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難忘今宵

難忘今宵。

午夜後,嘔吐聲驚醒了隔壁的沐子歸。

原來是他那個體弱不成器的弟弟又發燒了。

“肯定是因為急性支氣管炎。”沐青雅招呼着丈夫去開車:“把車開出來,送他去醫院。”

寧致遠:“要不然我把家庭醫生叫來吧。”

“他們都回家過年了,等他們過來都猴年馬月了。”沐青雅把他推到門外:“開車去人民醫院,我聯系我認識的醫生。”

沐子歸跑樓上拿下一條毯子裹在弟弟身上:“我去再拿兩個暖水袋。”

說完又跑上樓,只留下一個背影。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寧致遠已經把車開到門外,沐子歸剛好拿着暖水袋帶下樓。

沐予明就知道,每年冬天都會有這麽一遭,就是冬天快要過完了,在大年夜也得趕上趟。

因為是過年醫院值班的人很少,索性大過年生病的人也不多,沐予明也沒有嚴重到要進重症監護室,于是空蕩蕩的病房裏只有沐予明一個人邊輸液邊睡覺,旁邊守着一個大冤種哥哥。

本來寧致遠是想留下來,讓妻子帶着大兒子回家的,但是沐予明曾經生病大多都是沐子歸在旁陪護,這次也一樣拉着他哥就不撒手,迫不得已沐子歸只能留下。

他倒是睡得好了,只是苦了沐子歸幫他看着點滴,點滴打完還要去叫護士。

吃完年夜飯,蘇沫在過年燈籠的光下回到【3.14 Club】,手裏還攥着一個沙糖桔。

白晚童剛要關上門,就有一個高挑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那是夏薇。

夏薇面色不愉,手上緊緊攥着什麽東西,看得白晚童有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事。

“晚童,傻呆在這做什麽?”白晚秋走過來,看見門外的夏薇一時間止了接下來的話。

“進去。”夏薇陰沉地說。

聽見動靜的白晚風出來就看見夏薇反鎖上門,徑直走到沙發坐下。

看着她黑沉的臉,白晚風先開了口:“媽媽……”

“別叫我媽!”夏薇臉色黑沉如水,把手上的東西拍在茶幾上。

她的手移開,茶幾上赫然是三張卡,白晚風和白晚秋的銀行卡,以及蘇沫送給白晚童的購物卡。

夏薇冷笑一聲:“我在你們房間發現了一些東西。”

昨天下午,在白晚風忙活暗網裏一堆事、白晚秋白晚童出門打醬油的間隙裏,出來倒水的夏薇無意間看到白晚童沒洗的外套裏有一張購物卡,雖然覺得新奇,但只以為是打工福利,也沒太在意,就想把那張購物卡放到她們姐妹兩個房間的書桌上,省得洗衣服的時候沒發現。

只是在她進入她們房間,看到書桌上另一張卡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那不是她的銀行卡,但是白晚秋和白晚童都未滿16周歲,如果未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要辦銀行卡的話必須要有監護人的陪同,就算是白晚風去了,也不是法律意義上承認的監護人。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将白晚秋的銀行卡和白晚童的購物卡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間。

剛解決完爛攤子的白晚風出了房門,在窗邊的水盆邊洗手,準備做羹湯。

确定他在客廳,夏薇從房間裏再走出來對他說:“我要出門。”

白晚風洗手的動作頓住,擡頭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十分鐘吧。”夏薇面無表情說。

“嗯。”白晚風垂眸應聲。

見他沒有再追問,夏薇立馬擡腳往外走,剛走兩步就聽見他再次出聲:“等等。”

她往外走的步子僵住,回頭問:“怎麽啦?”

“把鞋換了。”白晚風看着她腳上的拖鞋說。

夏薇也看着自己腳上的拖鞋,沉默片刻:“我記得之前我拿了一雙毛線鞋去頂樓曬,你去幫我提過來。”

“好。”白晚風起身往外走。

趁着他離開的功夫,夏薇又進了他的房間,在他的書桌上又發現了一張銀行卡,和平常的銀行卡不一樣,那是一張不記名儲值卡。

等到白晚風從天臺拎着一雙毛線鞋回家的時候,夏薇已經端坐回了沙發上。

白晚風半跪在茶幾旁給夏薇穿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夏薇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那天夏薇出門後先是去了白晚童那張購物卡的商場,查了裏面的餘額,看到餘額上面的一串零,她并沒有高興,反而神色又陰沉了幾分。

她又找了一臺ATM機,查詢那兩張銀行卡裏的餘額。

查銀行卡需要密碼,夏薇驚訝的發現白晚風的銀行卡密碼竟然是她的生日,而白晚秋的銀行卡密碼則是外婆的忌日。

但是這一切驚訝在她看到銀行卡餘額之後都只是小兒科。

那銀行卡餘額是她這想都不敢想的。

因為不敢想,所以她跑了很多臺ATM機,直到現在才回來。

看着眼前三個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的孩子,夏薇感覺自己異常冷靜。

“很有錢啊你們,但是我現在只想知道一個問題。”夏薇目光掃過站在自己眼前的三人:“這麽多錢是哪來的。”

