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都令

天都令

帝京天都,年關将至,街上一派喜氣繁華,四處可見大紅燈籠高挂,攤位店鋪紛紛擺出年貨來賣。

坊間又傳聞說,皇上這回冬巡會帶着南來島虛王爺一道回京,似是動了大婚的意頭,宮中好像都開始布置起來了,各地也都聞風陸續挑選貢品随時等候進京。百姓間更是議論紛紛,都說皇上登基七年,總算是要立後了!

龍駕預計會在小年前日入京,也就是明天一早。

這一晚,街上鬧得尤其晚。興許是快到年節了,百姓的精神頭都十足似的,特別是一些年輕男女,興致尤其高漲。不少門樓還趁着時下辦起好些活動,加之年節時分宵禁皆免,是故,有時這一鬧往往就要鬧到醜時才肯罷休了!

帝京最熱鬧的街,莫屬天都巷。

這天都巷名曰巷,實際卻是一條寬闊長街,從皇城東城門一路通向皇宮正門口。而之所以命名為“天都巷”,一來意為天子之都,二來因為天都巷的盡頭,也就是皇宮門口百尺的地方,豎着一塊黑玉石碑,碑上有龍飛鳳舞的《天都令》。

說起這天都令,那可是大有來頭。

且不說那纂寫令文的碑料是上好的黑玉,那三個大字更是當今天子的禦筆親書呢!

“天都令”三字陰刻,輔以銀漆,橫在正上方肅穆威嚴。下頭數行魏碑小字,寫的即是令文,乃是天子給帝京定下的規矩。但凡身處天都之人,都必須遵守,違令者重罰!

當年皇帝初登基,不出三日便下了這天都令,還在宮門前立下這塊玉碑以震懾臣民,意為見令如見君上!

而這天都令中的幾條例令,也是令當年初見的天都百姓為之一驚!

就不論那些安邦定城的規矩了,那些令則百姓也都贊同接受。

唯獨開頭一條,卻是叫人摸不着頭腦更無法理解了!

只見天都令下第一行,特意用朱紅砂漆标注出來短短一行字——天都內着白衣者,殺無赦!

開玩笑!穿白衣服就要砍頭,皇上這是在說笑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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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首則實在是毫無頭緒,起初一些傲慢叛逆的年輕人便自作聰明,覺得皇帝不可能真這麽做。更是嚣張地穿着白色的衣裳上街,結果剛走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一隊身着黑衣铠甲手持長刀的暗影衛隊殺到眼前。還不待他們争辯一二,便已經身首異處了!

光天化日,大街之上,好幾個年輕人被生生砍下了頭顱,行刑者只留下一句“違天都令者死”,便消失不見了……

當日,幾個人頭就被高挂在天都令玉碑邊的旗杆上,示衆半月方被取下,随着屍首一道抛擲郊野喂了狗。

自那日起,帝京的街上,就再瞧不見白色了,就連白顏色的紋樣、配飾都銷聲匿跡了。

甚至到了後來,天都百姓連裏衣都不敢穿白色的了!只因有人曾在家中穿着,卻也被發現處死的。

不出半年,天都的成衣鋪子與布料店中,就再瞧不見白色衣飾或布料了,小攤小位也不再用白布來墊桌鋪貨。就連家中喪殡的,也都改挂上黑色的燈籠,換上黑色的喪服,用黑綢子制成喪花纏在棺材頭……

天都令一出,帝京之中人人聞白色變!

白色成為了一種禁忌,無人敢用,無人敢提。興許除了當今聖上,便再沒有人敢碰白色了吧……

除此之外,天都令中還将曾經蒼淵王城最熱鬧的去處——葬櫻冢,連帶着後頭的遙水居,一道列為了禁地。任何人不準進出,有違者一樣要死。

只是過沒多久,葬櫻冢便莫名起了一場大火,待皇城軍得到聖旨許可前去滅火時,火勢已經蔓延得太大了。

到了最後,葬櫻冢與遙水居皆付之一炬,當年聞名五國,天下人趨之若鹜的地方,就這麽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帶着它的過去,盡數消失在了那夜的沖天大火裏……

在天都巷上,有兩個盤踞極佳位置的地方。

一個是已經化作一片廢墟,卻仍為禁地的葬櫻冢。另一個,便是影莊。

誰又能想到,近年來在江湖中迅速崛起,俨然跻身第一大門派的影莊,本部竟然就在京城。就在天子腳下,在最熱鬧的那條街上。

影莊門面極大,地處大約據城門百丈,門前日夜有人把守,兩邊都是商鋪攤點,亦是熱鬧非凡。

亥時剛過,天都巷上的男男女女們正玩得興起,酒肆商坊皆大開門路,四處燈火通明,欲将黑夜照得有如白晝。

街上的嬉笑吵鬧之聲很響,輕易便蓋過了影莊內的打鬥之聲……

直到亥時二刻過去,忽然一道身影被人從莊內踢了出來!撞開了門,落在大街正中央,還撞到了好些人群。

門口守衛一看,是自己人!相視一眼,眉目一皺便沖進了莊內!

