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飛蛾赴燭
飛蛾赴燭
一中除了瘋魔調休以外,其實還是挺人性化的,比如運動會。
其他學校都是在十一國慶前初秋暑氣未消最熱的時候開運動會,致力于把學生曬成黑炭。
而一中特立獨行,在十一國慶後天氣漸涼的時候才舉行運動會,力挽狂瀾拉回了岌岌可危的畢業生評價。
“學校通知下來了,下個星期秋季運動會你們都知道了哈,運動會期間住校生取消晚自修。”
“哦吼——”
“先別激動。”王老師一句話,讓在座學生都安靜了下來。
“秋季運動會之前。”王老師喝了一口祖傳的枸杞養生茶:“老師會抽空家訪。”
“……”明天班的人全都沉默了。
有些人是不用擔心的,因為家離得遠,可能性不大,但是……
謝敏埋頭在桌子上:“蒼天每次家訪都會抽中我!”
餘潇嘆了口氣在旁邊安慰她。
其實不是抽中的,只不過是因為她和餘潇家肩并肩,盧漱玉為了少跑點路湊人數,一打一雙。
還有就是……
白晚風寫力學大題的手停了下來。
衆所周知,學校會為了了解學生的家庭,而讓學生填一些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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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晚風家庭情況比較複雜,但是又害怕那些表格是什麽重要玩意兒不敢亂填。
家庭那一欄還好說,單親家庭。
但是主要家庭成員裏面會包含姓名、性別、電話號碼、年齡和……
——職業。
兩個妹妹都還好說的,但是他媽媽的職業……
他要怎麽寫?
他初中的班主任看他很為難,于是就悄悄跟他說:“如果比較為難的話,就直接寫務工吧。”
後來高一的時候盧漱玉心血來潮去他家家訪,并且沒有提前和他說,尴尬的是那天媽媽剛好帶男人回家。
樓道裏三個小孩和盧漱玉面面相觑,盧漱玉巴紮兩下嘴:“哎呀,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是要勾引我生小孩嗎?”
“來叫一聲盧姐姐,盧姐姐帶你們去吃冰淇淋。”
白晚風那天就真的被盧漱玉帶去吃冰淇淋了,四個人站在冰淇淋餐車外。
晚童拿着淺藍色的藍莓牛奶冰淇淋,晚秋拿着淺紫色的紫薯香芋冰淇淋,盧漱玉拿着棕黑色的黑巧克力冰淇淋。
白晚風懷疑她是按照她們眼睛顏色買的。
但為什麽他的冰淇淋是蔓越莓草莓的?
他看了一眼盧老師,她又跟餐車老板娘要了四杯飲料,帶他們到旁邊長椅坐下。
“來來來,家訪還是要訪的。”盧漱玉按下黑色圓珠筆。
“第一個問題,你們哥哥在家裏有沒有欺負你們呀?”
“沒有哥哥對我們很好的。”白晚秋回答她。
白晚童附和着點頭。
盧漱玉在那個“關于學生與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如何?”的問題下寫下:家庭關系和睦。
“你們覺得你們哥哥哪裏最好呢?”
“哥哥哪哪都好,長得好看,性格溫柔,成績優異,做飯好吃,還會計算機編程。”
盧漱玉又在“家長認為學生有何優點?”那個問題下面寫下:六邊形戰士,沒有缺點。
頓了頓又補充道:可能帶有家人濾鏡。
畢竟性格溫柔這點……不熟悉的人實在不能茍同。
“那你們覺得哥哥對什麽學科感興趣呢?”
“嗯……數學吧!”
分班建議物化生,把他拉進理科生的苦海之中。
“平時哥哥有接你們上下學嗎?”
“哥哥每天都來接我們。”
日常接送準時準點。
“哥哥有什麽愛看的書嗎?”
“嗯……好像叫《計算機科學》。”
日常愛看書,對IT感興趣。
盧漱玉邊寫還邊小聲嘀咕:“學了數理化,就要掉頭發,可別長大以後變成禿頭大叔啊。”
從那之後,盧漱玉就沒有讓別的老師到他們家家訪過。
但是現在盧漱玉不在。
“哦對了,盧老師說很早就把運動會項目名單給你們了,你們應該早就填好了吧?”