“特別是你,白晚風。”夏薇是真的生氣了,連名帶姓地叫他:“我本來以為你銀行卡餘額已經很高了,結果我看了你的轉賬記錄。”

“真是好生厲害啊,給紅十字會捐這麽多錢,我怎麽不知道我生了這麽厲害一個兒子。”夏薇深吸一口氣:“你們最好別跟我說這是你們打工賺的,不然今天晚上我就送你們去警察局。”

等夏薇把話說完,等了幾秒,面前三個人還是沒有說話。

“跟我玩非暴力不合作。”夏薇冷笑一聲:“把外套都給我脫了,只剩一件衣服。”

白晚風把身上的白色棉襖和厚毛衣脫掉只剩下一件薄毛衣,然後被夏薇拉到窗戶旁邊。

夏薇打開窗戶讓新年夜的冷風吹進這間狹小的屋子:“站好了,我給你們想理由狡辯的時間。”

白晚秋和白晚童也脫了外套只剩下一件衣服,被夏薇拉到窗戶前站着。

夏薇則是拉了把塑料椅,坐在他們面前。

如果說以前她生氣動辄打罵還存了讓鄰居發現然後過來救人的心思,那麽現在讓他們安靜的站在夜晚的寒風中一點一點的被寒冷侵蝕,就已經是生氣到就算有人來了也沒用。

當一個人想要狠起來的時候,往往不會面紅耳赤暴跳如雷,反而會一反常态的安靜下來思索用怎樣惡毒的法子折磨人。

看見夏薇這種折磨人的手段,白晚秋忽然明白自己終究是她的女兒,自己身上的殘忍、惡毒、下賤都是遺傳的她。

寒風刺骨,一陣一陣的冷氣尋着縫隙往衣服裏鑽。

人在身體受難的時候總愛想一些事情轉移思緒,但是每次打哆嗦的時候思緒又會被轉移回來。

白晚秋和白晚童這裏面的衣服是保暖秋衣,好稍微好那麽一點點,但是白晚風身上只剩下一件薄毛衣,熱量流失幾乎能化為實質。

他們不知道他們站了多久,只是感覺兩條腿變得麻木僵硬。

不知道為什麽,白晚風感覺眼皮越來越重,重到眨眼的時候就不想睜眼。

“哥哥!”白晚秋和白晚童尖叫着蹲下,推搡着倒地的白晚風。

白晚風睜開眼,但似乎一時還沒有回籠,像是眼裏沒有了光,嘴裏非常非常輕的呢喃着什麽。

“媽媽……”

這一聲太輕了,幾乎被白晚秋和白晚童的聲音掩蓋得徹底,但是那一刻,坐在椅子上的夏薇似乎聽的真切一瞬間站起來。

迎着白晚秋和白晚童怨恨的眼神,夏薇最後還是緩緩癱坐下去,扶住發脹的額頭揮了揮手虛弱地說:“滾。”

白晚秋根本不用她說第二次,聯合白晚童把白晚風給扶起來套上棉襖就走,路過客廳順手把茶幾上的卡都拿走了。

砰——

門關上了,夏薇鼻子下面緩緩流出鮮血,她随手扯了兩張紙擦幹淨。

看着外面天色破曉,沐子歸揉了揉太陽穴,他一晚上沒睡了,沐予明的點滴快打完了,等會兒應該就能回家了。

沐子歸剛想出病房去護士站叫護士,就見幾個護士扶着一個昏迷的人進來,躺在靠門那邊的病床上。

沐子歸目光在觸及到那個被幾個護士簇擁着的身影時就沒有在移動。

病房外,趁着護士紮針,白晚秋和白晚童商議:“這幾天不可能回去了,要不然找家賓館吧。”

“不行,我們兩個沒有成年,哥哥的身份證也沒帶。操,第一次發現未成年這麽不方便。”白晚童把額頭抵在醫院冰涼的牆上:“要不然去蘇沫那裏吧。”

“不行,那邊離家太近了,要是她找上門了怎麽辦?”這個她無疑是指夏薇,白晚秋揉了揉太陽穴:“而且,俱樂部這種吵鬧的地方不利于養病。”

“那怎麽辦?”白晚童拿額頭撞了兩下牆。

“我想想。”白晚秋伸手擋在她額頭和牆中間,掰着她的頭轉身,提着一袋藥轉身往裏走:“總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靠,你怎麽在這兒?”

白晚童被姐姐一句粗口拉回來,看向病房裏,白晚風病床邊站着的沐子歸:“靠,你怎麽在這兒?”

