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怎麽罰你好呢

怎麽罰你好呢

小旅館中,洗到泛白的床單上的人鞋挂在腳上,枕邊一個幹癟背包,打開一絲縫隙的窗透進強烈的陽光,照在眼睛上,呼嚕聲連綿不絕,手中捏着部舊手機。

“叮!愛哥的美女你聽哥說~~~”

“呃——啊!”江學一個仰卧起坐,手機抛了好幾下才接通——

半小時後。

“——你不知道我過的有多慘嗚嗚嗚~”

李棋抱着手臂坐在喧鬧的KTV包廂中,除卻江學貼在旁邊嗚咽外,或站或坐十幾個刺青大漢刀疤臉,場子燥的很,此起彼伏的“兄弟抱一下~~”

“辣麽多人!還好遇到老豹了...不是人嗚嗚嗚...”

李棋伸手從江學的包裏掏了個白瓶子,仔細檢查後,倒了幾片在嘴裏。

“棋兄弟!”豪邁的聲音從超響麥克風中傳出,是豹子,長發在他國字臉的頭上,藝術性的曲卷着,黑背心下鼓囊囊的肌肉,粗犷的聲線,大揮着手臂,“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兩年半!”

不用李棋回答,十餘個大漢一齊嘶吼,不少暗含熱淚者。

“兩年啊!九百天!整整九百天!”豹子沉痛的壓低聲線,長發晃動,“可您的英姿!永遠在我們心中!兄弟們!是不是!”

“是!”

沖破耳膜的熱情,氣氛被哄擡到頂端。

李棋木着臉坐在沙發上,瘋狂的燈光打在他臉上,異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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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哥的大恩大德!”江學熱淚盈眶,搶過話筒。

“大恩大德!”

“我們要永記于心!!”

“永記于心!!!”

“......”

酒過三巡,話題從國際形勢到這杯少了那杯漏了,最後開始争論上次尿尿誰尿的最遠。

“欸欸!”老五一腳揣在開始解褲子比拼的人的屁股上,“滾犢子!傷風敗俗!”

他喝大了,走到二人組身邊,大刀闊斧的坐下,重重的拍在江學肩上,摸了把臉。

“棋兄弟啊,真的是好久沒見了,老哥太想你了嗚嗚...”

江學被拍的東倒西歪,沒喝兩口頭就暈了,急忙攔住即将落在李棋肩上的魔掌,握住用力甩了幾下,聲情并茂,“豹兄弟!”

豹子,野生傭兵,百獸隊隊長,數野生傭兵中實力最強勁的,兩年前江學和李棋空降,引發衆怒。

“要是沒有棋兄弟...”老五重重的吸鼻子,“我都不知道怎麽面對兄弟們的家人啊...”

豹子現在都記得那天他們深入敵巢,沒看見人質,卻有一顆重磅炸藥,退路全被封死,大家都以為要交代在那裏時,他們像來看不起的,空有相貌的關系戶,反倒是最冷靜的,随手紮起長發,帶着還沒睡醒的神情,三下五除二把炸彈專家都束手無策的炸藥拆了。

在衆人驚掉下巴的表情中,回頭淡淡的說了句。

“很難嗎。”

裝,實在是裝的他們心服口服,更不提後來帶領他們在敵人從重圍下突破,全隊毫發無傷,豹子事後要把隊長頭銜拱手讓他,卻被拒絕,兩人不久後就離開了隊伍,卻在他們的心目中留下了永遠的偉岸形象!

豹子看着李棋的寸頭,實在是心生喜愛,剛伸手想摸,又被蛇蠍走位的江學攔住。

“豹哥啊,小弟最近實在是窮途末路...”

“什麽!”老五勃然大怒,“居然敢欺負棋兄弟!把我們放在哪裏?!棋兄弟,你有沒有事?”

麥克風的餘音傳遍全場,歌酒停下,數十大漢沉下臉,齊齊看向這邊。

“诶诶...”江學為難的看着李棋比一個月前圓潤了一圈的臉,姓姜的姓霍的找不着棋哥,果然開始抓他,聽說祁秦天天被雙重夾擊,也不知道是怎麽堅持下來的,他躲了一個月,屁股上肉都瘦沒了!

“豹子。”李棋動了動手腕。

老五立刻坐直了,手搭在膝蓋上,把剛剛的問題抛在一旁,聚精會神的聽。

走廊裏。

白T恤少年拉着另一個年齡相仿的緊身衣褲的人貼在包間門前,一旁的經理急得汗流滿面,只敢小聲的勸,“林少,您看裏頭在談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白初不耐的呵斥,“滾開,別擋着我們。”

“這...”

