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憶
回憶
兩個人剛在一起的時候,經常不能碰到面。
為了姑姑的治病費用,雲竹逃課成了習慣,縱青生來了學校也見不到人,索性也就不來。
白天雲竹打工的時候,他自己在雲竹家練習唱歌,晚上他去酒吧駐場,等雲竹下班接他一起回家。
“今天怎麽更晚了。”
快七月份了,三伏天走在街上,熱得像入了蒸籠的唐僧,沒走幾步就汗流浃背。
夜晚亦是如此,點點繁星下,兩個人并排走着,雲竹個稍微矮些,落後了半步的距離。
縱青生停住,伸手牽他的手。
“啊,好熱,好困,好累。”
雲竹順勢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像沒骨頭似的,随後閉上眼睛,洋裝睡覺。
路燈下,牽着手的兩人陰影逐漸拉長,然後變短,再走幾步再次拉長。
“站直,不要動。”
突然的,縱青生說話。
雲竹下意識繃直身體,一動不動的看着縱青生,縱青生笑了一下,然後彎下腰,示意雲竹趴上來。
“那我不客氣了。”
雲竹助跑了一下,趴到縱青生背上,縱青生馬步站的很穩,那一點沖擊絲毫不影響,他雙手抓住雲竹的大腿,站起身來。
“好高,小時候爸爸也經常這樣抱我。”
雲竹摟着縱青生的脖子,伸手摘了一片葉子,路邊綠化帶種着一成不變的萬年青,卻每隔幾步路栽了一棵紫葉李。
雲爸是旁邊煤廠的員工,煤廠很忙,雲竹小時候,要晚上很晚很晚睡覺,才能跟爸爸見上一面,像這樣背着他在路邊走的時間,更是少的可憐。
“你也可以叫我爸爸,如果能在床/上叫就更好了。”
縱青生雙手一擡,雲竹被颠了一下,吓得他緊緊摟住了縱青生的脖子。
“滾啊,”雲竹拍了兩下手下紮手的寸頭,帶着笑意說道:“還沒成年呢弟弟,怎麽可以聊成年人的話題!”
“意思是過了今天就行了嗎?”
雲竹趴下,捂住了縱青生瞎說的嘴。
縱青生剛從酒吧出來,身上帶着不好聞的煙味,雲竹被熏的皺了下鼻頭,咬了一口縱青生如今空蕩蕩的耳朵。
随後拿開了手。
跟雲竹确認關系後,縱青生就把身上的破爛貨全摘了,時常穿着短袖長褲,跟雲竹湊情侶裝。
嘴自由後,縱青生下意識回頭,嘴唇貼上雲竹的臉頰,兩個人頓時渾身紅透了。
然後彼此安靜,仔細聽,可以聽到兩人蓬勃跳動的心跳聲,就這樣過了橋,回到了小區。
已經很晚了,小區家家戶戶都熄了燈,上樓梯時,雲竹掙紮着從縱青生背上下來,小跑幾步走到前面。
用鑰匙打開門後開了燈,又返回來捂住了縱青生的眼睛。
“怎麽了?”看不見的縱青生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問道:“你在家裏面養小三了?還不給我看。”
“你再胡說!”
雲竹嗔怒,擡手打了下他的胳膊。
進了門,雲竹松開了手,縱青生眨了幾下眼睛,适應了明亮的環境,第一眼看到了放在沙發上的吉他。
不是什麽很貴的、很難得的東西,是跟他之前被摔壞的那把,很像的吉他。
他有些眼熱,看向雲竹,說不出話。
“怎麽了……”雲竹不确定的問道:“跟之前那把不像嗎?但是我努力找了,盛安的琴行不多,這是最像的一把,你不喜歡……”
縱青生不等他說完,一把将他抱在懷中:“很像,跟原來那把一模一樣,我很喜歡,謝謝你,小竹子。”
“吓我一跳,你喜歡就好,”雲竹喘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來吃蛋糕吧?”
生日蛋糕是草莓味的,挺普通的一款,草莓醬很甜,襯得上面的幾顆草莓特別酸,縱青生咬了一口,呲牙咧嘴,把剩下的強塞到雲竹嘴裏。
看着雲竹皺起臉,開心的笑出了聲。
吃了蛋糕,縱青生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把吉他來,順勢坐到了地上,大腿緊貼着雲竹的腰側。
“我給你彈首曲子吧,我自己寫的。”
那晚彈的曲子就是後來專輯裏《初戀》的主旋律。
縱青生低頭撥弄着琴弦,這把琴的音質比他之前摔壞的那把好多了,一試就知道很貴。
他那把吉他是那個女人給他買的,她很可憐,也很可笑,縱青生現在甚至不願意喊她一聲“媽媽”。
那個女人出生在農村,那個年代不上學早早嫁人的女孩比比皆是,她心氣高,自命不凡,根本不願意嫁給一個只知道種地的鄉野農夫。
所以她逃了。
一個女孩獨身來到大城市,感覺一切都是美好的,遇到的人也都是好人,她被騙也是理所當然。
男人讓她懷了孩子,又棄她于不顧,她失了身還被騙了錢,走投無路,活着都費勁,自然也沒錢打胎。
若不是後來遇到同村人的幫助,她已經投河自盡,等日子好過一些了,想去打胎被告知月份太大,可能會一屍兩命,沒辦法只好生下來。
于是,縱青生便出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個母親的憐愛,她認真的翻字典給他起了名字,一口一個“寶貝”的喊着,月子裏還幫人裁剪衣服,賺錢給縱青生買些營養品。
縱青生的親爹不姓縱,好心的同村人才姓縱,她認清現實,跟這個好心的同村人結婚了。
“媽媽,你去哪?”
背着書包剛放學回家,縱青生便看到他的媽媽要出門,她沒有穿平常穿的粗布麻衣,罕見得穿了件少女感的裙子,臉上還花了淡淡的妝。
“媽媽有點事要出門,不要跟爸爸講哦。”
雖然蹉跎了幾年,但到底是年輕,她稍微打扮一下,笑起來還很好看,有幾分當年那個少女的樣子。
她拿着一把吉他,給了縱青生,吉他很大,那會還很弱小的縱青生根本抱不動。
“寶貝不是想學音樂嗎,看,這是媽媽送你的禮物,好好學,等彈給媽媽聽。”
等縱青生能抱動這把吉他,學會了指導書上的全部曲子,她也沒有回家。
其實也沒過幾年吧,至少他那個爸爸還沒有二婚,她就回家了。
縱青生很高興,拿着吉他,想給她彈他新學會的曲子。
“彈什麽彈!不務正業!彈這些破玩意能有什麽出息,你想一輩子住這筒子樓裏,一輩子伴随着蟑螂睡覺嗎?”
吉他摔壞了,家裏的男人聽到這話,怒氣沖沖的扇了她幾巴掌。
“賤女人,臭婊/子,跟着野男人跑了不回家是吧!”
兩人漸漸扭打在一起,小縱青生将地上的吉他撿起來,抱着回了房間,後來再也沒彈過這把吉他。
“媽能有什麽事啊,這不是你弟弟回國了嗎,聽你爸說你們在一起呢?怎麽不說一起回家看看媽?”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縱青生扯了下領帶,清了下嗓子說道:“知道了,晚上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