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不白晚風嗎?
這不白晚風嗎?
昏暗的街道上,路燈下飛蛾赴燭,燈光來回搖曳,在暧昧的光裏沐子歸有些意味不明地說:“看來我們得加大勘查小黃毛的力度了呢。”
白晚風沒搭理他。
看着前面路上悉悉碎碎的影子,沐子歸又笑着問:“學長,你說有人來堵路的可能性多大?”
看着前面越來越近的人影,白晚風終于開口回答了他一個問題:“百分百。”
那幾個人裝醉靠近他們兩個,企圖用這樣的方式拖住他們。
“晚童讓你們來堵我?”白晚風的聲音很淡,但是面前幾個裝醉的男人卻像是觸電似的,抖了個激靈。
“不是。”一個高挑的女性從大群裝醉的男人後面走出來:“是我要堵你。”
沐子歸微微側身擋在白晚風身前,白晚風卻不領情,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先回家去。”
沐子歸沒有說話,見他這麽軸,白晚風嘆了口氣對前面的女人說道:“他不願意走,這怎麽辦?”
蘇沫挑了挑眉,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游走:“去前面的小公園,他可以在外面等你。”
白晚風點頭,落後兩步跟在他們身後。
—
蘇沫已經和白晚風對峙三分鐘了。
對方還是沒有一點想要問問題的表現。
“喂,那個誰……”蘇沫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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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晚風。”
“白晚風,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蘇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關于小羅剎。”
“沒有什麽好問的。”
蘇沫一愣。
“晚秋時不時各種理由的消失,和晚童身上莫名其妙的淤青。”白晚風擡眸看她:“不是我發現不了,而是我不想探究她們不想讓我探究的事情,就像她們不想探究我的秘密一樣,我們都在給對方空間。”
給對方離開家庭,自由生長的空間。
畢竟那家庭壓抑又畸形,他們默許了這樣的逃離。
蘇沫神色複雜地看着他,突然發現他鎖骨上淺淺的咬痕,又看向遠處等在出口處的沐子歸,心情更複雜了些:“……我給你講個故事嗎?”
白晚風聽到這句話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蘇沫沒有管他,而是自顧自的講起了她“一個朋友”的故事。
她有一個朋友,前半生優越富裕,有一個疼她的男朋友,雖然沒有得到家人的祝福,但是她自己覺得很好。
直到她的父母車禍變成植物人後,她沒有了博弈的資本淪為待宰的羔羊,被男朋友擺上斷頭臺,若不是她在最後時刻醒悟……
再是後來,那個男人出獄想要殺她。若非是她命好躲了過去,不然現在就沒有她了。
“一個人在你有資本和他博弈的時候對你好,不一定是真的對你好。只有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還對你好,那才是真心對你好,可是真到了那個地步,就後悔莫及了。”
蘇沫看着他鎖骨上的咬痕:“不要把什麽都交出去了。”
白晚風明白了她的意思:“謝謝您,我明白您的意思,說實話我也是這麽想的,畢竟我從來沒有博弈的資本。”
“但是,今天我聽到了一些話。”白晚風垂眸:“當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所付出所有也願意對你好的、愛你的價值的時候,那麽愛你,就不需要理由。”
“這話是他說的?”
“是,暫且不說他是不是真心的,單單只是這句話其實是對的。”白晚風說:“有些人有些時候就喜歡做一些沒有理由的事情。”
蘇沫看着天上的月亮很輕地笑了:“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你和小羅剎一樣,都是很好的孩子。”
看着他們離開,白晚風轉頭走出小公園,對沐子歸說:“我們也走吧。”
“等等。”沐子歸拉住他,語帶笑意地說:“學長,真心話大冒險,你還欠我一次真心話呢。”
“……你問。”
“你愛我嗎?”