“林嶺,祁秦真在裏頭?”白初探着頭往裏看,卻被門口保镖伸手擋住視野,頓時尖叫,“幹什麽!林家少爺,你們也敢攔!”

“林嶺你哥不是也在裏面嗎?快叫他接我們進去啊!”白初不滿的叫嚷。

林嶺咬緊了下唇,林嘯嘉從不允許他摻手公司的事,這種場合也是不讓他來的,可他又有很久沒見到祁秦了,他怕祁秦忘了他。

耳邊白初尖銳的聲音還在響,“不是說項鏈給了你,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林嶺不悅的皺眉,祁秦當初是把項鏈給他,可...

門突然被推開,高大的身影出現,林嶺還沒來得及驚喜,就被推擠到一邊。

“秦哥!”

“...調監控找!還有姓江的,有消息立刻通知我。”襯衫領口被粗魯的扯開,俊美男人步履極快,面色難看,還有幾分顫抖,聽見聲音回頭,掃過那張沒印象的臉,快步向外走去。

“林嶺?!”林嘯嘉跟着推門,祁秦早已走遠。

林嶺愣在原地,林嘯嘉又喊了兩聲才回神。

“我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呆着?”林嘯嘉斥責到,“跑這裏來幹什麽?!”

最近情勢瞬息萬變,姜家霍家向來進水不犯河水,卻突然合作向祁家施壓,持續了整整一個月!別說祁家有沒有受影響,他林家都虧損了好幾十億!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見祁秦一面,結果還沒談兩句,人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就走了。

“給我老實點。”叫助理看住了林嶺和那個白初,林嘯嘉整理好表情,源總還在包廂,搞不好還可以拉到一筆投資。

剛剛祁秦眼中都沒有他,那麽着急又是為了誰,林嶺妒火中燒,甩開助理的手。

祁秦拉開車門,單手回複源梧發來問需不需要幫忙的信息。

“瞞住姜以儒霍爍”

“我盡量。”

彎腰坐進駕駛座,手都有些按不住方向盤。

約好今天一起拼樂高,他不過出門兩個小時而已。

他做錯什麽嗎?是還在介意上次的騙他的事嗎,可他有在改啊,還是潛伏一個月終于找到機會離開了?

改個屁,暗色的恨意侵蝕翻騰,改了也沒用,說什麽不喜歡被騙不喜歡被威脅,全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明明他都沒有犯了,為什麽還要走。

果然,管他什麽衛七李棋,就該乖乖被他關一輩子。

極度的執拗和極度的無措摻雜,名為愛的催化劑,生成濃稠的恨。

仿佛在濃霧中用紅色标記筆去恨,七歪八扭的紅線轉了個圈,遲遲找不到對象,低頭才發現,箭頭正中胸口。

黑車猛的蹿出,崩留一片白色尾氣。

傍晚時,這片富人城才踏入真正的白天。

酒色燈迷遠不足以描述眼前的景象,哄鬧的音樂,扭動的男女,肆意噴灑的美酒鈔票,有錢人蛻下金錢織就的皮,倒不如人。

今夜卻有些異常,看似瘋狂的狂歡中摻進奇怪的人,林嶺卻并未在意,他喝的暈了,追出門時只看見車子的尾氣,他心心念念的人影都沒有。

又是一杯下肚,白初早不知道和哪個人滾到一塊去了,下腹緊繃,他暈乎乎的下了椅子,走向廁所,順便洗了個臉,稍微清醒了些,走出廁所的一刻,看見這幾天在心裏環繞不去的影子。

走廊燈光混雜,此時衆人在大廳中随着音樂熱舞,人并不多,一個寸頭身影靠在灰白朋克風的牆面,頭微微仰着,喉結處線條利落尖銳,一折就斷,面上沒有情緒,他不可抑制的将這個側影同好幾年前的一幕相聯。

手邊的煙挨在嘴邊,吐出一口氣,偏過頭,修長的指将煙頭摁滅在煙缸頂端,走進一間包廂。

林嶺站在原地好一會,心裏逐漸浮現出一個想法。

這三個人,會不會就是一個人?或者說,就是那個人?

