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被瘋狂愛着

他被瘋狂愛着。

白晚風最近有些失眠,黑眼圈挂了半張臉。

花珊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花阿姨才給他發微信讓他今天過去一趟,所以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去花店。

“學長最近都沒去花店,是出什麽事了嗎?”

白晚風回頭看了一眼沐子歸,最後什麽也沒說。

白晚童最近都會來上課,但是放學之後不會等他,可能是因為工作太急了吧,要不然這幾天晚上為什麽都回家那麽晚,或者根本就沒有回家。

“晚童最近很忙呀。”沐子歸看着香樟樹下沒有人影,對白晚風說,但是白晚風沒搭理他。

兩個人就隔着一定的距離,一前一後在一條路上走。

再次見到花阿姨的時候,她似乎老了很多,鬓角已經有了斑白的痕跡,頭發再也沒有像往日一樣打理成一個漂亮的麻花辮,而是随意紮了個馬尾。

聽到身後的動靜,花阿姨回頭。

白晚風在花店門前不遠處垂着頭,似乎是在忏悔,不願意看任何人。

見他這樣花阿姨心一下就軟了,她知道那不是白晚風的錯,她不應該把這一切歸責于白晚風身上。

但她就是怨啊,她甚至怨毒想:為什麽不是別人而偏偏是她家珊珊。

“晚風啊,前兩天是阿姨太沖動了。”花阿姨撇過臉,沒有看他:“這兩天……我打算帶珊珊搬走。”

“工資我微信轉給你,至于工作,那邊網吧陶老板願意收你,就是錢給得少點。”花阿姨嘆了口氣。

“原諒阿姨吧。”

Advertisement

白晚風看着眼前這個滄桑的中年女人,半晌低下了頭:“嗯。”

花阿姨跟網吧的陶老板交談好了一切,比如工資,比如上班時間,再比如白晚風多麽多麽的好。

“晚風,你是個好孩子。”

花阿姨和花珊珊,一對漂泊無依的母女,就這樣靜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倉促得花珊珊連甚至沒有參加這兩天實驗中學的期中考試。

在臨走之時,花珊珊還把自己之前假裝寫作業,實則偷偷觀察白晚風畫的速寫交給了他。

速寫上面有一句話,是花珊珊的字跡:晚風哥哥我很喜歡你,所以你一定要天天開心啊。

最後還畫了一個笑臉。

白晚風有些恍惚地跟着陶老板進網吧,陶老板看他那樣子,沉默片刻安慰他:“人生就是這樣的,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意外無處不在。”

“我只是……”白晚風垂眸:“感覺所有人都會離開我。”

“你在想這個嗎?我還以為你被打擊到了。”陶老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嘆了口氣:“當然會離開了,每個人最後不都會離開嗎?而這也就是我們現在珍惜身邊人的理由啊。”

白晚風微微擡眼:“但如果早就知道會離別,陪伴還有意義嗎?這樣只會在離開的時候平添痛苦。”

“好像也是……哎呀,你是杠精嗎?”陶老板惱怒道:“你就放學過來當當網管,花容月已經把你的事跟我說了,你就管管機子,提醒提醒那些網瘾少年好了。”

白晚風點頭:“好。”

陶老板交代了一些基本的東西就離開了。

“正因為離別,所以彼時的陪伴才彌足珍貴。”沐子歸很溫和地笑着。

這次白晚風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什麽情緒也無,只是看了一眼就回頭了:“如果真的重要,為什麽還要離開呢?”

這和抛棄有什麽區別?

“至多都脫不開那些金錢、名利、世俗。”沐子歸頓了頓:“但相愛的人終将相聚。”

白晚風垂眸不再和他說話,就像從來沒有他一樣。

沐子歸也不惱,只是很溫和的拿了兩瓶牛奶結賬,但走時只拿了一瓶。

白晚風眼睫微顫,還是沒有說話,領口下那個牙印微微發燙,提醒着他當初眼前這個人的惡劣。

砰砰砰——

“哥哥……”

原本躺床上織那條白晚秋沒織完的粉紅色圍巾的白晚風,立馬翻身下床去開門,只見白晚童抱着枕頭站在外面,眼角還是紅的。

白晚風因為網吧看機子回來得晚,他剛躺上床白晚童都已經做完一輪噩夢醒了。

“哥哥……我做了個噩夢……”白晚童說着又流下一串金豆豆:“晚秋不在,我睡不着。”

白晚童從小和白晚秋一起睡,早已習慣了身邊的另一道呼吸,如今那道呼吸聲乍一消失,她便開始連綿幾日的夢魇。

“進來。”白晚風讓開門。

“我夢到晚秋不見了……”白晚童進來把枕頭往床上一扔,然後坐在床上抱着膝蓋:“我好怕呀,她會不會真的不見了?”

