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沐青雅: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

沐青雅: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

佳人巷在這一帶也算是臭名昭著,風言風語頗多,大多狼狽。

只要是個男人,不會願意讓別人親眼見證自己的狼狽,哪怕窮得人盡皆知的白晚風也是這樣。

雖然他完全可以拒絕沐子歸,但誰讓他妹妹主動請人家來呢?

他總是無法拒絕妹妹的要求。

因着佳人巷的臭名昭著,白晚風還覺得沐子歸會有什麽反應,可是沐子歸就像是去普通朋友家一樣,一路上都是言笑晏晏的。

洪黑和一群人往外走,本來想跟他打個招呼,看到他旁邊有人硬生生給吓停了。

他那副想打招呼被打斷,然後假裝不認識的樣子,有點滑稽。

其實白晚風他們都明白,洪黑他們不願意在外面與他們表現的關系很好,因為他們覺得自己這樣子會給他們帶來流言蜚語和鄙夷歧視。

好像,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只過街老鼠。

“黑叔。”白晚風打了個招呼。

洪黑撓了撓頭,他和他背後的那群人努力保持和善,盡量不把人給吓走。

“呃,這是晚風的朋友吧,晚風好久沒帶人回來了。”

放屁,他根本就沒帶朋友回來過。

過了半晌,他又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阿楠本來就住在這裏,所以不算。

“黑叔好。”沐子歸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好像并不覺得像白晚風這樣的人,認識這種地痞流氓是什麽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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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洪黑現在竟然有點手足無措。

毛榮也笑着說:“我們還有事,你們……玩得開心。”

沐子歸微笑着點了點頭:“嗯。”

等人走遠了白晚風問他:“沒什麽想說的?”

“有。”

“說。”

“剛才那個紅發挑染黃發的大哥平常照鏡子的時候真不覺得餓嗎?”沐子歸補了一句:“像西紅柿炒雞蛋。”

白晚風想了想:“要不我問問他。”

“嗯,算了吧。”沐子歸說:“感覺有點不太禮貌。”

“請把感覺去掉。”白晚風看着他,嘴角有了一抹堪稱溫柔的弧度。

沐子歸聳了聳肩:“走吧,我想吃蛋糕。”

走到筒子樓門口,看着那棵高大的、葉子邊緣有些泛黃合歡樹,沐子歸微笑道:“這合歡樹像是你的微信頭像。”

“嗯,這棵樹有個名字,叫佳人,也是佳人巷名字的由來。”白晚風說。

“很好聽的名字。”沐子歸看着那棵合歡樹,偷偷拍了張照。

把原本的香樟樹微信頭像換成了合歡樹,雖然都是一片綠。

他們走上樓,走到三樓家門前,白晚風打開302的門,屋裏白晚秋把蛋糕擺在茶幾上。

客廳很小,門口擺鞋的鐵架只有下面兩排擺着幾雙鞋,上面幾層堆放的雜物,最上面放着四套洗漱用品,沒有毛巾。

擺鞋的鐵架旁邊還有挂衣服的鐵架,上面已經挂了一件女式外套,白晚風把書包挂在上面,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白晚秋和白晚童。

“媽媽去洗澡了。”白晚童說。

“進來吧。”白晚風微微一僵,但還是招呼沐子歸進去。

“嗯。”沐子歸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

白晚秋正在拿紡織廠織兒童圍巾剩下的毛線,給白晚童織一條灰藍色的圍巾。

沐子歸看着稀奇:“你這手也太快了,這,剛剛的動作到底是怎麽做的?”

白晚秋此時竟然出乎意料的溫和,是那種出現在她這種人身上的真正的溫和,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這裏往這邊勾下來,然後穿過去。”

沐子歸看了兩遍,懂了:“能讓我試試嗎?”

白晚風倒了杯水給他:“要是織壞了,哭了你哄。”

“我哄就我哄。”沐子歸喝了口水:“而且你得相信我的技術。”

幾分鐘後:“我覺得人需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對不起,這圍巾還有救嗎?”

