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屬狗的
屬狗的
夜幕降臨,高層的宴會場所從上往下望去燈火輝煌,裏頭也不相讓,金燈銀壁,高廳廣院,暖氣開的足,奢淫雍華五光十色,而運行其間的各色人物是這夜宴最好的點綴品,珠光寶氣的男男女女,觥籌交錯的酒杯相聚,李棋藏在小角落裏,吹着夜風,吃點免費點心。
可惜不是每次想要避開都能成功。
和姜以儒,霍爍和聞寓則不同,他們只需找個地方待着,而這些家族子弟要端着香槟帶着人情世故,推杯換盞。
就比如,姜以儒身邊圍着一堆人,無不挂着谄媚誇贊他的安排得當,英武智慧,實在是年少成材....霍爍也一樣,家族屬性擺在哪,他要應對的更多,霍家大少與他也算兄友弟恭,霍景年從小打娘胎裏的弱症,即使坐在輪椅裏與人交談,也是光彩照人,貴氣風範不減。
但最受矚目的還是祁秦,即使有祁楚的存在。
祁秦在杯酒間從不熱絡,也從不需要和誰熱絡,身份擺在那,只有別人巴結他的份,過于耀眼了,無論是皮囊,家世還是氣質。
耳邊不斷湧入誇贊與恭維。
個屁,李棋穿着高領恨恨的想,他認識的祁秦,除去種種光環,過分,不要臉,幼稚.....缺點多的數不盡。
高層夜風微涼,肩突然被碰了碰,是祁湘。
她今晚一件酒紅色的晚禮服,華貴而不失少女情調,胸口繡着單單幾支繡球花,與輕飄的裙擺相得益彰,胸口一條奢麗繁瑣的寶石項鏈,在燈光晃耀下流光四溢,鎖骨亮晶晶的,精心打扮淪為姣好容顏的陪襯,與平日的素雅幹練比起來,攝人心魄。
他們平時說得上幾句話,關系算不差。
“怎麽樣?”祁湘提着裙擺,拿走李棋盤裏的酒,有些俏皮的眨眼問他。
其實倒沒有熟到這種地步,李棋細細端詳,說,“很漂亮。”
祁湘笑了,旁邊正是一道露天陽臺,李棋撩起珠簾,她玉臂輕靠,簾子上的珠子聽說是貨真價實的深海珍珠,顆粒飽滿光澤瑩潤,此刻卻比不上少女眼皮上一道金粉。
“是嗎?”祁湘輕抿一口酒,液體波動,散去一層浮光,她偏頭,“他們都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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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指的應該是此刻或嫉妒或警惕的望過來的人。
祁湘手肘撐在欄杆上,沖李棋笑,“但從你嘴裏說出來,更可信。”
李棋垂下眼,端起一杯酒,舉杯,祁湘配合的擡起皓腕與他隔空相碰。
周圍的目光要把他們給紮穿了,李棋紋絲不動。
祁湘背對着人群,只看得見耳畔的幾縷發絲和白細的頸,像只懸劍的天鵝。
一陣風吹來,珠簾浮動,相撞的聲音伴着酒杯碰撞的,悅耳不已,随風而來的似有嘆息。
“你過來。”祁湘道,朝着窗外燈星。
李棋撩開珠簾走近她,聊勝于無的屏障隔開一個安靜的世界。
“就這樣。”祁湘聲音很輕,風更大,淺白色月光被打破,她的裙擺飄飛,如同一朵即将傾倒的年華。
身後一道男聲傳來,帶着傲慢,“祁小姐,祁夫人與家母叫我們過去。”
這人下巴很短,發膠摸的太多,在燈下頭臉油光發亮,傲慢的厲害。
但祁湘沒有回頭,男人的聲音帶上不耐,“祁小姐。”
李棋剛準備出聲卻被祁湘打斷,她反過頭,還是溫馴的笑,悅聲道,“好,我一會就來。”
那男人卻未動,“家母等急了可不好。”
“林公子這點時間都沒有嗎?”即使是尖銳的話,從祁湘說出口也不帶攻擊性。
“你們躲這偷閑啊。”姜亘端着一杯蛋糕走近,打斷他們,熟練的招呼,“聽說林公子好事将近,恭喜。”
祁湘微笑盈盈,眼底卻無波瀾,林公子手攬上祁湘裸露在外的肩,警告的瞪了一眼李棋,殷勤道,“多謝姜少。”
祁湘笑容淡了淡,移開目光。
姜亘不懷好意的看一旁的李棋,“不過,祁小姐在洛鷹就與衛七關系甚篤,林少可別介意。”
“姜亘。”祁湘僵硬的叫他,她與姜亘算從小相識,可家族交往中哪有真情誼,到底是漸行漸遠。
林公子瞥李棋,居傲道,“阿七的名頭,我倒聽的不少。”
“久聞不如一見,就請大名鼎鼎的阿七,給我倒杯酒吧。”
李棋神色不變,倒上一杯酒,遞給他。
林少未接過,警告的捏祁湘的肩,“這就是規矩?頭低點。”
李棋掩去眼底情緒,不欲生事,頭低下,聽見姜亘的一聲嘲笑。
“背,也彎下去。”
“林承!”祁湘不動聲色的撇開那只手。
林承低頭對她耳語,“祁夫人與祁叔叔,哦,還有你那個哥哥,可不希望那筆賬填不平吧?”