“不會的,你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了,她怎麽舍得丢下你呢?就算不要我也不會不要你的。”白晚風坐在床邊給她順毛:“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白晚童眼眶一紅,直接皺巴起臉哭了出來,她平常看着又冷又硬的,根本不像是個會哭的,但只有她知道,她才是那個可以哭的人。

她當然可以哭,她要把哥哥姐姐的那份都哭出來,因為哥哥姐姐不能哭,他們哭了那就都垮了,所以他們一直強撐着不在她面前露怯,這些她都知道。

哭完以後白晚童累得眼睛根本睜不開,但她躺在床上卻又怎麽也睡不着,她害怕一閉眼又做了同樣的夢。

白晚風用小時候哄她睡覺的方法輕拍她的背,給她講故事:“我也做了個夢。”

白晚童睜開眼,好奇地看着他。

清澈的淺藍色眼睛和溫柔的灰藍色的眼睛對視。

“我夢見外婆沒來找我們,我們和媽媽一直在北方生活。”白晚風灰藍色的眼眸低垂着:“于是初中讀完之後我就去上了職高,選的專業是學前教育。”

白晚童好奇:“學前教育是去教幼兒園的小孩子嗎?”

白晚風:“嗯,學前教育什麽都要學,所以我學了咖啡拉花,烘焙、美術,音樂。”

淺藍色的眼睛裏滿是疑惑:“為什麽要學咖啡拉花?小孩子喝咖啡嗎?”

“不知道,夢裏就是這樣的,為了讨生活技多不壓身嘛。”白晚風笑着說:“在夢裏,我平常有空會去咖啡店打工,也會去清吧彈鋼琴。”

“哥哥好厲害。”

“因為那是夢,夢裏什麽都有,現在別說是彈鋼琴了,我連咖啡拉花都不會。”

白晚童小聲嘟囔:“那哥哥也是最厲害的。”

白晚風失笑:“後來我畢業去了學校安排的幼兒園,你們緊跟着就畢業了,也想上職高,但是被我逼着上了重點高中。”

“這不公平,為什麽你能去,我們不能。”

“我也就能攔一下你,晚秋就背着我跳窗去職高報道了,學的是文秘專業。”

“那為什麽就攔着我?我學習又不是最好的。”

“因為你最小。”

……

白晚童沒有繼續接話,已經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晚安,晚童。”白晚風看着白晚童輕聲說,說完以後就下床坐到電腦桌旁繼續複習……

當天晚上白晚風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他站在人流中,來來往往全是他熟悉的家人朋友,但是他們卻仿佛看不到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付乖和周思蘊一邊聊天一邊與他擦身而過,謝敏餘潇打打鬧鬧經過他身邊跑到公交亭等車,馬晉拿着年級第一的成績單給父母打電話,林珂一邊洗牌一邊從他的身邊經過,白晚童拎着一袋奶茶送外賣穿過他的身體……

他們都不認識他,亦或者說是他根本不存在,這樣的認知使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惶恐。

白晚風急切地想在人群中找到一個人證明自己的存在。

就在這時,他隔着人群看到了夏薇。

白晚風沖上去想要抓住媽媽的手,卻被擁擠的人流攔住了去路。

他想開口喊她,卻怎麽也說不出話。

他只能在心裏狂喊:

媽媽!不要抛棄我!不要把我留下,不要……

但是沒用,他只能看着夏薇帶白晚秋越走越遠,直到看不清人影。

他的內心被灌滿酸澀的不知名液體,那液體幾乎要溺斃那小小心房角落裏蜷縮着的男孩。

就在淚水要填滿心房的那一刻,有一雙手從後抱住了他。

在需要擁抱的時候得到擁抱,這其實是非常奢侈的,但白晚風卻下意識地轉身推開了那個擁抱他的人,就像那擁抱他的不是一雙溫暖的手,而是一圈荊棘。

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擁抱着他的人——

沐子歸……

沐子歸被他推得後退兩步,眼裏盛着受傷的神情,好像在質問:你為什麽推開我?

白晚風上前兩步想抓住沐子歸,但是沐子歸卻在他的手觸到他衣角的時候碎成了一堆紅玫瑰花瓣。

白晚風沖上前抱住那堆紅玫瑰花瓣,心裏那小小的空間被淚水填滿。

他跪在地上,希望把那對紅玫瑰花瓣拼湊成沐子歸。

只有他了……

我只有他了……

下一刻,夢醒了。

剛剛白晚風趴在電腦桌和一堆試卷上睡着了,鬓邊的碎發亂糟糟的貼着臉頰,胸口的劇烈起伏都帶着噩夢的餘韻。

他手速極快的抄起手機調到微信界面,手指帶着點顫抖地點進沐子歸的聊天框,開始打字,“你在嗎?”幾個字打好以後卻始終沒有點擊發送,直到手機黑屏。

夢醒的那一刻,在夢魇餘韻的加持下,他的确想要确認沐子歸的存在,同時确認自己的存在。

但事到臨頭他卻又不敢了。

叮——

手機響了。

手機鎖屏上停着一條消息——

7:我在。

白晚風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淩晨三點十九分,有那麽一瞬間,他恍惚覺得自己還在夢裏。

只有在夢裏,他才值得被這樣的人瘋狂愛着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