“我不喜歡你。”
“你這是答非所問。”
—
月光寶盒也許不能穿越時空,但是月光一定能照亮回家的路。
白晚風回到家就看這白晚童坐在客廳緊張的正襟危坐,好像害怕誰發現不了她在心虛似的。
“哥哥……”
“這麽早就回家了?”白晚風帶着一點溫和的笑意:“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
白晚風像是什麽都沒發現似地說:“那就趕緊睡覺吧。”
聽到這話,白晚童瞬間松了口氣,噠噠噠地抱着枕頭到哥哥房間占了半張床。
看着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妹妹,白晚風嘆了口氣,默默給她蓋好被子,後坐在電腦桌前,打開賬本。
今日支出:55
在校用餐,7元。
聚餐AA,50元。
今日收入:0
今日收支:-55
備注:找到晚童了。
記完賬以後,又是趴在電腦桌上打發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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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明天班,林珂把座位表發到微信群:“搬座位搬座位。”
座位變動不大,林珂和白晚風還是同桌,只不過是往前移了一排,沐子歸還在白晚風身後,只不過林珂的後桌變成了馬晉。
這座位一看就是為沐子歸安排的,前桌A01,同桌A02,只不過他的同桌似乎對他不太友好。
他在搬桌子的時候,馬晉撞着他的肩膀回座位。
林珂看馬晉沒有道歉的意思,上來打着哈哈:“年級第二掉到年級第八,這肯定是他人生第二大侮辱,不高興了。”
沐子歸很溫和:“第一呢。”
“那肯定是做了三年,哦不,兩年的萬年老二呀。”林珂撓撓頭坐回自己位置。
謝敏從後門探頭:“晚風,馬晉,付乖,那個誰找你們。”
白晚風和其他幾個人起身去老師辦公室。
陶偉坐在轉椅上,轉過來看着他們說:“過段時間的數理化競賽人選已經定下來了,你們四個加上一個今天班的。”
一中之前組織過全校參加預賽,得出來前四個班級大部分人進入了複賽,又在複賽中角逐出了決賽人選。
白晚風,馬晉,謝敏,付乖和一個今天班人。
“是這樣,你們的理科成績肯定是沒話說的,不然也不會通過複賽。”
陶偉指着電腦上的成績單對馬晉說:“但是馬晉,你最近狀态不太對,還能去參加競賽嗎?”
馬晉:“能。”
陶偉點頭:“你們先準備一下,到時候決賽又是去華東文理學院,你們去年也是去那的吧?應該也熟悉。”
謝敏和付乖在辦公室裏全程沒有說話,率先就回了教室。
白晚風卻拉着馬晉去了連廊。
馬晉:“怎麽了?”
白晚風靠在欄杆上上下打量他:“你喜歡周思蘊?”
沒等他反駁,白晚風又說道:“但是周思蘊掉下去不是沐子歸的錯,沐子歸留在明天班也只能說明他努力。”
馬晉一拳砸在欄杆上,欄杆發出嗡鳴,“你說的那十個人,除了沐子歸全都拿了紅牌,而周思蘊,她平常雖然不拔尖,但一直很穩定,她為什麽會掉下去?”
周思蘊的成績一直在25~35之間起伏,不如一中三大不倒旗幟穩定,但是每次校考她都能留在明天班,期初考試排名次次都碰巧保持在A30,天大的巧合,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一直被戲稱為明天班的本初子午線。
“你讓我怎麽不抱怨?”馬晉看着白晚風。
白晚風也看着他:“但是你分明知道,沐子歸沒有錯,不管是對賭協議還是一中的分班制,都是為了競争,每次考試都意味着未來的重新洗牌,他留在了明天班又有什麽錯。”
馬晉沒有說話。
“競争這麽激烈,如果你再消沉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要在百名開外見到你了。”
白晚風很淡地說:“比起消沉,你更應該打起精神,特色班的教學制度和明天班不一樣,或許你可以送幾份筆記給她,不争取一下嗎?”
“你成績比我好,你送吧。”馬晉緊攥着欄杆。
白晚風皺眉:“是你喜歡她,又不是我喜歡她。”
“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她喜歡你。”馬晉低頭看着樓下:“她喜歡你,和宋輝交往氣你,不管是你還是宋輝,總之不可能是我。”
兩人之間氣氛沉默片刻。
“她想考江大。”白晚風看着他:“你覺得呢?是消沉下去,還是去江大陪她。”
馬晉沉默。
白晚風看他這別扭樣就直言了:“你就說,你想不想借着送筆記的機會見她。”
在漫長的沉默中,馬晉還是決定:“你能給我輔導嗎?”
“沒問題。”
“謝謝。”
白晚風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謝。
馬晉微微一愣,問他:“你沒事吧?”
