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偷東西

偷東西

眼前女人眼皮不住的顫動,戴着白金首飾的手似是觸碰,看見青年微蹙的眉又放下,失态不及遮掩,喉嚨帶着水汽哽咽。

“是你...嗎?”

“祁湘,你和這位小李兄弟認識?”林嘯嘉有些看不明白,不顧林嶺的抗拒擡手讓人帶他離開。

“李?”祁湘終于給他一個眼神,聲線也穩了不少,緊盯着一言不發的青年,“你姓李?”

“嗯。”青年終于開口,墨鏡後的神色帶着困惑。

“祁小姐,有什麽事嗎?”

祁湘怔了幾秒,笑容變得勉強,“可能,有些冒昧,可以把墨鏡摘下來嗎?”

這個聲音和她記憶中的全然不同,但她總要再多确定一點,确定那個人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嗯...”大概這個要求有些奇怪,青年猶豫了會。

“可以。”

說完擡手扶住墨鏡的一端,鼻梁上的重量一輕,視野也從漆黑的輪廓變成滲入的光亮——

“啊——!”

明亮燈光突然變成代表警戒的紅光,耳畔傳來尖叫與嘈雜的腳步聲,玻璃炸裂與槍聲暴鳴不絕于耳,高窗外的銀灰輪月沾上血色,混亂中有試圖維持秩序的叫聲響起,音響裏破碎的凄鳴。

“別...意外...鎮定....”

祁湘穿的鞋不算高,但還是不便,逆流的人群擠動,身體被撞倒在地的前一秒,一道力攙住她的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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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穩。”李棋把人交給趕來的保镖,昏暗的環境裏他戴着墨鏡卻躲閃敏捷,身處白晝一般,祁湘換上保镖遞來的平底鞋,見他朝着與人群逃匿相反的方向遠去,直挺的脊背和被人潮卷起的黑發,心中席卷着不安。

“衛七!”

那背影微微停頓,随即離開。

二十米外,祁秦突然擡頭,有什麽預示似的,聽見自己心跳的震動,劇烈到疼痛。

事發意外,但幾家都有近乎完美的安保,第一時間就将祁秦擁簇在中間,為他隔出一道肉牆。

駱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源梧攬在身後,和一群大漢擠在一起,他掙紮的想擋在源梧前面,卻被緊緊桎住動彈不得。

“別動!”

駱風只得和源梧肉貼着肉,探個腦袋亂瞄,注意到一旁的異動,又被狠狠打回去。

祁秦發瘋困獸似的推開身前的保镖,保镖隊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是祁家世代相傳的隊伍,最大的任務就是保護家主的平安。

今天這種局面他們可謂是身經百戰,可也沒人告訴他,家主自己找死怎麽辦啊?!

“滾!滾開!!!”

家主猙獰的面目近在眼前,他貼身保護這位多年,除了有段時間不讓人跟着的找死行為之外,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失措。

身型一歪,是祁秦直接蠻力突破了幾人的保護圈,朝着一個方向拔腿沖去,像是那裏有幾百億一樣,不對,對這位來說,幾百億不至于。

祁秦剛邁出幾步,又被擋住。

“祁總,很危險,您最好呆在這裏。”

祁秦的胸腔被火煎烹着,一息不停,上湧的情緒塞住舌根,赫茲赫茲的空氣在血液裏倒流,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着血,嘗到腥味,卻連說出一句話都要窒息。

是他。

耳膜鼓動着要沖破肺腑,從喉嚨裏擠出的聲音低沉。

“攔着我的,明天就滾。”

“可以,但您不能走。”祁家護衛隊的世代職責絕對不能丢。

雙方僵持着,祁秦如同失去伴侶的狼王,帶着魚死網破的狠意,擡手就扣動扳機,千鈞一發之際被趕到的源梧按下。

源梧看着祁秦,反過頭對擋路者說,“你們跟着。”

知道祁秦去意已決,隊長妥協,緊跟在他們身後。

“哇偶!”

江學穿着夜行衣從角門冒出,向着坐在窗臺邊的李棋沖去,臨門一腳停下,滿臉期待的擡起手。

李棋斜靠在牆上,黑發散在肩頭,身後萬裏霓虹夜不敗,一只長腿曲着,手腕随意搭着窗臺,指間夾着根細煙,随着動作閃爍,一抛,小物件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線,江學手忙腳亂的接住U盤,咬了咬。

“棋哥威武!”習慣了李棋沒什麽表示,接着說,“不過你江哥也是牛逼哄哄啊,霍家嚴加戒備,江哥制造混亂,渾水摸魚,魚...魚...年年有魚!哈哈!”

“不過也奇怪,那個霍爍直接帶了一半人出去,不然也沒那麽方便,裏頭是林家?”江學揚起U盤,雀躍道,“這下有錢喽!”

“還有幾家。”

“怎麽把他們的也拿了?”

“順手的事。”

“......”

江學遲來的頭痛,他在遇見棋哥之前,都覺得自己心挺大的。

小道消息,霍家新開的保險公司就在金碩大廈12層,而他們的任務目标,林家上個月寄存的U盤就在裏頭,由各家主的指紋開鎖,趁着大廈剛整頓好,保衛不算森嚴,這是最好的機會,但沒想到裏面還有其他家族的。

“這可不好辦。”江學喃喃自語,片刻從口袋裏拿出白瓶子,“事已至此,先吃藥吧。”

盯着李棋将三顆白丸丢近嘴裏喉結微動,江學才撐住窗沿,看着來來去去的保镖,打商量,“怎麽出去?正門肯定不行,至于嗎?U盤裏有啥啊這麽大陣仗,抓奸都不這樣吧,欸我說你要不先下來...”