謝敏揮了揮手裏的項目名單:“我的确很想趕緊把這個麻煩給解決了,但是3千米還是沒人報。”
“悄悄告訴你們一件事哈,明天你們會有一個新同學。”王老師擠了擠眼睛:“懂我意思吧?”
謝敏露出一個了然于心的笑容。
“新同學?轉學生嗎?”有人發出疑問,但緊接着他就自己否認了:“不可能,高三第一輪複習已經過半了,轉學絕對會影響複習進度的。”。
“是不是轉學生明天你們不就知道了,保留一點神秘性好不好?”
就在所有人猜測轉學生的時候,白晚風則是祈禱,這個家訪的老師可別找上他家呀。
“行了,你們難道還以為自己會是運動會黑馬嗎?我們只要蟬聯三屆運動會倒數就行了。”王老師搖了搖頭。
這一幫人除了學習,沒什麽拿得出來的,甚至連籃球賽都沒人參加。
笑話,連打籃球比賽規則都不知道的人不配參加籃球賽。
謝敏作為體育委員還是想犟一下:“說不定明天來的轉學生體育很好呢。”
“比起這個,還不如走方陣在主席臺前開場的那點時間好好利用起來,說不定還能得個精神文明獎。”
“對哦,還有走方陣。”謝敏抑郁了。
餘潇順了順她的毛:“可以去找文娛委員設計的。”
文娛委員:周思蘊。
情敵聯手,虧你想的出來吼。
但這個時候周思蘊給她傳了張紙條:需要幫忙嗎?
謝敏立馬精神了,看向餘潇。
她眼裏分明是:是她先低頭的哦,不是我喲。
謝敏心裏想着:雖然她們兩個不對付,但是在班級榮譽面前她還是要能屈能伸的。
然後在紙條上面寫下了:美女姐姐,ball ball you .
餘潇無奈搖了搖頭,轉頭對周思蘊點頭致謝,周思蘊則是禮貌報以微笑。
白晚風轉着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晚風啊,往你後面放個人沒關系吧?”王老師在講臺上問他:“平常也多幫他蹭一下進度。”
“好。”白晚風回答之後微愣,他好像又聽到後門有聲音。
他轉頭看去,原來是在他發呆的時候,有人已經把桌子給搬到他後面了。
“行了,還有幾分鐘就下課了,收拾收拾東西吧。”王老師說完帶頭先收拾東西走人了。
坐班老師還沒離開教室多久呢,班裏就響起了細細碎碎的雜音,林珂更是直接轉過頭來指着自己的思想品德試卷問他:“晚風,你這道題寫了什麽?”
白晚風把自己的思想品德小測試卷扔給他。
“你不知道,做到這道題目的時候我真以為我道德敗壞呢。”林珂笑着說:“據說昨天班有人還寫了一篇小作文呢,我們是比不過文科生,班裏大半都沒得分。”
那道題目是:媽媽買了四塊餅,家裏有三個孩子,應該如何分配。
本來以為是小學數學送分題,沒想到是思想品德送命題。理科生幾乎全軍覆沒,文科生差點沒有高興得過來放鞭炮。
“一人一個。”林珂看着答案下意識念出來。
“嗯。”白晚風點頭:“那你的答案呢?”
“垃圾題目,狗看了都搖頭。”林珂一本正經地說。
白晚風:“……”
別人沒得分都是因為把這道題當數學題來做,你沒得分是因為侮辱老師啊。
“這道題是三分對吧。”林珂指着試卷上紅色的字:“他扣了我六分,我只想知道這道題只有三分他扣我的六分,另外三分是哪來的。”
白晚風:“……”
“我合理懷疑你這張卷子的閱卷老師就是出題老師。”白晚風忍着笑。
“我想也是。”林珂趴在他的桌上:“那我更要罵他了,不對,都不用我罵他,只要他改到了付乖的試卷就一定能夜不能寐。”
“為什麽?”