話一出口馬晉自己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問,只是覺得白晚風現在的狀态他應該問一下。
“沒事。”白晚風往回走:“預備鈴快響了,走吧。”
馬晉看着他的背影,皺起了眉。
白晚風的背影從來是單薄瘦削的,因為家庭情況不允許,所以他在青春期長身體的時候顯得過于單薄了些。
不過馬晉看得不是這個,而是他的腰背。
馬晉沒有觀察除了周思蘊以外的人背影的僻好,就算當年為了面對情敵的時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觀察過一段時間白晚風,還發現了“白月光情結”,馬晉也沒有仔細觀察過他的背影。
只是白晚風背影的變化太明顯了,明顯到只要多看兩眼就能發現。
雖說白晚風平常都是垂着眸順着眼的,但是腰背從來是挺直的,腰向來是寧折不彎的。
可是現在……
白晚風像是被清晨雨霧壓彎了的枝葉,沒精神沒力氣,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好像從運動會之後就這樣了。
一個人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沒有欲望?
一個人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沒有什麽喜歡的事情,沒有什麽愛好和朋友。
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再熱鬧的環境也只喜歡一個人孤獨冷清,不關心周圍的環境。
沒有交流的欲望,沒有食色的欲望,沒有生理的欲望。
……絕望?
……不對世界抱有任何期待?
還是……
——都是。
“白晚風!”
馬晉莫名其妙就叫出聲來,又突然感覺自己的猜想和行為都很像中二時期自以為是救世主的中二少年。
白晚風回頭看了他一眼。
馬晉半晌也沒有想出自己到底要問什麽,于是木讷地開口,又問了一遍。
“你沒事吧?”
白晚風不明所以地點頭。
—
在刻耳柏洛斯集團根據地,一個陰暗逼仄的囚牢裏。
說是囚牢,其實就是一個房間裏整整齊齊的碼着幾個籠子,籠子肮髒生鏽,裏面只擺了一碗濃鹽水和半個幹饅頭——吊着他們一條命磨。
白晚秋看着自己潰爛的傷口,面無表情重新包紮,然後又替旁邊另一個教官包紮。
幾天前,他們一行人被一個販毒集團圍剿進行了一波槍戰,在槍戰進行期間掩護年紀尚小的新兵撤離,他們的掩護很成功,最後被抓的只有包括她在內的四個教官。
他們四個都經過了一輪刑訊,還被扔在這種潮濕悶熱的地方,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四個人現在簡直就是人體菌床。
“靠,我感覺過不了多久我身上就會長蘑菇。”之前給她遞烤肉的蔡教官拿左手擋住眼睛,他右手上的指甲已經全拔光了,現在正藏在身後。
“哎,白玉。”蔡教官磨蹭着坐過來:“他們兩個現在還暈着,只有我們兩個是醒着的,聊聊天呗。”
“聊什麽?”
“聊聊,為什麽走上這條路。”蔡教官明明很虛弱卻又笑得燦爛:“我當初參軍是因為成績太差想要躲過高考。”
“可是看着我的戰友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就變得奮不顧身了。”教官看着眼前的白晚秋,笑道:“人總會成長起來的,不是嗎?”
白晚秋翻了個白眼:“我從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我只是想活着,我想活着回到祖國。”白晚秋擡眸看向他,“我想重見天日,我想砸爛高牆。”
“如果想要毀掉高牆,首先就得接觸到他們。”白晚秋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這是我最好的路徑。”
突然牢房裏傳來了沉甸甸的腳步聲,以及鎖鏈的搖曳聲,伴随着他們聽不懂的緬甸語,他們知道:又要有人被選走刑訊了。
那個男人目光猥瑣地停在了白晚秋身上,正當他要伸出手的時候蔡教官罵了一句:“Fuck you.”
那個男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走,原本身上白晚秋的手硬深深轉了個方向拽住了他的頭發,嘴裏用緬甸語罵着什麽。
“你放手!” 白晚秋撲上去想要拉住蔡教官,但是撲到門邊的那一刻,又被一腳踩着頭踢了回來。
看着被拖行遠去的蔡教官,白晚秋眼底一片冰涼,她一時間竟然有些明白了蔡教官那句“人總會成長起來的”。
她不想看着對她好的人死,第一次這樣的感覺壓過了求生的本能。
白晚秋看着人遠去,緩緩地打開了自己的手,手心裏正安靜地躺着一把鑰匙,那是牢房大門的鑰匙。
“該結束了。”
但是白晚秋也知道,單靠着她一個人也不可能逃出去,除非……
Wind先生,不管你是哪個品種的瘋子,求求你跟上次一樣,把它們賣了吧,我的哥哥妹妹還在家裏等我。
有人在等她回家,她答應過他們會回去,她答應過白晚童會全須全尾地回家,她答應過白晚風會提前招生考上高中,所以她一定會回去。
至于這些罪惡,就讓他們永遠留在死亡的痛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