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成年

成年

躺在床上的沐青雅半夜三更聽見沐子歸的房間裏傳出一陣咳嗽聲,坐起了身。

寧致遠被吵醒,問:“怎麽了?”

“我不放心,去看看。”沐青雅起身下床,走出房間去敲沐子歸的房門:“子歸,怎麽了?”

過了一會兒,沐子歸把門打開,身上的黑色睡衣濕了一塊,眉目間滿是焦急:“又燒起來了,剛剛量出來是39.2,想給他喂藥但是喂不下去。”

沐青雅皺起眉走進他的房間,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咳得面色緋紅眼尾也帶上紅,她坐在床頭把人扶進自己懷裏。

“他現在咽不下去東西,家裏醫藥箱裏還有布洛芬顆粒,去泡一杯拿上來。”沐青雅立馬發號施令。

沐子歸不敢耽擱,超級床頭櫃上的白瓷杯就去找醫藥箱,沒過多久他就端着一杯白色的藥劑回來。

此時病患正被沐青雅抱在懷裏止不住的咳嗽,在迷胧間,白晚風微微睜含着霧氣的灰藍色眼睛,在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模糊的色塊,只是感覺抱着自己的是個女人。

他的記憶現在是模糊的,無意識地喊着:“媽媽……”

沐青雅輕拍着他的背給他喂藥:“貓兒乖,媽媽在,喝藥了。”

白晚風根本沒有反抗,只是乖順地喝完了整碗藥,看不見一點掙紮。

他就像是一只貓兒,不是金貴的家貓,而是一只淋了雨,渾身濕透髒兮兮的流浪貓。

都說流浪貓又野又自由,但其實有些流浪貓是最溫順的,因為被抛棄過,所以害怕再次被抛棄。

白晚風明顯屬于後者,他寧願不要自由,也不要一個人。

“他媽媽都……他怎麽還這麽……”沐子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是該先吃醋,還是先生氣。

“子不嫌母醜,哪有人能真的恨自己的母親呢?”沐青雅笑了笑:“好乖的孩子呀。”

眼見着沐青雅又給白晚風喂了半瓶黃桃罐頭的湯,沐子歸才連忙拉她的袖子:“媽,再喂要吐了。”

聽到這話,沐青雅才意猶未盡地收手,半抱起白晚風唱哄睡歌:“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棂呀,蛐蛐兒叫铮铮,好比那弦兒聲……”

沐青雅在沐子歸很小的時候也會唱着哄睡歌哄他睡覺,但是很少,等他大了,沐青雅又去哄沐予明了。

等到母親出了自己的房門,沐子歸坐在床邊看着連睡覺時呼吸都不敢大聲的白晚風,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慢慢又捧起他的臉問他:“你怎麽就不喊我的名字呢?”

沐子歸上床躺在他身邊,蓋着沐青雅女士特地準備的另外一床被子,兩天一夜沒睡的少年這時候才沉沉睡去。

但是不知過去多久,他又被一陣機械音給吵醒,他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發現發出聲音的手機不是自己的。

【重要行程:沐子歸十八歲生日。】

沐子歸看着屏幕忍不住輕笑一聲,身旁響起一陣咳嗽聲,白晚風也被這陣機械音給驚醒。

看着天花板,白晚風眼前一陣模糊後又逐漸恢複一些清醒。

“學長。”

聽到這個聲音,白晚風轉頭。

他一轉頭就看到沐子歸不懷好意的揮了揮手裏的手機,微笑着對他說:“我的生日到了。”

還沒有接受當前信息的白晚風第一反應是掀被子看自己的衣服,是自己離家的時候穿的薄毛衣沒錯。

“學長,你這麽不相信我的為人嗎?”沐子歸壓下他的被子。

“你要相信你的為人,德智體美勞,五行缺德。”白晚風确定自己沒問題之後就癱在床上不想思考。

“缺德就缺德吧,但是學長。”沐子歸忽然翻身趴在他身上:“今天我十八歲生日,我想要生日禮物。”

“你說,只要不過分,過段時間我給你補上。”白晚風伸手抵着他的肩膀不讓他靠近。

少年的身體極具壓迫性,身上灼熱又硬邦邦的。

“不用過了這段時間。”沐子歸笑盈盈的,明明是上位者的姿态,卻一臉祈求的看着下位者,好像他才是弱勢的那一方,帶着一些卑微地說:“我想……讨一個吻。”

白晚風:“……”