白晚秋看了一眼:“沒事,就是你漏了一針而已。”

一旁,白晚童看着白晚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謝謝哥哥。”

她看着高一期末複習資料以及配套的試卷,一時有些一言難盡地說:“……謝謝。”

因為圍巾漏了一針差點釀成大禍的沐子歸,看着壓在茶幾玻璃底下的那幾張照片:“不用客氣。”

老舊的木質茶幾上有一層玻璃,玻璃底下是幾張年份久遠的獎狀,和一張照片。

沐子歸其他都不看,就看着其中那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半長不短的頭發,酒紅色有點褪色的娃娃領連衣裙,赤着腳站在河道旁邊的青石板上,手裏還拿着一支野花,笑得有些腼腆。

發現他在看那張照片,白晚風突然臉色一僵,拿茶幾上墊茶杯的舊報紙蓋住了那張照片。

沐子歸剛想問什麽,本來虛掩着的門突然開了,一個和白晚秋極其相似、但是因為歲月更加美豔幾分的貌美女人抱着臉盆和毛巾走了進來。

“他是誰?”夏薇皺着眉看向沐子歸:“怎麽把人帶到家裏來了?”

夏薇捂了捂脖子,那上面還有吻痕和牙印,智力正常的人都猜得到發生了什麽。

沐子歸禮貌介紹道:“阿姨好,我叫沐子歸,是晚風的朋友。”

夏薇看着他,有些冷淡地點了點頭:“嗯。”

他們兩個對視,沐子歸看着她深紫色的眼睛帶着審視意味地打量着自己。

“吃完蛋糕就走吧。”夏薇留下這一句話就進了房間。

夏薇走過的時候帶着一陣香風,不是什麽香水的味道,是一股廉價的洗發水的味道。

她手中的臉盆裏除了髒衣服,還放着一塊香皂和一瓶印着玫瑰花圖标的洗發水,是那種很廉價的擺在超市角落裏,打折促銷都沒有人買的廉價洗發水。

這種洗發水最大的特點就是味道重又聞着豔俗。

但是沐子歸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和這個很像的味道,但那是一種讓他安心的,馥郁綿長。

沐子歸目光沉沉看向白晚風。

白晚風卻沒有看他,他以為沐子歸在嫌棄自己的家庭,揣測自己的出生,權衡利弊。

但他怎麽也猜不到,沐子歸其實是在想,為什麽他和夏薇身上是一樣的洗發水味道,而白晚秋和白晚童卻沒有。

因為,白晚風寵着兩個妹妹,所以她們的洗漱用品從來都是單獨的。

而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不用太講究,一直和媽媽用的是同一瓶洗發水。

插曲沒有持續多久,是一直安靜的白晚秋主動開口說:“還吃蛋糕嗎?”

“當然。”沐子歸微笑道。

那個蛋糕很小很小,小到似乎只是過生日整個過場,小到還沒有成年人的一只手大,小到只夠四個人吃。

白晚風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一只打火機點了蠟燭。

根本不用關燈就已經很幽暗的房間裏,蠟燭尖上冒着冉冉的火光。

白晚童在火光中雙手交叉握拳許願——

我希望……晚秋、哥哥……和沐子歸,可以心想事成。

這是一個和往年截然不同的願望,畢竟她和白晚秋曾經每一年的願望都是:希望哥哥永遠找不到女朋友。

但是今年,她不想再許這樣的願望了,太自私了。

蠟燭的火光炸了一下。

白晚童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吃蛋糕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說話,直到吃完以後,白晚風主動提出要送沐子歸。

“你覺得沐子歸以後會怎麽樣?”白晚秋看着下樓的兩個人,一邊問一邊貼心地給出了選項:“A.斷絕往來;B.保持距離;C.關系不變。”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C。”白晚童說。

“為什麽?明明C并不是最好的選擇。”白晚秋垂眸斂住神色:“畢竟C也只是關系不變,還有想釣魚的嫌疑。”

白晚童:“但這是三個選項裏最好的選項了。”

白晚秋:“是啊,因為我想不到有其他的選項。”