林珂張了張嘴,半晌湊近他很輕地說:“付乖的答案是:我沒有媽媽。”
白晚風:“……”
“果然,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林珂打着哈哈:“古人誠不欺我。”
“你知道那對小無猜的答案是什麽嗎?”打完哈哈後,他又立馬轉移話題:“謝敏的答案是:送給隔壁家的小孩一個。”
“餘潇的答案是?”
“餘潇的答案也是:送給隔壁家的小孩一個!”林珂把魯迅文學玩出新花樣:“果然是青梅竹馬,這默契,佩服,佩服。”
“還有馬晉,他的答案就很正式。”林珂回頭找馬晉要試卷:“老二,思想品德試卷。”
“滾,莫挨老子。”
拿到試卷後林珂把試卷攤在他的桌上,指着答案:“他還标了123點。”
1.三個孩子一人一個,第四個餅分成三份,每人得1/3。
2.父母平分,一人兩個。
3.犧牲一個人的利益,最好選乖的,因為不乖的會鬧。
ps:家裏有五個人,母親只買了四個餅,說明母親喜歡犧牲自己,要麽心理有問題,要麽腦子有問題,建議去看醫生。
“隔壁劉翀的答案更搞笑,他說:相信我,我媽一定不會讓我看見,自己偷偷吃掉,因為窮養兒子窮養女,富養自己長身體。”林珂神經質上來,差點笑得捶桌板:“确認是親媽。”
在他的笑聲裏,白晚風也捂住嘴悶悶地笑。
“終于笑了。”看見他笑,林珂心下一松:“你不知道,你今天一整天看着都低氣壓的很。”
白晚風一愣,抿了抿唇:“是嗎?”
“是啊,誰看誰不說一句害怕。”林珂想再說什麽放學鈴就響了,他瞬間跳起來往外沖:“晚風,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有緣江湖再會!”
他這母胎單身solo至今的速度一騎絕塵,白晚風回頭看得時候已經沒了人影,只看見放學後人山人海的走廊。
回過頭,又看見林珂的桌板邊緣貼了張便簽。
那張便簽上寫着:下面有請大魔術師的歡樂魔法。(撕下來見證奇跡)
白晚風一手撐着自己的桌子,一手撕下那張便簽,就看見私下便簽後,桌板便簽覆蓋區域裏一句:打開我的桌板,假領帶下有好東西。
白晚風打開他的桌板,卷成春卷的假領帶上面又有一張紙:被我騙了吧你,下面沒有東西。
把那張紙拿起來背面又寫着:你怎麽能不信我呢?
白晚風有點想笑,把那卷假領帶放到一邊,下面的盒子上面寫着:好啦好啦,真的服了你了,好奇寶寶。
他打開那個盒子,裏面蹦出來一只小醜,怪誕的音效叫着:“surprise!”
這是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光了,只有他一個人看着這個整蠱玩具。
這是林珂自己搗鼓的整蠱玩具,據說是把市面上相關的文件翻爛了做出來的。
看着小醜手上的紙條和西瓜球巧克力,白晚風把西瓜球巧克力放到一邊打開紙條:你可是第一個看到它蹦出盒子的觀衆,別不開心啦!