“沒有禮物也沒關系的。”知道白晚風不會馬上同意,于是沐子歸半哄半騙地說道:“你知道嗎?從我記事起我爸媽就沒陪我過過生日,如果不是因為我今年成年,他們才不會把我的生日安排進日程……”

他長篇大論的勸親腹稿才背了個開頭,白晚風就架不住了:“停。”

半晌後,白晚風深呼吸,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你親。”

“我想你親我。”沐子歸烏黑的眸子在夜晚異常明亮。

“……”白晚風喉結滾了滾,再次深呼吸,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你低頭。”

沐子歸低頭。

白晚風吻了吻他的額頭,正當沐子歸要擡頭的時候,白晚風忽然笑了,開口說:“一歲。”

然後在沐子歸愣住的時候又吻了吻他的右眼:“兩歲。”

溫熱的唇從移到了左眼,“三歲。”

鼻尖,臉頰,下巴,脖頸左側,脖頸右側,喉結,又往上親他的臉頰……

沐子歸不确定白晚風是故意調情,還是單純不想更進一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學長真的很會釣魚,逗他玩似的親哪都不親嘴,一直勾着他,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把人按着親。

第十七個吻落下,不知為何,沐子歸總感覺這十七個吻彌補了他過去十七年間缺失的愛。

“十七歲。”白晚風的唇從臉頰移開,經過沐子歸的唇,剛要離開的時候沐子歸突然截胡,把他壓着親。

沐子歸把他親到近乎窒息,不知道為什麽他很喜歡白晚風半窒息時雙眼迷離的狀态,直到後來的後來,在床上,沐子歸也喜歡在最後的時候親吻他,讓他處于半窒息的狀态。

“十八歲。”沐子歸親完以後,低頭笑着看白晚風。

“十八歲生日快樂。”白晚風呼吸略急了些。

十八個吻,祝你歲歲年年都快樂。

沐子歸笑:“我想許願。”

白晚風說:“那你就許。”

“那我許了。”沐子歸看着他灰藍色的眼睛:“惟願晚風知我意,每天早上睡醒,第一眼就是你——”

白晚風捂住他的嘴:“願望說出來就沒用了。”

“願望只有有人知道才能實現呀。”沐子歸笑得狡黠:“我成年了,不算早戀。”

白晚風其實不需要學着如何愛人,因為他本來就會。

他要學的一直都是如何被愛,如何不逃避愛,又如何不患得患失、不恐懼得到或失去。

就像現在,看着沐子歸的眼睛,半晌白晚風垂下眸子說:“高中最重要的是學習,我們都高三了,應該要好好複習備戰高考……”

找男人絕對不能找白晚風這樣的,他會對你很好很好,但是你卻不能确定他是否是真的愛你。

如果真的要找一定要找沐子歸這樣的,因為你不用反複确定他是否愛你,你會感受到他愛你。

喜歡白晚風很難,他就像摔在地上破碎一地的精美陶瓷杯,你要忍受着劃傷的風險和冗長的枯燥,一片又一片的将他拾起,一點又一點的将他拼湊完整。

他明明是個沒有回音的深淵,沐子歸為什麽會這麽傻傻地往下跳呢?

“好。”沐子歸幫他把被子壓好,然後自己在旁邊躺平:“睡覺。”

在沐子歸的心裏,白晚風從來不是破碎一地的精美陶瓷杯,而是水中月。

水中月映在微波粼粼的海面,需要有人深入深淵在海水中尋找破碎的光影,但光影是抓不住的,誰願意水中撈月一場空呢?

沐子歸願意。

每次尋找到一片月亮的光影他都會內心歡喜,他知道,不是那些人抓不住月光,而是月光不願意被那些人抓住。

看他,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占有月亮。

是月亮選擇了他,所以月亮奔他而來。

白晚秋起床的時候想起昨天晚上沐青雅的話,伸手摸了一下枕頭底下,然後拿出一個紅包。

白晚秋:“……”

她默默把紅包塞過去,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旁邊和她同睡同起的白晚童直接收回了往枕頭底下伸的手,也當做什麽也沒看到。

兩個人在胸口畫十字:“阿門。”

如果我們有罪那就請讓法律來懲罰我們,而不是讓我們做這種曾經人生中從來沒有做過的選擇。

她們被沐青雅叫下樓吃餃子時都不敢說話,縱使是白晚秋再怎麽能言善辯此時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寧願去市局看刑偵支隊審訊犯人,寧願頂着白玉的代號去抓犯罪嫌疑人,也不願意在這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沐青雅對她們非常好,好到她們都不敢相信世界上除了哥哥還有人能對她們這麽好。

