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踩一個灰腳印

一踩一個灰腳印。

十分鐘後,白晚風看着兩輛桑塔納警車,沉默的想着。

是了,有問題就應該找警察叔叔。

看着白晚秋甜甜地說:“謝謝警察叔叔。”

白晚風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奶茶壓壓驚。

他身後沐子歸感慨:“有事就打報警電話110,果然,擔心誰也不用擔心晚秋。”

“嗯。”

“學長,我也想喝。”沐子歸頭搭在他肩膀上戲谑地說,其實也沒有指望他會答應。

沉默片刻,白晚風把奶茶遞過去:“給。”

沐子歸一愣,然後輕聲笑起來。

夜市裏到處都是夜晚的人間煙火,小攤位上昏黃的燈光,街道旁邊店鋪裏明亮的白熾燈,空氣傳來一陣陣的燒烤香,高樓拔地而起,矮房零星坐落,鬧市裏喧嚣的人群,有的安逸悠閑,有的行色匆匆。

白晚童站在白晚風身邊,悄咪咪拉住白晚風的手:“哥哥,他們好像真地把欺負人當作很酷的事情。”

白晚風捏了捏她的手,溫和地說:“但是我們都知道,欺負人是不好的事情,一點也不好玩。”

沐子歸也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所以除去為了保護自己而打架,我們盡量不要讓自己受傷,好不好?”

白晚童點頭,目光掠過地上那片血跡。

那只白色的倉鼠已經被沐子歸用餐巾紙包起來,裝進一個紙盒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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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一看就是賣倉鼠那小孩兒撕草稿本做的,草稿紙上還有各種各樣的算式。

而那個小孩已經收攤被警察叔叔帶走了。

白晚秋笑得天真爛漫:“警察叔叔再見。”

等警車開遠了以後,她收了笑走過來,借着隔壁小攤位白熾燈滲過來的光,看見沐子歸手裏的盒子和血跡。

白晚秋看着那個紙盒子抿了抿唇,揉了揉額角什麽也沒說,還是白晚童開口:“我們把它埋了吧。”

白晚秋:“嗯。”

白晚秋和白晚童。

一個像是會傷春悲秋的小天使,一個像是冷漠無情的撒旦之子。

但實際上,她們一個是陰損奸詐的豺狼,一個是天真懵懂的幼犬。

她們像是彼此的影子與鏡中倒影,就如現在,她們蹲在公園一個隐蔽的角落——花壇的一叢灌木旁。

她們一同埋下了那只可憐的倉鼠,白晚秋把略微濕潤的土給填平,再在上面壓了一塊石頭。白晚童随手摘了旁邊綠化帶裏的一束杜鵑花,放在那塊石頭旁。

她們的指甲裏沾着新鮮的泥土和一點幹涸的血跡,活像是殺人抛屍的兇手。

花壇旁邊,白晚風倚着綠道邊緣的欄杆,任由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發。

沐子歸看着旁邊垂眸假寐的白晚風。

白晚風生得白,像是一抹遺落人間的月光。

同樣他生得也漂亮,畢竟是能占領表白牆五年的長相。矜貴優雅,沉默清冷,猶如羅馬神話與希臘神話中的愛神與美神,阿芙洛狄忒和維納斯共同雕刻的完美之作。

他長睫輕顫,灰藍色的眸子看向沐子歸。

完美伴随着剝奪,美麗與破碎密不可分。

完美也不完美。

“哥哥!”

白晚風和沐子歸同時看向花壇。

白晚童舉着髒兮兮的手跑過來,白晚秋言笑晏晏攤着手走過來。

沐子歸笑着說:“髒兮兮的,趕緊去河邊洗一下。”

綠道往前走幾步,就有一條向下到河邊的路。

河邊的青石板路有些濕潤,綠到邊緣的路燈離這裏很高,照在這些青石板路上像是波光粼粼的倒影。

河水冰涼的倒映着對岸的光,煙火人間,燈火通明與天上月。

沐子歸忍不住看白晚風——他在笑。

他看着不食人間煙火,卻比人間煙火更加溫柔,一笑起來比漫天星光更加璀璨。

白晚秋仔細地洗着手,看着水裏,從自己手指間流過得破碎的光影。

嘩——

一個浪打在岸邊,浪花濺起的水珠微涼,濺濕了她的衣袖。

她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珠被光照得晶瑩,看着更加涼。

“晚秋。”

“嗯?”

白晚秋剛回頭,白晚童就伸手把手上未幹的水撣在她的身上。

“晚童!”