沐子歸指了指另一個角落裏被護士叫醒拔針的沐予明:“急性支氣管炎發燒。”

白晚秋朝那個方向看去,再把目光移回來,看着白晚風身上那件灰色大衣——因為護士還沒把被子和枕頭拿來,所以沐子歸先給蜷縮着的白晚風蓋上了黑色大衣。

“……”白晚秋:“謝謝。”

“不用謝,不過你們看起來需要幫忙。”沐子歸走過來,手指點了點白晚童撞紅的額頭:“而且還挺急。”

白晚秋和白晚童相視一眼,白晚秋回頭與他對視:“家裏出了點事,現在沒地方去了。”

這句話結束,沐子歸開口:“那你們願意來我家玩兒嗎?”

“你父母會同意嗎?”白晚秋看着他認真的神色:“我是說,你父母會接受他們的兒子,把一個身份不明的男生,和他的兩個妹妹帶回家嗎?”

“問問不就知道了。”沐子歸拿起手機打電話,對面很快就接通了。

“是不是予明出事了?”沐青雅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伴随着起身的聲音:“你等着,我這就——”

“媽,我能帶晚風和他妹妹回家嗎?”沐子歸開門見山問道。

“啊?”沐青雅還沒回過神:“什麽?”

“我想帶晚風他們回家過年。”

“……”

電話對面寂靜片刻,随後就傳來了沐青雅的大聲咆哮:“寧致遠!起床去接兒媳婦!啊呸,不是,你趕緊起來。”

寧致遠發誓,這是沐青雅繼承家業後第一次在打電話時咆哮。

電話這邊,因為沐子歸開着免提,所以白晚秋和白晚童都被那句“兒媳婦”驚了一臉。

“這……”白晚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應該是同意了。”沐子歸挂了電話。

正常的父母真的能同意嗎?

白晚秋不确定,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正常的父母是什麽樣的,只知道沐子歸的父母來的很快。

但是……

看着抱着一大袋東西走過來的沐青雅。

老師,你不是上次來我們家家訪的老師嗎?怎麽現在搖身一變變成了沐子歸的親媽?

看着因為停車晚一步走進來的寧致遠。

校長,你不是每個星期都要上主席臺演講的校長嗎?原來你還兼職當沐子歸的親爹?

“臭小子,沒看見人家小姑娘鼻子都凍紅了嗎?”沐青雅一上來看見兩個小姑娘被凍得小臉通紅,就從沐予明手裏搶過暖水袋遞給她們:“拿着暖手。”

大半夜因為急性支氣管炎發燒來醫院打完針又吊了兩瓶鹽水的沐予明:“……”

媽,到底誰是你親兒子?

白晚秋和白晚童對于她的熱情十分不解,白晚童僵硬的手被拉過去揣上暖水袋。

“沐予明,等會兒我和你爸有事,你帶着兩個小妹妹回家可不能欺負她們呀,要不然……”沐青雅趴在他耳邊說:“我就删了你那個拿我身份證注冊的游戲賬號,沒收你的壓歲錢,停了你的卡。”

聽到這樣的威脅,沐予明立馬對天發誓:“我拿我的滿級賬號發誓,我絕不欺負她們!若是有違誓言,賬號在人在,賬號亡人亡。”

對于這個誓言,沐青雅非常滿意地點頭。一旁的寧致遠捂住眼睛,不想看自己小兒子傻樣。

“您不問一下我家的情況嗎?”見沐青雅和寧致遠一直沒有提,白晚秋主動提起。

“知道那幹啥呀?”沐青雅笑着,走過去捏了捏她的臉頰:“告訴阿姨,今年幾歲啦?”

“我16,她15,虛歲。”白晚秋順便把在自己背後裝鹌鹑的白晚童也回答了。

“那你們跟着沐予明去我家怎麽樣?”沐青雅笑得溫柔。

看着兩個小孩眼下的青黑,都能和寧致遠考研的時候比了。

白晚秋和白晚童對視一眼,點頭。

“太好了。”沐青雅一拍沐予明的背對他說:“司機在樓下等着了,家裏也請了家政阿姨,趕緊帶她們回家。”

看着她們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沐青雅松了一口氣問沐子歸:“燒到幾度了。”

沐子歸把白晚風嘴裏的溫度計拿出來:“40.5。”

“口腔溫度36.3~37.2算正常,他現在已經高燒了。”寧致遠皺起眉,“你一個人能看護好他嗎?”

沐子歸看着白晚風比身上羽絨服還白的臉色,點頭說:“我能,你們去忙吧。”

就算昨天晚上熬到跨年,睡了一個小時後又被隔壁沐予明嘔吐聲驚醒,和家人着急忙慌地把人送來醫院看護到天亮。

但是那天他一直看護着白晚風不曾閉眼,一刻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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