但是這樣的好讓她們非常慌張,因為這是她們曾經沒有經歷過的。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早當家和有眼界是不一樣的。早當家是早點賺錢早點熟悉柴米油鹽,有眼界則是知道除去那一小方天地之外的世界。

她們和哥哥的确是早當家,他們知道什麽時候菜市場的菜最便宜,知道該怎麽和路邊的菜販子讨價還價,知道家裏一個月的水費電費煤氣費,知道怎麽領貧困生補貼。

但是他們一直困于那一小方天地之中。

“來,嘗嘗阿姨炖的湯。”沐青雅端了兩碗湯出來,旁邊的寧致遠都沒有這樣的待遇:“特地買的大棒骨,加了枸杞、花膠和高麗參。”

白晚秋和白晚童安安靜靜的拿調羹喝湯。

沐青雅心裏感嘆:還是女孩子好,不像沐予明不喜歡喝湯,吃飯也不雅致。

沐子歸從樓上走下來:“媽,你是炖湯了嗎?”

“嗯,你端一碗給晚風。”說着沐青雅又進廚房盛了一碗湯。

沐子歸走到餐桌邊,看着兩個安安靜靜吃飯的小家夥問道:“昨晚睡得怎麽樣?”

“很好。”白晚秋說。

她現在身上穿着的是沐青雅給她們找的衣服,一件娃娃領的正紅色裙子,白晚秋極少穿這種顏色鮮豔的衣服,此時的她看着比平常明豔許多。

白晚童身上也穿着沐青雅給準備的衣服,一件紅色打底的塗鴉衛衣,很适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沐青雅端着一碗湯出來,遞給沐子歸:“你也先喝一碗湯,吃早飯。”

“不了,我不餓。”沐子歸沒有吃飯,端了一碗湯上去。

“嘿,臭小子。”沐青雅只是在他背後這樣罵到。

端着一碗排骨湯上樓,沐子歸開門的時候白晚風正坐起身,一手撐着床一手扶着額角。

“我想洗澡。”白晚風看見他來之後說,“發汗了,身上不舒服。”

“你這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麽似的。”沐子歸拿起床頭的體溫計遞給他。

“你——”

“先量體溫。”

白晚風的話被沐子歸給堵回去,最後還是量了五分鐘體溫。

趁量體溫的五分鐘,白晚風還被沐子歸灌了半碗湯。

看着體溫計,沐子歸說:“37.1,退燒了。”

他走到衣櫥旁邊,打開最左側的衣櫃門:“衛生間和浴室在裏面,我去給你找衣服。”

白晚風赤着腳下床,抱着沐子歸的衣服,有些手足無措。

“把鞋穿好。”沐子歸把自己的拖鞋脫下來踢給他,拉着他穿過衣櫃走到浴室:“水溫我給你調好了,沐浴露和洗發水在櫃子裏,髒衣服放洗衣簍裏就好晚上會有家政人員送去幹洗店。”

等說完以後,沐子歸靠在門上看着白晚風,一副要看他洗澡的架勢。

白晚風和他對視三秒,從手中的衣物裏抽出一雙小腿襪扔到他臉上:“出去。”

看見他扔出去的小腿襪,他又補了一句:“帶着你的小腿襪滾出去。”

“好好好,我不偷看。”沐子歸舉手投降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小腿襪不是我的,是我媽昨天晚上拿來砸我的,這一點你跟她倒挺像。”

在白晚風上來攆他之前,沐子歸先關門逃跑了。

他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人在班級內部小群裏發了什麽@所有人。

宇宙無敵美少女:[圖片]

宇宙無敵美少女:看看我在論壇上面找到了什麽好東西。

宇宙無敵美少女:明天班F4!