好奇怪啊,特地拎着夏薇在家的時候讓他來家裏,明明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趕緊幫白晚風擺脫變态。

明明一切都再如她們所願的發展,可為什麽她們還有點小難過,希望他知難而進呢。

白晚秋撐着臉發呆,她的眼睛是發灰的淺紫色,有種模糊不清的冷漠。

不知是在想什麽,她的嘴角不自覺撇直,露出一種煩躁而的神情。

她在想什麽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或許是因為白晚風有些失落的神情,所以對自己沖動的決定感到後悔吧。

半空中響起一陣鴉噪,麻雀們叽叽喳喳的盤旋着落在那棵漂亮的合歡樹上。

本來陰沉的天色此刻竟然露了點金邊,現在那邊緣處還飄着幾朵紫色的雲彩。而他們仰頭目光所及之處,是灰藍色的天,與其中一點點月亮的輪廓。

下樓的過程中他們全程沒有說話,白晚風也看不透沐子歸這到底是為了體面,還是真的不介意。

路過合歡樹的時候,白晚風還是問了:“喜歡玫瑰嗎?”

合歡樹上站着的麻雀歪頭看着這兩個人,一時間竟也沒有再叽叽喳喳的吵鬧。

沐子歸沒有問他為什麽突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喜歡啊。”

白晚風灰藍色的眼睛看着他:“如果玫瑰長在骷髅上,你還會愛他嗎?”

這話說的太文藝了,簡直不像一個作文只寫議論文的理科生,果然emo時所有人都是大文豪。

沐子歸看着他露出微笑:“你覺得呢?”

只有好人才會同情長在骷髅上的玫瑰嗎?

白晚風想着,露出了一個不帶幾分笑意的社交假笑,“再見。”

“再見。”

那天晚上,白晚風拿出賬本記完賬以後,又悄悄附注了一句:我好像失去了一個喜歡的人。

“爸,我現在應該滿足了跳級的要求吧。”沐子歸對他的父親寧校長說。

寧致遠一愣,放下手上的筷子:“是這樣,你成績一直挺好雖然沒有穩在第一,但也是常年登頂的,而且你現在也已經接觸到了高三的內容。按理說是可以的。”

“我想跳級。”

沐予明聽了以後手上的筷子直接掉到地上,震驚的差點噴飯,趕忙咽下嘴裏的食物趴在桌邊咳嗽。

沐青雅不在家,寧致遠打了個電話給她,而那個時候沐青雅女士剛好出了會議室。

“怎麽啦?”

“家庭會議,大兒子想要跳級。”寧致遠溫和道。

“等的,先別開,我馬上飛車回去。”沐青雅說完這一句直接挂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

沐青雅:“說說吧,怎麽想跳級了。”

“我說了你們肯定不樂意。”沐子歸被綁在椅子上,是真的被綁在椅子上,手腳都困住了,寧致遠和沐予明幹的。

沐青雅坐在沙發上審他:“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們不樂意?”

“我想跳級去陪我喜歡的男生。”沐子歸說完,意料之中的客廳裏寂靜了片刻。

“那挺好。”沐青雅點了點頭——她一直很開明,對于早戀,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也是可以接受的。

寧致遠嘆了口氣:“跳級啊,那你接下來要面對的壓力可是很大的。你可能跟不上高三的進度,并且你不能保證你能和他同班。”

“他在明天班,插班生和跳級生都是先在明天班呆着的。”沐子歸說:“我只想離他近一些。”

一中的插班生和跳級生,一包會先安排在明天班,然後以他轉班後的第一次考試成績為準,進行同質分班。

“誰跟你讨論這個了……我是說這裏面不确定性太多了。”寧致遠扶額:“況且作為我的兒子,雖然現在沒多少人知道,但是如果有人發現你是我的兒子,有多少人會覺得你是走後門。”

“當初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沐青雅聽到這句話就不高興了:“怎麽,你就為了那所謂的公平要虧待你兒子?你都說了你兒子達到了跳級的标準,就算要查也找不出錯處來。”

“記得子歸小時候被人欺負,你總是讓他忍着嗎?”沐青雅皺眉,她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翻舊賬的人,但是她是個小心眼的人:“因為你害怕別人說你偏袒你兒子,可是這公平嗎?這對你兒子公平嗎?”