指尖血液凝固,他突然想起這間酒吧的不對勁,急步走回大廳時,恰好遇見林曉嘉正貼着一個男人說着什麽,态度很謙卑,林嶺認識,是姜以儒,他曾經想辦法靠近,但一被那雙眼睛盯住,就能洞察他所有的想法一樣,把他的心思放大千倍百倍。

“姜總,您截的那批東西...”林曉嘉大喜,姜以儒極少出現在這種場合,今兒偏偏讓他碰見了,上天賜的好機會!

一扭頭,瞧見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看,不是他弟弟嗎?!

“林嶺!”林嘯嘉叫他,“這位是姜總。”心中暗罵,平時不是會讨好的很,這下怎麽丢了魂一樣。

林嶺回神,不敢直視面前人的眼睛,心緒萬千,“姜總。”叫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姜以儒看向他下意識看的位置,面色不動,擡手示意人閉嘴,對着電話說,“重點排查東邊。”

“欸姜總...”

走廊裏,林嶺不斷肯定自己的想法,能讓姜以儒都出動,除了那個衛七還有誰?憑什麽那個該死的人什麽都有?!他想要的目光,想要的關注,都在衛七身上!

林嶺捏緊了手裏的酒杯,純情的一張臉扭曲的不能看,衛七上次穿的那樣寒酸,現在又在這種地方,長成那樣,誰知道是不是買屁股的,越想越有這種可能性,要是大名鼎鼎的衛七淪落到買身,豈不是笑話?

微醺的感覺放大惡意,他不屑的想,不過一個買屁股的,他林家少爺怎麽說也是幹幹淨淨,還比不過一個妓子嗎。

不過,還是直接毀掉方便一點。

髒臭的男人倒在包廂沙發邊,緊縮着身體,從手肘露出的青紫和燈光顏色融合,身邊圍着幾個把他捉來的大漢,何豪偷偷擡眼,只看見一截黑色的褲管,看不出牌子的鞋一塵不染,顯得露出的一點腳踝白到病态,身邊的壯漢發覺,一擡腳,他立刻收回了眼。

“別...別打我!”

可惜聲音立刻被一旁“妹妹你坐船頭”的歌聲淹沒。

兩個大男人情歌對唱的場面詭異得不行,何況夾着唱女聲的沒有一個字在調上,偏唱得纏綿悱恻。

江學費勁全身解數才把豹子的注意移到自己身上,天知道這個壯漢對棋哥有多崇拜,不倫不類的文藝青年發就是對偶像的複刻。

這可不行,李棋煩不煩再說,但棋哥最忠實的小弟一個就夠了。

江學搖着腰肢走近沙發上姿态慵懶的青年,啪的坐下宣示主權,看見地上中年男臉上的青紫。

“喲。”江學笑了笑,“這不何總嗎?”

何豪聽見熟悉的聲音擡頭,頓時瞪大了眼,這個人!半年前突然出現,騙得他全投股票,賠的傾家蕩産,之後怎麽找都找不到人,要不是何家破産,他也不會铤而走險去玩賭!最後連本家都賠進去!

何豪緊接着看見熟悉的臉,當時宴會上他絕望的看清手中是一張紅桃8,居然被青年一模就變成了黑桃K!臉上流露不可置信,猛地挺起身,被兩個大漢粗暴的摁下,臉在地面摩擦,吐出的字模糊不清,“你們...騙我,騙我!”

“哈...”

他聽見一聲笑,寒意入骨,像是被惡獸盯上,頭上的桎梏突然松開,像是被示意些什麽,他整個上半身騰空離開地面,腦後被擰着的發拉扯的頭皮痛。

轉瞬卻貼近一張臉,冷清的五官,眼角一抹稠麗的紅,看得人發愣,瞳孔的黑吓人的要命,何豪突然被什麽擊中了大腦,驚慌的想要後退,卻動彈不得。

“你...”何豪四肢并用的爬,想遠離那張可怕的臉,“不...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沙發上的青年看着他恐懼的模樣,幾秒,似是滿意了,眼睛愉悅的眯了眯,慢吞吞的說。

“沒有害我,那你的妹妹呢。”

“舅舅。”

語氣很輕,可索命的厲鬼同樣沒有重量。

“沒有...我沒有...”何豪張大嘴,愣住,面色倏地狠毒,整個人要撲上來,“你為什麽還活着?!你不是死了嗎?!”

“我該不該死,老天說了算。”

李棋慢慢站起,折下腰,貼在他耳邊,輕聲道,“但你什麽時候死。”

“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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