜風不像晨風,吹着冷。
也不算什麽都沒幹。
駱風愛唠嗑,即使源梧偶爾搭腔,李棋沉默,他喝口水就能唱獨角戲到基地門口。
守衛靠近車子,從搖下的車窗中見到源梧的臉,立刻陪着笑開了閘門。
車子進入車庫,李棋看見那輛銀色超跑的位置空着。
“車不能在洛鷹裏亂開,所以只能留在這。”駱風對李棋說。
李棋突然問起,“源少玩跑車嗎?”
“玩啊。”駱風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別看他一副正人君子樣,賽車最積極了,這裏的車大半都是他的,有輛”銀色妖姬”可帥了,欸,就是今天你們坐出去的那輛,我本來想開來着....”
李棋眼神一動,微微啓唇,“是嗎?”
“嗯?”駱風沒聽懂。
“他可不是這麽說的。”李棋慢悠悠的開口。
“誰?”駱風好奇道。
李棋不語,繼而轉向他們,“先走了,謝謝你們。”
源梧走近,“今天是祁秦的問題,他...”
說了一半停住,意味深長,“讓他自己和你說吧。”
李棋神色不明,只是微微颔首。
“你認得路吧?”駱風不放心的喊他,卻被源梧拽住領子提了回來。
“回去了。”他們今天本就只是受祁秦所托,把他半路抛下的人平平安安的送回去,不然不用再回洛鷹一趟。
“怪了。”駱風坐回車裏,“太怪了。”
“怎麽?”源梧系上安全帶。
“你不覺得祁秦很奇怪嗎?”駱風不解,“明明打個電話就能送回去,居然叫我們幫忙,這也太....太...”
源梧笑着發動車,等駱風自己得出結論。
“太講義氣了。”駱風給予肯定,“沖這份義氣,這次多敲他點,就那輛新出的限定超跑吧。”
源梧毫不意外,單手轉着方向盤。
“玩去吧。”
第二天。
李棋照例尋個地方看書,警惕的避開昨天那條路。
只不過今天拿的是另外幾科,因為其他書都在祁秦車裏。
不對,是源梧的車裏。
昨天用困了的借口避開喬婉的盤問,要不然還真不能解釋為什麽那麽晚才回。
書上的字符看的人實在發困,究竟是誰發明的考核?
而且祁秦什麽時候能把他的書還回來?
李棋略帶憤恨的在淨白書頁上戳了個小黑點,墨點彌散開。
又緊皺這眉翻過那一頁,眼不見心不煩。
細細簌簌的聲音從旁邊的小樹灌中傳出。
李棋看着那裏面鑽出來一個略顯狼狽的身影。
“淩霄?”
淩霄紅着臉清理發上沾到的殘葉,手腳忙亂的朝他點點頭。
“有事嗎?”李棋大概知他不善言辭,要是自己不開口,能站一天的那種。
“沒有...”淩霄這個名和他本人半點不相像,名字臨高倨傲,本人羞澀內斂。
“衛大哥。”他的聲音不大不小,還是不敢看眼前人的眼,遞出一瓶水和一塊面包。
“謝謝。”李棋道謝,他剛好沒吃早餐,“叫我阿七或者小七就行。”
比起衛這個不得已的姓氏,他更喜歡和自己原名讀音相近的”七”。
“七哥。”淩霄見他收下了,開心的抿唇。
也行吧,李棋扭開瓶蓋,總覺這個水的标牌似曾相識。
見淩霄還是不說話,便示意他坐下,仍捧着書本看。
不過有外人在,李棋看書的模樣非常的認真。
見眼前人盯着一個物理公式長達十分鐘後,淩霄輕聲道,“七哥,要不...我給你講講?”
一個小時過去。
李棋迷瞪着眼努力裝精神,淩霄羞愧的低下頭,眼眶濕潤,“對不起...我講的不好...”
“不是。”李棋打斷他,心裏也不很好意思,“你講的很好,繼續。”
憑着這份愧對,李棋好說歹說是聽完了一整本書的知識點。
“七哥好聰明,一說就明白了。”
淩霄一張瑰麗的臉實在賞心悅目,說話也好聽。
但李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擡頭看了看天色,正午懸日。
“請你吃中飯。”
沒等淩霄拒絕的話說出口,李棋擡腳就走,淩霄只得追上他。
兩人簡單的點了兩個菜,因為還在放假,食堂的人格外的少。
“多謝你講題。”李棋再次道謝。
“只要能幫到七哥就好了。”淩霄一眼不眨的看着李棋垂着頭的濃黑羽睫和挺利鼻骨,細聲道,“之前你在食堂...”