白晚秋閉眼偏開頭,也朝她甩手上的水。

“你們別鬧。”白晚風扶額:“會感冒的。”

“唔。”兩個人停下來。

白晚風口袋裏沒有紙,就用羽絨服的衣擺幫白晚秋擦幹了手。

“手太涼了。”白晚風皺起眉,捧着她的手哈氣。

白晚秋乖乖說:“不冷的。”

白晚風不贊同地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口袋裏。

沐子歸給了白晚童一方手帕,白晚童說了謝謝,就接過來擦手了。

等她把手擦幹後,沐子歸從口袋裏拿出兩團黑色的東西遞給她:“看看這是什麽?”

白晚童眼睛一亮:“呀,手套。”

“噓——”沐子歸給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們都有,等會兒你帶晚秋去玩,讓我和你哥哥單獨相處一會兒好不好?”

“嗯……”白晚童沉思片刻,果斷賣哥:“好。”

白晚童先戴好手套,然後飛奔去找白晚秋:“晚秋我想去那邊玩。”

聞言,白晚秋立馬把手從白晚風口袋裏抽出來:“那就去呗。”

白晚童點頭,複又對白晚風說:“那邊風大,哥哥就別去了。”

剛要擡步的白晚風聳了聳肩,說:“去吧,別離太遠。”

“好!”白晚童應了一聲,就拉着姐姐跑了。

沐子歸對白晚童比了個大拇指,然後走到白晚風身邊,笑着說:“學長,你閉眼,我給你變個魔術。”

白晚風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閉上眼,就感覺他拉着自己的右手戴上了不知道什麽東西……反正不是戒指。

“好了,睜開眼睛吧。”

白晚風看着手上的黑色露指手套,眨了眨眼,握拳又松開:“手套?”

黑色加絨露指,不是夜市上買的,但是很新。

“是啊。”沐子歸想去牽他另一只手:“還有一只手,我幫你戴。”

白晚風:“我自己來。”

他伸手想要去拿手套,沐子歸卻又惡劣地把手高舉起來。

白晚風看着沐子歸高舉起來的手,思考着自己墊腳能不能夠得到。

“不能。”沐子歸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麽,笑着說:“要不然你試試踩我鞋上墊腳,這樣說不定還可能夠得到。”

白晚風看了一眼遠處封口打鬧沒空顧及這邊的妹妹,忽然問:“可以作弊嗎?”

沐子歸挑眉:“作弊?”

白晚風扯着他的領子讓他低頭。

溫熱的吻落在沐子歸的唇上,讓他微微一怔,像是柔軟的花瓣,柔軟如江南春日早,但卻只是輕輕的掠過。

只消這一片刻的愣神,白晚風就從他手裏拿到了另一只手套。

沐子歸失笑:“學長……”

白晚風戴着手套,下意識舔了一下唇。

沐子歸看着他,喉結滾了滾。

“你自己意志不堅,怪我?”白晚風瞥了他一眼,就看到他的手。

兩只手上都是空的,手指修長皙白,隐隐可見手背青色的血管,和手心猙獰的傷疤。

他沒有給自己買手套。

“那是我意志不堅呀,明明是你——”

沐子歸話音未落,白晚風就拉起他的左手,把自己還沒有戴上的手套給他帶上。

沐子歸略微愣神間,就聽他問:“為什麽買手套?”

沐子歸:“因為早上摸着你的手涼。”

白晚風:“為什麽不給自己買?”

“因為想你給我暖手啊。”沐子歸笑得狡黠:“學長,牽牽手呗,我知道你舍不得。”

白晚風垂眸,捧起他的手輕輕哈氣,還輕輕落下一吻。

不遠處,白晚童和白晚秋也把手套戴上了,白晚秋看着手上的黑色露指手套,半晌笑了笑,轉頭看向沐子歸的方向,揚聲道:“謝謝,子歸哥哥。”

沐子歸笑着對她們擺手:“不用謝了。”

回家的路上要過天橋,白晚秋和白晚童跑在最前頭,橋上也有一些小商販。

沐子歸和白晚風戴着手套的手交握着,沒戴着手套的手塞進口袋裏。

橋上的路燈是暖黃色的,看起來很溫柔。

車輛來往間,揚起的灰塵在光裏明明滅滅,晚上的人間清冷且溫柔。

白晚秋和白晚童已經跑到了橋頭,在一個賣紅薯的三輪車旁邊朝他們揮手。

“真好啊……”