收拾好林珂魔術道具庫一般的桌板,白晚風拿起一旁的巧克力回到座位收拾東西。
剛收拾好書包,白晚風突然感覺旁邊走過來一個人,手撐在桌上圈住他,在他耳邊很溫和地喊他。
“學長。”
白晚風手一頓。
沐子歸笑了笑,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坐在了他後座的桌子上:“今天學長好慢呀。”
“又來找我了呀。”白晚風沒有擡頭,聲音很淡地說。
“對呀。”沐子歸說。
白晚風轉過身看着他:“你可得想好了。”
沐子歸很輕地笑了一聲:“我想好了,況且……”
沐子歸微微俯身,有些侵略性的掰過他的臉,讓他灰藍色的眸子直視自己:“我真的好想知道你那些不為人知的一——切——”
白晚風直視他,他穿了一件銀灰色的家居服,看着很溫柔,身上似乎有窗外的碎光,像是冬日的暖陽。
那一刻,白晚風突然感覺他應該很喜歡很喜歡眼前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突如其來,沒有道理。
不是一見鐘情,也不像是日久生情,只是單純的開了情竅,好像明白了什麽。不知道這是不是一時興起,能堅持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又或者是一輩子。
沉默片刻白晚風忽然笑了,那個笑和被林珂逗笑的不一樣,是那種少年帶着光帶着希望的笑。
就算他早就知道了沐子歸是個什麽樣的瘋子,現在他依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悵然。
他伸手按住沐子歸的頭,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股讓沐子歸沉迷的木質香和檸檬香充斥着他的周身。
他們鼻尖頂着鼻尖,白晚風還是帶着點笑:“榮幸之至。”
沐子歸現在真的很想親他。
想抱住他的腰,讓他的腿圈在自己腰上,再……
白晚風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推開他:“走了。”
到樓下的兩個小家夥看見他時很驚訝,但是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她們已經從沐予明的手上獲得了一手情報。
這是她們從來沒有想過的選項D。
D.飛蛾赴燭。
縱使前方是烈焰深淵,他也甘願沉淪于那一線光明,是至死不休的貪戀,也是無法回頭的愛戀。
他要與他,共沉淪。
—
看着桌子上的玫瑰,白晚秋面無表情道:“盲猜沐子歸來過我們家,不然我想不到我們認識的人裏除了他還有誰能買得起這麽貴的花。”
白晚風指尖輕柔地撫過玫瑰花嬌柔的花瓣:“很漂亮,不是嗎?”
白晚童點頭:“好看。”
白晚秋:“……”
白晚秋:“你清醒一點,他是怎麽來我們家的?要是他複刻了我們家的鑰匙怎麽辦?我們要不要給房間加把防盜鎖?”
一旁回過味兒來的白晚童驟然瞪大了眼睛,一臉警惕,仿佛在說:什麽!還有這回事!看我不嫰他!
而白晚風沉默片刻,上回過味兒來了:“你說的對,我應該給你們的房間加把防盜鎖。”
白晚秋見他回過味兒來,滿意地點頭,笑問:“那你呢?”
“什麽我呢?”白晚風歪頭,說:“我不用啊。”
白晚秋差點把白眼給翻抽,擡手就把桌上的舊報紙團成一團,在她“你NOIP國一的智商喂了狗嗎!”的尖銳爆鳴中朝白晚風砸去,還差點擦到白晚童。
白晚童也沒管自己差點被誤傷,這滿屋子找稱手的工具,打算今晚一只眼睛睡覺,一只眼睛守夜,嚴防死守有變态偷摸進他們家門。
白晚風被摁着打得毫無反手之力,直到毛榮上門來,和他們說了今天下午的事。
白晚秋雙手交疊成塔抵住自己鼻尖,語氣似乎有些生無可戀:“所以說……是你們開的門。”
毛榮撓了撓頭:“是啊,我就想着,這可是晚風第一次帶朋友回家,一定不會差。”
“是……怎麽了嗎?”毛榮看着白晚秋牽強的微笑,問:“家裏丢東西了?我操!那小崽子長得人模狗樣的他——”
“沒有沒有沒有,只是有點吓到了。”白晚秋上前攔住毛榮撸袖子的手:“我們還以為有變态複刻了我們家鑰匙,還留了一束花,企圖半夜進來劫色。”
“哦——”毛榮把袖子撸下來,又撓了撓腦袋:“是我考慮不到位了,不過我還是比較相信晚風的眼光的。”
白晚秋笑得很牽強。
前有狼,後有虎,內部還有二五仔,這究竟是什麽稀巴爛的開局。
白晚童默默給她拍背順氣:“沒關系的,往好處想,至少沒有複刻鑰匙的變态不是嗎?還省下一筆安防盜鎖的錢。”
兩人攙扶着回了自己房間。
只有白晚風坐在客廳,他看見了玫瑰花下壓着的草稿紙,上面寫着:
【我愛他轟轟烈烈,無關乎其他。】
紙上的字筆鋒淩厲,是漂亮的行草,鋒芒畢露,與平時克己複禮的他截然相反。
白晚風轉頭看着茶幾上的紅玫瑰。
恣意又瘋狂。
除了紅玫瑰,沒有任何花可以代表他的愛。
今日支出:7
在校用餐,7元。
今日收入:0
今日收支:-7
備注:撤回一個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