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個心眼子繼承制
800個心眼子繼承制。
“晚秋要請一次長假,具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聽到哥哥的話,白晚童眼睛有點發酸:“哥哥,明天我想翹課。”
白晚風看着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有說出阻攔的話:“去吧,我幫你請假。”
白晚童抽了抽鼻子,套上一件外套轉身出了家門。
“哎……”白晚風下意識挽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白晚童關上了門。
“你們也走了……”看着那扇緊閉着的門,白晚風失神喃喃:“只剩我一個人了……”
他呆在原地很久,最後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房間打開電腦。
他想在暗網上面接一單,每次出現這種意料之外的事情時,他總是瘋狂的想要錢。
因為他沒有時間了,他沒有時間适應,也沒有時間難過,他只想要安穩的過了這段時間,夢醒了就該回歸現實,不要再奢望那些不切實際了。
他剛打開了暗網,就有無數條消息彈出,他已經能想到罵的有多髒……嗯?不是罵他的。
他還以為Wind的名聲在反水的那一刻就已經臭了,為什麽現在比起罵他的評論,關心他和支持他的評論更多。
這份疑惑直到他在暗網首頁置頂看到一份刻耳柏洛斯的天價擊殺令才有了答案。
那是一份天價擊殺令。
對Wind的擊殺令。
Advertisement
通緝令見多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下擊殺令。
擊殺令和通緝令不同,不管是直接下架還是幹掉發布通緝令的人,白晚風可以輕而易舉通過各種手段解決通緝令,讓他們消失得悄無聲息。
但是擊殺令不一樣,擊殺令有暗網官方幹預,擊殺令的獎金池是暗網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除非暗網官方,否則連發布擊殺令的人也無法自主下架,只能等到官方下架或者過期,亦或是獎金池裏的殺手成功将人擊殺。
不過這份擊殺令還沒有正式上架,賭徒無法投注,殺手也無法接單,看起來不是真的想殺他,而是想要敲打他,不要和刻耳柏洛斯為敵。
事實也的确如此,因為白晚風在衆多私信裏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刻耳柏洛斯黑客的留言。
【Juanita:
To my dear king:
Oh my king, 由衷的希望您不要再與我們為敵了,擊殺令不過是個警告,我們并不想與您交惡,只要您不妨礙刻耳柏洛斯的生意,我們就不會将擊殺令上架。
Your loyal Juanita.】
……
在一室靜默中,白晚風沒有回複,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許久,許久之後才有的動作,僵硬地翻開桌上的賬本,顫抖着在最新一面寫上:
你一無所有。
你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張紙上密密麻麻寫着一句話——
你一無所有。
你一無所有,沒有人會愛你,沒有人會為了你留下,沒有人……
—
“蘇沫,我需要用錢。”白晚童對她說。
“就為了這點事淋雨過來?趕緊進來取暖。”蘇沫一邊将她迎進門,一邊招呼着旁邊的人拿了條毯子過來:“莎莎,拿條毛巾再拿條毯子。”
蘇沫拿毛巾給她擦頭發,又給她泡了杯姜茶:“說說吧。”
“我媽媽帶着我家所有的錢出去了,不管是幹什麽反正一定不會留的。”白晚童抱住腿蜷在沙發上,臉埋在膝蓋上,聲音發悶:“我們幾個微信裏錢不多,接下來可能連房租都沒法交了,更別說是下個學期的學費。”
蘇沫在沉默中問:“你需要多少?”
“哥哥的學費5000,我們每個學期還要交一人200的保險費和100的班費,5900。”白晚童喝了口姜茶。
“房租一個月850,電費和煤氣費350,水費公攤暫時不算,我們至少三個月生活不能恢複正常,那就是3600,9500可以嗎?”
白晚童補充說:“夥食費什麽的我們都還能維持一下。”
“當然可以,多少錢都可以。”蘇沫給她披上毯子:“但是你不能一次性全拿回家裏去,不然你該怎麽跟你哥哥姐姐解釋呢?”