李棋按着窗臺長腿一掃,落地瞬間差點摔跤,扶了把牆才站穩,墨鏡掉在地上發出聲響,擡起眼皮,盯着沉浸在愉悅中的江學,艱難的吐出,“藥...”

“要啥?”江學反過頭,看見棋哥頭低着挨在牆上,下一秒就要倒下,頓時急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誰暗算你?!要...要?藥!”趕忙掏出瓶子查看。

“诶呀我去!”江學瞪大眼,喂錯藥了!

“你...”李棋撐着精神,閉了閉眼,又穩了穩呼吸,啞聲道,“走。”

江學撓着頭幹着急,棋哥身上傷多,給配了三種藥,本來喂的應該是那個緩解眼疾的,沒啥副作用,結果這瓶子裏的不知道咋變成有副作用的那個了,其實也沒啥,就是一點點點點安眠作用。

如果能迷暈一頭牛也算一點的話。

又想起棋哥的遺言,呸!交代,靈光一閃,眼中劃過亮光。

他有個好主意!

初春的風是海城特有的凜冽,落下絲雨打破霓虹的倒影。

金碧輝煌處三層外三層的圍着黑衣保安,碎玻璃散落一地,不顧宴會廳中男女的抱怨,緊緊看守住大門,這棟建築,甚至是處于落洲中心地帶的整條街布置的可謂滴水不漏。

高大男人伫立如岸,由身後的人撐着黑傘,盯着宴會的出口,鋒利的眼不帶感情的懸在半空,沒有落點卻深邃幽黑,帶着海味的風挾着雨打在他面頰,砸破一絲裂痕,是混着冰渣的熔岩,焚燒殆盡也潮濕堅硬。

“裏頭鬧起來了。”保镖頭子負責控場,一次困住這麽多社會知名人士,明天的新聞報道也不好看。

男人一言不發,煙霧缭繞在面部,半晌薄唇微張,“接着找。”

保镖點頭,轉頭進去執行這個近乎瘋狂的命令,祁家護衛隊全體出動,将上百個世界各方面的精英貴族囚禁在霍家地盤上近兩個小時。

林嘯嘉冒着雨跑來,面上焦急,“祁總,祁總!”喘着氣停下,“祁總你看這,不好吧....”

天老爺!現在全都知道他林家的U盤被偷了才引得祁秦大發雷霆,這倒是沒什麽,可這樣一來裏頭的人全被堵在這裏,又不敢怪祁家,不就一股腦給扣到林家頭上了!

也沒聽說祁秦瘋成這樣啊!該死的賊,不偷別人的偷他的,林家這是倒了什麽黴!

心中把眼前男人罵穿了,面上也不敢顯出一分一毫,笑扯的越發大,“其實我們家那個U盤被偷就偷了,不用您大動幹戈的...哪天,叫小嶺陪您吃個飯看個電影....”見眼前人無動于衷,甚至沒聽,又說,“霍總也快回來了,到時候鬧起來,面上不好看啊...”

傘下男人眼皮一擡,冷的讓人不寒而栗,“我怕?”

“沒有沒有...”林嘯嘉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

一道大燈轟然劃破夜空,遠遠對着他們的方向鳴笛,聲音刺耳,只見遠處的車突然向他們沖來,不見減速跡象,視野內的白光霎然變大,越來越刺眼,林嘯嘉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啊!”

刺啦——剎車聲劃破地面的聲音穿透耳膜,林嘯嘉手腳并用的後退,橫沖的黑車在即将撞上他們時猛然打轉方向盤,卡在面前,剎車印離他的腳尖只有一尺的距離。

他擡頭看向屹立不動的祁秦,不同于身邊人的驚慌失措,指尖的煙甚至都沒有熄滅,舉起來挨在唇角,眉眼彌散着香煙獨有的霧氣,和車內人對視。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男人多情寡薄的眉眼,嘴裏吐出來的話卻吓人。

“怎麽沒撞死你。”

“你不敢。”

霍爍邁下車門,啪的一聲關上,走到祁秦身前,停下。

“我不弄死你,是因為他。”語氣驟然陰森,“他死了,你必須活着痛苦。”

眼前的人看了他幾秒,突然唇邊帶了很輕松的弧度,看得霍爍想殺人。

“城西的地,給你。”祁秦像是想起什麽愉悅的事,笑着把熄滅的煙頭丢在地上。

這一句話讓出的不止是塊地,是近十年的發展先權,眼前人又說。

“這裏的事,給我。”

霍爍眉頭皺起,這事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好處他拿,壞事祁秦擔,但他就要和祁秦反着來。

“憑什麽。”

“醫藥專利。”

這下可不止十年了,霍爍一挑眉,沒表态,身上裹着海港腥氣,帶着他的人坐回車裏,并未離開。

祁秦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心被煙頭燎傷的刺痛提醒他這一切是真實的,不是千萬次的幻覺。

“值得?”源梧走來,他們心知肚明這個問題,大概半年前,只一個相似的音色,祁秦翻遍了整個落洲,最後一無所獲。

祁秦沒有回答,指腹微顫,抽出一支煙,遲遲沒有點燃,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源梧走來的車。

源梧跟着看過去,車裏是被他押着脖子關住的駱風,也抽出煙,夾在指間。

“找到了,你打算怎麽辦?”

“關起來,肢解掉。”聲音裏帶着恨。

源梧沒說話,半晌,一道聲音被吹散的只餘一點尾音。

“算了。”

混亂的人群,哭鬧的聲響,沉重的腳步,絲縷煙氣卷繞,一切都消失在雨幕中,被串起的不止是虛無,還有破碎的字符。

帶着嘆息與幹澀,源梧聽見他說。

“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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