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往後的幾日，宮中沒有再傳出明妃的消息，但樂芷見楚珣日日外出時行色匆匆，又像是發生了什麽。
這日，樂芷閑着無事便去曦林閣轉轉。曦林閣失火後，楚珣令人重修，眼下便要完工了。樂芷踏入曦林閣，見新修的房子與從前一樣，若不是新漆的味道還未散去，倒瞧不出這與之前有何分別。
雖然在這裏住的日子不算久，但終歸是入府後的第一處住所，樂芷對曦林閣還是很有些感情的。她從這間房走到那間房，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和一些人，比如春錦。
她走進春錦從前居住的屋子，這間屋子并未怎麽受損。從前，春錦便是與春梅一起睡在這屋，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樂芷感嘆時，瞥見春錦的床鋪底下壓着什麽東西，便翻開瞧了瞧。
是一封密信。沒有落款，從語氣結合從前發生的事情來猜，樂芷猜測這是明妃寫的。信上說，不要讓樂芷死得太痛快，要慢慢折磨她。
樂芷不知道春錦在看這封信時是一種怎麽的心情，但是她此時此刻，特別想知道的是，春錦為何會背叛她，又是何時開始背叛的她。她心中的疑問，如今怕是只有一個人能解答。
想到這裏，她拽着那封密信，匆匆離開了曦林閣，離開了昭王府，坐上馬車往宮裏去了。
是的，她想去找明妃，想親口問一句為什麽。
蘅苑便是明妃如今所處的冷宮，地處皇宮的偏僻角落，受周圍建築的遮擋，常年不見天日。日頭還未下山，蘅苑裏就已經沒什麽光線。樂芷給看守宮門的太監打賞了好些銀子，才得以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見明妃背對着她坐在荒蕪的院子裏，昏昏暗暗。
“你來這裏幹什麽？”明妃沒好氣問道。方才樂芷跟外面的太監說話時，她便聽出了樂芷的聲音，“來看看我如今有多落魄？”
“我知道你有恩于楚珣，我本該感激你，但你幾次三番差點要了我的命，所以我們之間的恩怨，我希望到此為止。前幾日，楚珣跟我講了你們從前的事。”
明妃聽到這句，原本黯淡的眸子閃出了一點光。“從前的事，他還記得從前的事？”她苦笑道。
“你們之間的事，我不發表意見。我今日來找你也不是因為楚珣，我只是想知道，春錦，她到底為什麽會背叛我？是我把她從樂府帶出來，帶她脫離困境，她到底為何要恩将仇報？”樂芷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明妃身邊。
明妃聽了，冷笑了好幾聲，道：“你果真還是太天真了，你那區區的憐憫之心根本救不了她，反而将她推向深淵。若不是我那日在街上出手，她怕是早就被樂府家的大小姐給打死了。于她而言，我給了她一條命，你覺得她會不聽我的嗎？只是我也沒想到，她竟然背着我勾引楚珣，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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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不想再多說，樂芷從她的話中大概得知，許是從她将春錦帶到昭王府時，春錦已經是明妃的人了。
“罷了，人都已經不在了，說太多又有什麽用。今日是我叨擾了，樂芷告退。”樂芷說完，依舊朝明妃行了禮。
當她準備離開時，卻又被明妃叫住。“等我片刻。”明妃說完，慵懶地起身回屋。
樂芷伫立片刻後，見明妃手中拿着一幅字畫走了出來。
“這個……給你。”明妃說罷，将字畫扔到樂芷手上，“這幅畫是我從前畫的，那時候的他還沒有遭遇橫禍。”
樂芷立即明白了，這幅畫畫的受傷之前的楚珣。她剛想展開瞧瞧，卻被明妃阻止：“離開我這裏以後再看。這是我帶入這冷宮唯一的東西，以後，他便是屬于你的了。”
明妃說的最後一句話，樂芷當時并沒有完全聽懂，她以為明妃說的是這幅畫像以後屬于她了，直到宮中傳出明妃自缢的消息，她才明白，明妃那時的話是在告別。
至于明妃為何自缢，樂芷所知的不多，她也沒有去問楚珣，因為楚珣得知這事後在書房裏待了三天沒出門。她雖不能感同身受，但能理解楚珣的心情，無論如何，楚珣與明妃曾是兒時的夥伴，兩人一起經歷了許多事，突然陰陽相隔，換作誰都會難過幾日。
樂芷幾次走到書房外又折返，她不知道該與楚珣說些什麽，不知說些什麽才能寬慰他。
轉眼便是六月，入了伏後，天氣越發炎熱起來。樂芷整日癱在廊下乘涼，胃口也不佳。
“唉，沒有空調西瓜，夏天要怎麽過啊！”樂芷一聲哀嘆，加快了手上蒲扇的速度。
“避暑山莊那邊倒是有西瓜。”春梅端來一碗冰粉，放在桌上，又接過樂芷手中的蒲扇，為樂芷扇風，“只是皇妃說的什麽空什麽調，那是什麽？奴婢倒沒聽說過。”
“避暑山莊，在哪兒？”樂芷一躍而起，瞬間趕走了身上的乏力感，來了精神。
“在燕山。往年殿下會去避暑，在上面小住一個月。”
“那今年怎麽不去？”樂芷還沒去過避暑山莊這種地方。
“還不到時候呢，如今不算正熱，到了三伏天那才是熱。只是今年與往年這個時候相比确實要熱一些。”