宇宙無敵美少女:上面有我耶。

謝敏發出來的是一張長截圖,巨大的标題“明天班F4”十分醒目。

長截圖裏有四張照片,都是偷拍和路人視角,每張照片的正下方還有小标題。

周思蘊高一軍訓的時候穿着一身黑色禮服在臺上拉大提琴的照片,禮服上有什麽東西在閃閃發光,bling bling的。

小标題:高冷禦姐。

謝敏在哪個射擊俱樂部打槍的偷拍,運動短上衣和運動短褲,勁瘦的腰肢和線條有着一種陽光的運動美感。

小标題:爆辣甜心。

付乖穿着學校的校服,肥大的校服褲腿耷拉在鞋面上,袖子幾乎要把手遮住,懷裏抱着幾本習題和競賽練習卷。

小标題:清純蘿莉。

第四張圖出乎意料的是餘潇,大概是初中時期的餘潇,面容還未長開是一種青澀的稚嫩,穿着一件香槟色的小香風公主裙坐在白色高腳凳上。

小标題:……

是的,餘潇的小标題只有一串省略號。

看着這張長截圖,有人發出的疑問。

B01:周思蘊不是去21班了嗎?

大魔術師:但是她依舊在我們心裏,就跟你劉某雖然不是我們明天班的,但是能混進我們班內部小群一樣。

J:我同意,周思蘊永遠是我們班的一員。

Y:我謝謝你,但是這個什麽“明天班F4”太弱智了,不亞于把我公開處刑。

B01:那為什麽餘潇也在。

宇宙無敵美少女:因為他長得好看,怎麽,不行啊?

B01: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嗎!還有沒有天理了!

宇宙無敵美少女:沒有。

大魔術師:你們等會兒再吵,先看看我的戰鬥成果。

大魔術師:[圖片]

林珂的圖片剛發上來,沐子歸的心跳就漏了一拍,然後瞬間加速。

那張照片原本是餘潇的照片,但是照片上的那張臉卻變成了白晚風。

大魔術師:AI換臉真是造福人類,為此我特地去翻了我的初中畢業照。

群裏先是一陣沉默,再是一陣“哈哈哈哈”“林珂牛逼”“盜圖留名”,最後才是正經(劃掉)讨論。

宇宙無敵美少女:靠靠靠靠靠!現在是明天班F5!

餘潇:其實大可不必的,晚風在論壇裏面有自己的樓,畢竟是蘭亭一中5A級景區,拍照打卡必定簽到的風景線。

Y:好看,但沒我好看。

J:嗯。

付乖:蘊蘊,你OOC啦!but請繼續保持。

付乖:還有林珂,你是不是夾帶私貨了?為什麽你把晚風P的這麽……沒有高嶺之花的性冷淡氣質了。

大魔術師:怎麽可能,要夾帶私貨也是AI夾帶私貨。

大魔術師:唉,要是晚風是女孩子,那以後我和他兄弟之情就可以到此結束了。

大魔術師:這叫什麽來着?父愛變質還是厄勒克特拉情結。

餘潇:……

餘潇:林珂,有人正在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轉睛。

大魔術師:自動配音了,有點洗腦。

大魔術師:還有,沒聽出來我是開玩笑的嗎,不管晚風是男是女,我和他都只能是朋友。

大魔術師:對吧。@風

風:滾。

拿着白晚風手機自作主張回複的沐子歸心情大好。

他保存了那張林珂發出來惡搞白晚風的圖片,此時此刻他沒有注意,白晚風已經悄無聲息走到了他身後。

“啧。”白晚風突然手肘撐在他的肩膀上,指着手機上的圖片:“你P的?”

沐子歸被吓了一跳,裝模作樣咳嗽兩聲,仰頭讨好地笑道:“不是,是林珂。”

白晚風沉默片刻,輕笑一聲說:“還挺好看,我自己看了都要心動了。”

AI換臉自然是開了美顏化了妝的,半長的直發垂在鎖骨,灰藍色的眼睛低垂着适當放大,豆沙色的口紅,瓷娃娃般的妝容,一身香槟色的小香風公主裙。

如果說餘潇的原圖是高冷禦姐,那麽這張AI換臉之後的圖絕對帶了點東西,直接把高嶺之花白晚風P出了溫柔人妻氣質,在高貴冷豔中又帶了點撩。

“我記得你家裏有你小時候穿裙子的照片。”沐子歸伸出小腿摩挲着白晚風的小腿,看着他身上的酒紅色毛衣說:“和這件毛衣顏色一樣。”

白晚風平常不會穿這麽明豔的顏色,酒紅色的毛衣有點長,沒過大腿,領口也有些大露出一點精致的鎖骨,灰色的休閑褲也很長,褲腿都堆疊在拖鞋的鞋面上。

沐子歸家裏暖氣很足根本不用怕冷,連他自己也只穿了一件米色襯衫和酒紅色學院風的毛線背心。

看着他不安分的腿,白晚風踢了一下,趁他的腳落在地上又踩了一腳他的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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