沐青雅越說越來勁,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還記得子歸初三的提前招生名額嗎!他可是那時的最高分,結果因為那陣子風頭緊,你就直接把他的提前招生名額給取消了!”

“……”寧致遠沉默:“人言可畏,到時候子歸如果受影響……”

“放屁!”沐青雅解開她大兒子手上的繩子:“你的不公平,比起那些人言可畏更傷你兒子的心。”

寧致遠沉默了很久,才說:“對不起,子歸。”

“沒事,所以我能跳級嗎?”沐子歸還是微笑着的。

沐予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哥,他一直以為他哥以前能經常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甚至還有點小嫉妒。

原來他哥過得也并不好嗎?

他想了想自己,從小每次他被欺負了被找麻煩了,或者惹麻煩了,沐子歸總會幫他解決問題,他根本沒受過這方面的委屈。

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但是……

沐子歸還是很溫和的,帶着那種溫柔的笑容:“跳級需要什麽手續嗎?”

“我會幫你提交申請的,八個工作日內會出結果。”寧致遠說:“不過以你這個情況,星期二肯定能有結果。”

“你可以收拾收拾,星期一不去學校了。”沐青雅非常高興的鼓掌。

沐子歸:“那我周末作業還要做嗎?”

沐青雅大手一揮:“我做主不用做了!”

沐子歸看着似乎不甚在意,但是真的不在意嗎?

或許是現在不在意了吧。

是夜,沐予明跑到他哥房間門口敲門:“哥,是我。”

“進。”

房間裏的燈沒開,只能看到從陽臺照進來的月光和白色雪紡窗簾上的影子。

沐子歸坐在陽臺的椅子上吹風,沐予明也走過去坐在白色小圓桌的對面。

今晚的風有點涼,但是沐子歸其實很喜歡這種微冷的晚風,這種風吹來的涼感将他變得冰冷,就好像他融入了風,與風相擁。

“哥,你真有那麽喜歡他嗎?”沐予明覺得自己挺不地道的,這麽質疑他哥:“喜歡他喜歡到可以忍受未來的不确定性。”

人都是害怕未來的,他們害怕未來的不确定性,害怕未來不是他們期待的樣子,害怕未知的環境和旅途。

就像是人害怕死亡,其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死亡的未知。

沐子歸為什麽不怕?

“是呀,畢竟他就是我期待的未來。”沐子歸嘴角還是帶着很淡的笑意。

“我不明白,你們怎麽認識的,為什麽你們就認識這麽點時間……”沐予明深吸一口氣:“你就愛他愛的死去活來?這不科學。”

“你還記得我是什麽時候跟家裏出櫃的嗎?”

“兩年前,我們搬家過來大概半年。”沐予明忽然有一種隐約的猜測。

他們是在沐子歸初二下冊搬過來的,沒過多久沐子歸就出櫃了。

“我在認識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喜歡他了,不問緣由的喜歡上他了。”沐子歸看着弟弟:“我的未來就應該有他。”

“……為什麽呢?”沐予明第一次這麽明确的感受到哥哥喜歡白晚風。

曾經他一度以為,沐子歸只是青春期叛逆,所以才“喜歡”上與自己百般不相配的人。

不然天之驕子為什麽會喜歡一個窮學生?

盡管那個窮學生長得很好看,成績也很好。

“你和爸媽都以為,我前兩年是為了吸引他們的關注,所以變得那麽混賬的吧?”沐子歸垂下眼。

他說的是他初二那段時間,老是打架,惹是生非,想方設法作賤自己。

“的确是這樣,但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那麽突兀地,想要吸引他們的關注。”沐子歸回想起當初的自己,輕微地嘆息。

是啊,曾經的他明明克己複禮、嚴于律己,完美人設無懈可擊,打敗99%的同齡人,活成了別人家孩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曾經的他一直是這麽過來的,為什麽就突兀的想要取得父母關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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