“管它幾伏天，我們可以去那裏住到暑天過完了再回來。你去幫我轉告殿下，我想去避暑山莊。”樂芷的本意是想與楚珣一道兒去，只是她又不好意思開口，便想出讓春梅去旁敲側擊。
春梅大概猜出了樂芷心中所想，所以才在去玩書房回來時唉聲嘆氣。
“怎麽了？你可曾将我的話說給殿下聽，殿下說了什麽？”
“我說了，不僅說了皇妃交待的話，還添了幾把火，可殿下似乎沒聽懂，只說皇妃若是想去便叫上幾個人陪着皇妃去。”
“所以，他不去？”
春梅點點頭，“殿下沒說有什麽要忙，只是交待皇妃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見樂芷的臉色有些不好，便忙打圓場，“殿下定是沒懂皇妃的意思，奴婢這就去明明白白說與殿下聽。”
“不用了。”樂芷負氣道，“他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會不懂我的意思。”
确實如此，平日裏樂芷只要動一動眼，楚珣就能猜到她想要幹什麽。
“既然他不去，我們去便是了。走，随我收拾行李，我們明日便出發。”
“是。”春梅還想勸慰幾句，樂芷卻已經氣呼呼進了屋內。
第二日一早，府外就備好了馬車。春梅将樂芷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件往馬車上搬。小林見了也來幫忙搬，不解道：“避暑山莊裏的物資也不短缺，皇妃怎麽帶這麽多東西。我看皇妃這不像是去避暑，倒像是要離家出走。”
“噓。”春梅瞥見樂芷來了，忙讓小林閉嘴。
“都裝好了嗎？”
“我們再跑一趟就裝好了，皇妃在此等我一下。”春梅說完，便拉着小林跑開了。
兩人疾步往入夢軒走，春梅邊走便說：“誰說不像是離家出走，昨夜晚膳都沒用，硬是把整個房子都翻了一遍，必要的不必要的通通打包了，若不是我攔着，現下入夢軒怕是沒什麽剩的了。”
春梅說着，又将昨日樂芷讓她轉告楚珣的話說了一遍，奈何小林平日裏頭腦活絡，此刻卻也像是個木頭做的，聽完後也沒找到樂芷生氣的關鍵。
“那皇妃到底是想去避暑山莊還是不想去嘛？”小林問。
“你怎麽也不明白，皇妃這是想與殿下一道兒去。我也怕殿下沒明白，昨日本想明明白白告訴殿下，卻又被皇妃給阻止了。”
小林更不懂了，“那皇妃到底是想跟殿下一塊兒去，還是不想跟殿下一塊兒去？”
春梅白了小林一眼，不想再說話，加緊了步子将小林甩在了身後。
*
“好了，行李都裝好了。”春梅将最後一件行李放上馬車後，走到樂芷旁邊說道，“我們可以出發了。”
樂芷本可以在馬車上等候春梅，但她還是選擇站在門口最顯眼的地方，無非是想看看楚珣會不會出來。結果知道春梅放好行李，也不見楚珣的身影，她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哎走吧走吧。一大早起床本來就煩。”樂芷嘟囔着，上了馬車。
若說馬車剛起步時，樂芷還想着楚珣會不會出現，那麽在馬車出城後，她便徹底死心了，心裏不免又亂想起來。她在想，明妃的離去是不是狠狠刺激到了楚珣，人往往都是這樣，失去後才知道珍惜，許是楚珣在明妃走後才意識到自己對明妃的情誼，如今便對樂芷毫無興趣可言了……
想着這些，樂芷竟然莫名悲傷起來，還真産生了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鼻子竟也酸酸的。
就在她給自己編寫苦情劇本時，有人騎着馬從後面追了上來，逼停了馬車。
“怎麽了？”此處人煙稀少，是高山密林，聽說時有山賊出沒，又感到馬車停得突然，樂芷不禁擔心是不是遇到山賊了，便稍稍往外探出頭看去。
哪知她剛探出頭去，來人便掀開了馬車的車簾。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便坐進了馬車裏。
是楚珣。
樂芷心裏雖是歡喜，面上卻不願表現出來，極力壓制上揚的嘴角，面無表情道：“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把入夢軒搬空了要離家出走，我定是要來看看的。”楚珣坐在樂芷對面，玩味地看着她。
“誰說我要離家出走。”樂芷嘟囔着，将臉偏向一邊，卻不敢看楚珣。
楚珣淺笑，沒有再說什麽，不願拆穿樂芷的心思。
馬車繼續前進，這一段山路多颠簸，行到一塊大石頭出，馬車重重颠簸了一下，颠得樂芷整個人騰空而起，不偏不倚與楚珣撞在了一起。楚珣忙雙手将樂芷護在懷中，直到行完這段路。
馬車平穩後，樂芷想從楚珣懷裏掙紮出來，卻被楚珣死死圈住了。
“後面的路也不好走，”他看着樂芷，眼神柔似水，“就這樣靠在我身上。”
樂芷便真的乖乖不動了，這樣蜷縮着，能聽着楚珣的心跳，确實安全感爆棚。只是，她似乎聽出，楚珣的心跳聲越來越快了。
“你的心髒跳得好快。”她說。
“因為我現在很想做一件事，但又怕面前的人不同意。”
樂芷沒有發現，楚珣一直低頭垂眼看着懷中的人，看着她的眉目和略微泛紅的臉頰，以及輕啓的小嘴。
“倒也不會不同意。”樂芷壞笑道，她拿不準楚珣到底是做什麽，但是，她都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