太多的錢突然拿回去勢必會遭到懷疑,蘇沫不止一次這樣提醒她:“3600我可以先給你,你就跟你哥哥說是借的。奶茶店那邊也先辭了吧,就說你找了一個工資更高的工作。”
不然微塵和【3.14 Club】兩邊跑,她總是吃不消的。
“好。”白晚童就不像是一個會哭的人,所以她此時眼眶紅紅,聲音發悶的樣子,看着就很不真實。
但是比起最先開始解決生計問題的哥哥,比起照顧家裏柴米油鹽的姐姐,她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一個。
“我真的好想能幫上他們啊……”白晚童捂住臉發出更加悲痛的嗚咽。
蘇沫看着她,擤了擤鼻子:“嘿,你知道麽小羅剎,我17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爸爸媽媽死了,我就在想為什麽是他們呢?”
“我替他們去死不好嗎?”
“後來我想清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人間的任務,當我的任務做完時,已死之人就會接我離去。”
“你有你的任務,他們有他們的,你無法在自己的肩上承擔起別人的責任,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白晚童最後是何時睡着的,蘇沫也記不清了。
“小羅剎,你無法承擔起別人的責任,誰也無法承擔別人的責任,你只是你自己而已。”
—
黑夜中的戈壁上升騰着篝火,篝火旁圍着許多人。
這裏沒有下雨,他們圍着篝火笑鬧,絲毫不恐懼未知的道路。
“白玉教官。”一個全副武裝的女生悄悄靠近了這個傳聞中的殺神,她的身後是許多好奇的眼睛。
“嗯。”白晚秋下半張臉蒙了一層黑布,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報告!教官你真的是白玉嗎?”那個女生大着膽子問。
“是。”白晚秋淺紫色的眼睛很輕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撥弄炭火,并沒有注意他們小聲的驚呼。
“那請問,你為什麽會來做甘羅計劃的戰術指導。”那個女生在篝火的光中顯得有些怯懦:“我是說,有流言稱您已經拒絕了參加這一期甘羅計劃。”
白晚秋撥弄炭火的動作停了下來:“缺錢。”
“啊……”那個女生興許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理由,一時間止了話頭。
“你們幾個圍在這裏幹什麽,沒事就給我都散了。”另一個随行的教官走過來。
“蔡教官。”
“嗯,一邊玩去吧。”遣散了一群圍觀的新兵蛋子,蔡教官坐在白晚秋旁邊:“想不到公安第一狙擊手白玉,竟然還會缺錢。”
“有問題?”白晚秋看着旁邊坐着的中年男人給她遞過來一串烤肉。
“沒問題。”蔡教官哈哈大笑:“就是覺得你這孩子太現實了,你現在随便從那群新兵單子裏面挑一個出來,問他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他們都能給你來一篇演講稿。”
“這個年紀,心比天高,字典裏就沒有一個怕字。”蔡教官吃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羊肉串。
白晚秋沒有應聲。
“我以前有個女兒。”他看着天上的北極星,忽然這麽說:“但是她在兩歲的時候被毒販抱走了。”
“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內髒被掏空,腹腔裏塞滿了毒品。”說完,他躺在戈壁上:“如果她能長大,應該和你一個年紀吧。”
白晚秋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你覺得我們到底……值得嗎?”蔡教官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白晚秋反問他。
“有啊,當然有。”聽到這種反問,他立馬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指着遠處那群新兵蛋子說:“如果沒有意義,他們這群孩子怎麽長大的?”
“所以這就是你的值得,你為的是萬家燈火。”白晚秋看着遠處的篝火:“你從來沒有後悔過,這樣就值得。”
男人撿起地上的帽子規規矩矩地戴在頭上,大笑着說:“是啊,這樣就是值得。”
他大步離開,嘴裏哼着《西樓兒女》的調子。
—
白晚風半夜忽然驚醒,驚出一身冷汗。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從來沒有回過江南,在京城上了一個技校,報了一個體面的專業,和現在的生活完全是平行線。
唯一的重合點是他高二在咖啡店打工的時候和高一的沐子歸擦肩而過。
夢裏其他的事情他都忘了,夢醒了只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大概是,大夢一場醒來,還能說一句“幸好只是夢。”,只是說完這句話之後想起,現實比夢更加殘忍。
在窗外的雨聲裏,白晚風深吸一口氣坐起身,伸手從電腦桌上拿了一個白瓷杯,但是杯子裏沒有水。
他起身去客廳倒水,走到門邊的時候,聽到外面有動靜。
他立馬打開了門:“晚童——”
客廳裏一個人也沒有,只不過是風把窗簾吹開,有點被蟲蝕掉的破舊窗簾摩擦牆面發出來的聲音。
白晚風清楚的感覺到,家裏只剩他一個人了。
“原來是風嗎?”他清醒過來。
白晚風此時還穿着夏季校服和秋季校褲,風吹過來是一陣帶着濕潤的冷意。
他倒了杯水走到外面走廊上,雨水濺濕了他的鞋襪,看着漆黑的佳人巷,和筒子樓面前的合歡樹佳人,心裏出奇的荒蕪。
佳人巷陰暗無光,但是雨幕裏的世界五光十色。
來自深淵的風原來會盼望黎明嗎……
喵——
随着一聲貓叫,忽然從旁竄出一只野貓。
一只不知從哪來的三花貓蹭了蹭白晚風的褲腿。
白晚風蹲下,給它喂了點水,在它擡頭時兩雙灰藍色的眼睛相對,他輕輕地問:“你也被抛棄了嗎?”