白晚風眼裏閃過懷念,像是柔軟的蜜糖泡進熱牛奶裏,沐子歸喜歡極了他的眼神。

白晚風嘴角帶着淡淡地笑,神情溫柔:“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沐子歸笑着說:“未來會更好。”

未來……

說道未來,就必不可能會想到過去,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小時候的一些辱罵——

我一雙鞋,把你賣了都買不起,流着爛血的東西。

或許漸暗天色裏的昏黃燈光真的能動搖人的意志,白晚風停下腳步,對沐子歸說:“你別動。”

“嗯?”沐子歸停下,站在原地。

白晚風看着他,低頭,伸腳——

踩了他的鞋。

白色的運動鞋上留下了一個灰色的鞋印,略微有些刺眼。

“……”沐子歸不明所以,只是很輕地問他:“怎麽,要親我嗎?”

白晚風搖了搖頭,還是垂眸看着他鞋上的鞋印。

沐子歸捏了捏他們交握着的手:“只是踩我的鞋?不親我一下嗎?這樣我很虧诶。”

沐子歸頓了頓,又有些調侃地說道:“哦~踩鞋,采撷,這是任君采撷的意思嗎?”

白晚風噗呲一下笑了出來,彎着灰藍色的眼睛,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滾吧你。”

白晚風又在他的另一只鞋上補上了一個腳印。

“呦,對稱了。”沐子歸欣賞了一下鞋上的腳印,笑得很變态:“這鞋印我可要拓下來收藏。”

“滾犢子啊,變态。”白晚風拉着他往橋頭走。

的确,未來會更好。

當下很美好,所以要珍惜當下,未來很美好,所以要放眼未來。

所以啊,大膽向前走吧,不要爛在過去。

四個人走過了天橋,一起回了家。

一年又一年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有這一刻,他才感覺這句話是真的。

沐子歸踩着他那雙被踩髒了的鞋回家。

他剛一打開門就吓到了下樓覓食的沐予明。

沐予明穿着他的小黃鴨毛絨睡衣,頭發亂糟糟的,還翹起了一撮。

“操,哥,你吓不吓人!”沐予明把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三明治遞給他一個:“吃晚飯了嗎?”

“吃了。”沐子歸關上門,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三明治:“涼的?拿去熱一下。”

沐予明默默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回盤子裏:“哦。”

門外響起汽車鳴笛聲和鎖門聲。

“對,最新款,酒紅色吧,低調點也別包裝了。”沐青雅的聲音愈近:“嗯?還要等?不能走VIP通道嗎?”

門被打開,沐青雅一只手拿着手機,胳膊下夾着文件夾,一只手搭在門上:“不管多少錢,這兩天送到我在江南的住所。”

是什麽好東西,還需要她沐青雅等,不都是有什麽好東西到了,讓SA提前打電話給她确認是否要預留一份的嗎?

她裹挾着寒風進來,關上了門,秋季高定藏青色翻駁領西裝上帶着點寒意,早上精致的盤發也略微松散了些。

就算沐青雅近兩年忙着開發江南經濟建設,時常留宿江南,但有時候回來得太突然,也會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媽。”沐子歸幫他拿拖鞋。

沐青雅挂的電話,看着自己的大兒子片刻,嘆了口氣:“唉,你爹出差,我為了你的姻緣真是操碎了心。”

但是看看他幫自己拿出來的拖鞋,再次嘆了口氣:“算了,親兒子。”

“嗯?”沐子歸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沐青雅低頭,脫了自己的黑色反人類細高跟,換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她不經意間一瞥,看見了她大兒子白鞋上灰色的腳印:“哈?子歸,誰踩你鞋呀?”

“靠,老哥,誰把你鞋踩了?”沐予明端着一盤三明治出來:“他知道這雙鞋多少錢嗎?我記得快絕版了,有錢都買不來了吧?”

“嗯……可能是貓吧。”沐子歸笑了笑。

沐予明和沐青雅一同看向他。

“哥……”

“兒砸……”

母子二人異口同聲道:“你傻啦,我們沒瞎,這是人的鞋印。”

沐子歸聳了聳肩走上樓,還聽見他們在背後議論。

沐青雅拿了個三明治咬了一口:“別是有人欺負他了吧?”

沐予明也咬了一口三明治,聽到這話,差點沒嗆到:“欺負他!他能被欺負?他不把別人欺負得褲衩都不剩就不錯了。”

沐子歸回到自己房間,換睡衣,上床睡覺。

今天晚上他睡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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