“嗯?”李棋擡起頭,看見淩霄細長的眉,筷子一下下戳着米飯。
淩霄搖搖頭,那次他被那群人摔在桌面上,渾身上下都是油膩的湯菜,醜陋狼藉,只有衛七願意沖他伸出手,還問他怎麽樣....最後沒有賠錢也是衛七從中幫了忙,他知道的。
太過不堪,忘了也好。
“想起來了。”李棋卻說,舉手之勞而已,淩霄居然記了這麽久。
淩霄囧紅了臉,又搖頭,問他,“你出去了嗎?”
“出了。”李棋回答,不料又想起某張讨厭的臉,心中煩悶,“沒什麽好玩的,你呢?”
淩霄敏銳的察覺李棋不想提起,便道,“沒有。”
他雖挂着世家子的名頭,但父母早亡,毫無庇護,能進洛鷹也只不過是家族看中他的臉,想利用這副容貌罷,一旦發覺他沒有走上他們希望的那條路,便停了他的生活費,他只能做服務員來謀生,受欺淩不少,但他覺得很值。
自聞寓帶着他們打出點名頭後,他的境遇好了許多,至少不用再為生計發愁。
李棋知他恐怕過的不如意,鄭重的看着他的眼睛,“下次如果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好歹你是我...”
他挑挑眉,帶了點笑。
“老師?”
“沒人欺負我了。”淩霄瞬間從臉紅到脖子,急忙解釋,“聞隊很好。”
“知道你們聞隊很好。”李棋夾起一筷子年糕,忍不住逗一逗這個含羞草,“那是聞寓好還是我好。”
見着他漲紅着臉憋不出一句話來,李棋笑出聲,淩霄越發窘迫。
“不逗你了。”李棋放下筷子,“慢吃。”
淩霄怔怔望着他離開的瘦挺背影,難掩失望,喃喃自語。
“當然是你...”
李棋離開食堂,要是繼續留在那裏,淩霄別說吃不了飯,還能表演一個自燃。
誰知沒走兩步,狹路相逢上姜亘,一頭紅發顯目的很,神情暴躁,身後還是跟着一群人,沒一個敢觸黴頭。
李棋心情尚好,沒打算理會,但姜亘偏不長眼主動來招惹他。
紅頭發攔住他的路,妒恨的盯着他。
“好狗不擋道。”李棋沒興趣與他糾纏,他書還沒看完呢。
姜亘目光落在他腰間,那平時會挂着一把刀,但如今是空的。
淘汰賽他沒狠狠教訓他一頓不說,還險些被淘汰,父親失望的尖銳目光時刻剮在他骨頭肉上,痛到日夜不息,昨天姜以儒還去主宅見了父親,現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姜以儒一個人身上。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姜以儒能得到這些,憑什麽姜以儒不将他放在眼裏,憑什麽父親今天要認他?!
明明他才是父親名正言順的孩子!明明他才是姜以儒唯一的弟弟!
越是這樣,越是痛恨,尤其是眼前這個雜種。
李棋注意到他的眼神,嗤笑道,“你不會因為我沒帶刀——”他沉聲補充道,“拿到第一院長欽賜的刀。”
滿意的看見姜亘載滿恨意的眼,李棋抱臂,捏了捏拳,掃過他後頭一群畏懼的跟班。
“就以為能拿我怎麽樣了吧?”
姜亘恨他恨的牙癢,前天他打敗衛風的事,現下已人盡皆知,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年少有為風光無限的衛七,到底是何模樣。
這般搶他風頭,這般搶奪他的位置,如果沒有他,第一是他的,所有人的目光也是他的!
忽地想起來,姜亘陰沉勾唇,湊近他低聲說,“不過是得意一時。”
他們挨得很近,姜亘擡起布滿紅絲的眼,布下噩語。
“你的一切,過去,未來,全都一文不值。”
說時目不轉睛盯着他的臉,一步一步後退,手指一下一下點着李棋,直至那陰骛的目色變為撕裂面具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棋輕皺眉頭,這種人是不是越來越多了。
但一下午還是有些心神不寧,雖然平時看書也沒看進去,但這次不太一樣。
直到太陽斜到西北,索性回了紅樓。
一進門,就是喬婉着急的臉。
“孫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