三花貓看了看他,轉身躍下樓梯。
白晚風看着樓梯轉角很久很久。
這場雨下了很久很久。
—
沐青雅女士敲了敲大兒子的房門:“子歸,睡了嗎?”
沐子歸開了門,他現在穿着一套黑色的睡衣:“媽。”
“我來找你談談心。”沐青雅看着他的眼睛,問:“你和晚風出事了,對吧?”
沐青雅畢竟是商界鐵娘子,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沐子歸沒有說話,側身讓她進了門。
房間裏常年積灰的投影儀難得放着電影。
牆壁上,兩個半大少年抱着花束在雨中奔跑,穿過陰雨連綿的夏日來到少年時代的盡頭分道揚镳。
擁有和白晚風一樣灰藍色眼睛的俄國演員說:“No one will love you.”
(沒有人會愛你。)
沐子歸頓了頓,沉默地按下了暫停。
“是你不喜歡他了,還是他不喜歡你。”沐青雅女士帶着他坐在床上,錘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說。”
沐子歸抿了抿唇:“他不接受我。”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接受。
“就因為這個你就喪了吧唧的?沐子歸你什麽時候這麽慫了。”沐青雅恨鐵不成鋼地打量着他:“當年你媽和你爸結婚都有九九八十一難,還特麽的是地獄級副本,你這算什麽?”
“我沒跟你說過吧,當初在你爸之前我其實是有個未婚夫的,商業聯姻你知道的。”
“當時你爸和他,一個是到大城市讀書的窮小子,一個是門當戶對的大少爺,誰都不看好我和你爸。”
沐子歸轉頭看向她:“那為什麽你和我爸在一起了呢?”
“因為我喜歡上了他,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沐青雅拉過他的手:“你外公外婆原本還不答應呢,你舅舅更是三天兩頭套他麻袋。”
“說實話,如果我沒有喜歡上他,或許可以找個人将就一輩子,但我遇到了一個讓我非他不可的人。”
“你媽媽是自由戀愛抵制過包辦婚姻的,所以她知道你現在是什麽心情。”
沐子歸垂眸,平常烏亮的柳葉眼裏晦暗不清:“那如果他還是不接受呢。”
沐青雅女士:“那當然只能各自安好了,不然你想幹什麽?”
“敢犯法我就大義滅親。”沐子歸還沒說話,沐青雅女士就說:“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和你爸加起來800個心眼子都留給你了,你弟弟一點都沒分到。”
沐子歸睫毛微顫說:“我不會的。”
“我來是勸你打起精神的,不是勸你犯法的。”沐青雅女士揉了揉他的頭:“不管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沐青雅走後,沐子歸該做很久才有了動作。
他拿起遙控器,繼續放電影。
電影裏的雨還在下,和窗外的雨一起,像是同一場雨。
電影裏那個灰藍色眼睛的演員繼續說:
“No one will love me either.”
(也沒有人會愛我。)
“So try to save me.”
(所以試着拯救我吧。)
“Please.”
(求你。)
沐子歸擡起頭,看着牆壁上兩個擁吻的少年,想——去特麽的的各自安好!
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卻礙于各種原因無法接受,他從來不是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各自安好的人。
老子明明可以搞強制愛,但硬是搞了這麽久的純愛,不是為了最後各自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