祁湘微微顫抖,終于是沒有動。
“衛七。”姜亘陰毒的聲音,“沒聽見林公子說的嗎?”
見人沒動,林承目光一凝,擡手将那杯子摔在地上,酒撒了一地,光在碎玻璃上折射,在空中劃出一個四溢的弧度。
像小時候見的萬花筒,李棋想。
宴會短暫安靜。
“啊!”又是一聲短促的叫喊,李棋快速扶住祁湘,才沒讓她因躲避碎片而摔倒。
“你!”林承瞪着李棋,怒意更盛,“你知道我這鞋限量幾雙嗎?這還怎麽穿!”
各色目光聚集在這個角落中,姜以儒第一個走近,直視着林承,“林少的鞋,我賠。”
“姜少這是維護壞了規矩的人?”林承咄咄逼人。
“林公子想怎麽解決?”霍爍緩緩走來,絲毫不掩威脅。
“怎麽解決?”林承與姜亘交好,看他們早不順眼,幾個上不得臺面的,也配和他們一起。
“把鞋擦幹淨,再向我道歉。”林承故作大方,“我自然不追究。”
場內一片寂靜,叫衛七擦鞋道歉,這打的是誰的臉面?
“怎麽?這點誠意都沒有?”林承面色陰沉,狠厲道,“真是沒人教的東西。”
“慎重。”李棋淡聲道,他是沒人教,聽得不痛不癢,其他人可不是。
“慎重?我說錯了?你們一群...啊!”
慘叫聲響徹大廳,李棋抓住林承的手一掰,只聽得連聲哀嚎,“疼!!松開!!!”
李棋更用力了,“咒罵長輩,可不是好習慣。”
“我沒有!”林承面色又青又紅,他明明只是說衛七一人!
“是該教訓。”姜以儒冷聲道,聲音大小剛好讓衆人聽見,霍爍煞有其事的搖着酒杯點頭。
“沒有!姜亘你給我作證!”林承感覺幾位長輩投來的目光,急了,“還有祁湘!”
姜亘瞪他一眼,端起酒喝了一口,事不關己的樣子,祁湘也低着頭假做查看傷情。
席間漸漸響起細瑣的議論聲,目光在幾位家主和林家人身上轉動。
林母皺起眉,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撇開賠笑的祁母,擡腳正準備上前,祁秦驀地開口。
“小輩間的玩笑,怎麽能牽扯到長輩。”祁秦冷聲制止。
林母硬生生被迫停下,祁秦都說了這話,她再摻活進去不是可笑嗎?
幾位應侍收拾好地上碎片,又聽祁少道,“扶祁小姐去看看傷。”
祁秦抓住想上前的李棋,手腕生疼,李棋下意識掙脫。
地上恢複原狀,宴會也重新吵嚷起來。
祁秦手中乍空,他意味不明的垂眸,接過助理遞來的酒杯,手背青筋分明。
姜以儒看李棋一眼,側身擋住姜亘陰恻的目光。
李棋會意,離開燈火璀璨的宴廳,解開扣到最頂上端的扣子,順着黑漆一片的走廊朝休息室走去,沒一會,迎面撞上本該在席上的祁秦。
昏暗無人的走廊,他身上還沾着宴會的酒氣,袖口折上小臂,添幾分随意,有力的手臂只看得見輪廓,半邊面容藏在陰影裏,嘴裏叼着根煙,紅點忽暗忽明,顯得陰沉寒森,微微折着身子,靠在一間門上。
李棋越過他走開又被一把掐住腕,不由皺眉,“幹什麽。”
“不要惹事。”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見紅點移動,最終被抵滅在煙灰缸裏,發出嘶嘶的細響,祁秦語氣不耐。
李棋被祁郁琅看作惹事之人時毫無感覺,此刻卻壓不住脾氣,一點酸澀混着火氣湧上喉間,面上只是更冷,他惹事?林承是他惹來的?他想惹上麻煩的?他的人生有照自己活過?他們又是什麽關系?祁秦憑什麽不耐憑什麽警告他!
手上掙開無果,心火更盛,手肘抵住祁秦的脖子,逼得他微微擡頭。
語氣冰冷,“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祁秦冷笑一聲,反手掐住李棋的下颚,直至看見紅痕,壓低聲線,“我不管,你們怎麽收場?”
“不勞祁少多心。”李棋淡淡回答。
“呵。”黑暗阻隔視線,祁秦的聲音格外刺耳,“要誰多心?姜以儒?霍爍?還是祁湘?!”
越說語調越低越緩,從齒間溢出來似的,寒意越甚。
“總之不用你。”李棋不知道祁秦不去宴會上當他的明星,周身男男女女環繞奉承,來和他說這些做什麽。
下颚上的力道越發重,疼痛不歇,李棋擡眼看着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卻鋒芒畢露的如一把開刃的刀,“我說,不需要...”
祁秦深吸一口氣,控制住力道,那嘴一開一合,吐出的全是不合他心意的話,他凝視片刻,眼底帶着漿一樣粘稠的濃黑,側着頭低下去。
李棋一愣,剎那間整個人被傾瀉而出的憤怒填滿,祁秦把他當什麽了?想要就找來,不需要就冷語以對?和那些帶着小寵下流亵玩的有什麽區別?!
他不甘的承認,半年前那句玩玩而已,他至始至終耿耿于懷。
距離太過危險,李棋手插入祁秦的頭發猛然抓緊,放任唇舌與他糾纏,在他舌尖嘗到不重的煙草氣息,混着薄荷味和熟悉的木香滾着喉間直竄進天靈蓋,鼻息驟然急促,狠狠的咬下去,血色蔓延。
“衛七!”祁秦被咬的悶哼,他睜開眼,低聲吼,“你是狗嗎?!”
“祁少拿我當狗?”李棋冷冷反問。
中午挨的一拳花老大功夫才勉強遮掩,駱風笑他半天,現在又給他嘴上咬一口。
頭皮還被李棋扯在手裏,精心整理的發型亂成一團,刺痛感不斷。
祁秦卻沉笑起來,呼吸交纏間,手按着他的腰,“咬人不是狗是什麽?”
“你也沒少咬。”李棋指的是脖子上一口。
但祁秦明顯沒會意,黑水般的眼緊盯着說話間露出一點猩紅舌尖的嘴,指腹摁上柔軟的下唇,不顧人的反抗,蹂躏兩下,抵到潔白的齒才作罷,喃喃自語,“打都打了...”
一想到這樣親密的抱在一起嘴裏卻說着不相關的話,祁秦就不爽。
沒等李棋意會這話裏的意思,失重感傳來,沿着力道倒進一個更黑的空間,随即一聲悶響,後腦撞在一個軟包上,又有物體掉落的聲音。
腦袋被粗暴的揉了幾下,房內水咂聲一下重于一下,摸到富有彈性的事物才意識到這是一間房。
“混蛋!”李棋好不容易逃開,惡狠狠的,罵出這句話的嘴轉瞬還被銜住。
“就會罵這個?”祁秦嗤笑,手指不停揉着他耳後的那片軟肉,順着腰線一路往下,呼吸噴灑在冰涼的鎖骨處,黑暗中帶了幾分認真,含糊道,“拍賣會結束等着我,嗯?”
“滾!”
........
助理原本被安排在走廊裏守着,祁少明明說只是講兩句話,這下居然進了房半天沒出來,這可怎麽辦?!宴會可還在繼續,一會祁總派人來問可怎麽辦,小心翼翼的貼到門縫上,試圖聽到點動靜,可密封性實在太好,他急得滿頭大汗。
突然,門被拽開,助理險些一頭栽進去。
這....這麽快?!
一個身影迅速的從他身邊竄出去,擡頭時房間裏只剩面色陰沉的一人,借着走廊的燈光看見祁少原本整齊的發型現在這裏撮一點那裏翹一點,領帶也被扯散,熨平的衣角滿是褶皺,衣領的扣子崩落在地,最嚴重的莫過于嘴上的血與脖子的牙印。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明顯,祁秦像野獸一般鎖定他,沉黑的眼讓人不寒而栗,助理立刻低下頭,腦海裏還是房內打碎的玻璃和倒下的櫃子。
這得是打了一架吧?相愛相殺?強制愛?!
第六感讓他渾身一抖,立刻找回本職,“宴會快結束了,可以直接去拍賣會。”
其實宴會還沒結束,但等祁少收拾好自己估計也就快了。
祁秦站在床邊半晌沒出聲,直到助理忍不住擡頭,看見他摸着嘴角驀地一笑,可怕極了,細品還有點甜蜜。
助理的頭更低,生怕看見不該看的。
“....真屬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