不想還不出片刻,也被打翻了出來!

緊接着,陸續有影莊門人被從裏頭扔了出來!一個個都被打昏了過去,又似乎沒受什麽重傷,至少都沒怎麽流血。估摸着要麽就是動手者心軟,要麽就是故意為之,目的只為驅趕影莊門人!

天都巷上很快動靜便傳開了,許許多多人圍攏過來,都想看個熱鬧。

約摸又過了兩刻鐘,只見一個灰衣男人也被扔了出來,落在人堆之上。

許多人都認識他!這不是影莊其中一位副莊主——吳淩風麽!

影莊的莊主是個極度神秘的所在,別說生活在身邊的百姓了,就連江湖人都不知道影莊莊主是誰。只曉得影莊多年來都由幾位副莊主坐鎮,真正的大莊主一直都只在幕後操控。

前些日子,影莊好幾位副莊主陸續外出公幹,只剩吳淩風留守坐鎮,現下影莊屬他最大。

眼下連老大都叫人打出來了,那這事估計就真是要鬧大了!

眼見莊門前街上堆了一堆又一堆昏死過去的門人,和幾座小山包似的,打底也得有個三四百人了吧!可一旁圍觀的百姓卻是一個都沒少!這些本就是些年輕膽大的少年人,見着影莊莊衆都被扔了出來,卻一個個都沒受什麽大傷,估摸着動手之人不該是嗜殺之人才是。

這群好事之人,膽子大,神經粗,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只顧圍觀眼前熱鬧,愣是越圍越多,越看越興起!甚至還有不少回家了的,聽着風聲就又出來了!

一時間,酒家二三四樓,樹杈上,房頂上,放眼全都是人!

大晚上的,天都巷上莫名堵了裏三層外三層,反是沒睡的百姓,全都來圍觀影莊遭“滅門”的好戲了!

烏泱泱的人群擠在一塊兒,各種猜測議論像無頭的蒼蠅越傳越離譜,只等着能有人出來解釋這一切了!

良久,大開的門扉被一陣突來的驟風吹得搖晃起來,圍觀的百姓也一時被迷了眼……

直到風停,衆人回過頭去,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莊子裏頭傳來。

影莊的門被方才那陣風刮得幾乎阖上了,獨開了一條小縫,又沒人真敢上前推開,四面八方的百姓只得伸長了脖子聳着往裏頭瞟。只是脖子都伸酸了,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百姓的胃口,已經被吊到了至高!

門開了,有兩人一人一邊,同時推開了兩扇緋紅大門!

兩個男人走了出來,一人黑衣一人青衣,長得有七八分相似,應該是兄弟。

兩人跨過門檻,來到街面。他們後頭,還跟着人……

一只雪白的靴子跨過門檻,随即是白色的衣裳下擺,裏頭若隐若現的,是純白的裏褲,純白的衣袖,純白的肩廓,純白的衣襟……

除了那一頭及腰青絲,全都是白色的!

“啊!”一聲尖叫傳來,是人群之中發出的。

“白……白……白……白的!!”

“穿……穿的白色!”

“……”

“白色的!大家快跑哇!!!”

人群瞬時亂作一團!

延陵無一身白色衣物,還未說半個字,已招致天都巷大亂!

百姓四處逃竄,慌不擇路,甚至因為太過擁擠出現了踩踏之情,好些人都受傷了!

孑飒回頭看向延陵無,延陵無朝他輕輕一點頭。

孑飒回頭,擡手一揮,瞬間人群就不動了!

延陵無聽着不再有吵鬧哭喊之聲,便上前一步徐徐開口,“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聽到聲音,不少人都轉過眼來看她。這把聲音好聽極了,有一絲絲的沙啞,卻莫名讓人感到舒心。

而那容貌更是絕佳!剛才只顧看那一身白色了!魂都吓沒了,都沒看人家正臉。現在被定住身形,一個個心下害怕之餘,卻都不敢再如何了。反而有了心思看那人面容,聽那人說話。

延陵無感覺出人群的氣息已趨于穩定,便接着說,“今日天都的百姓為我做個見證。影莊之弱,百餘人不敵我兩名屬下。這風水寶地,也只好容我們享用了……從今日起,我,就是這裏新的主人。”

說着,延陵無臺手一揮,指向身後!

後頭莊子大院內站了五光十色一大片人,個個容貌出衆,又空手白刃的,“有不服者,自可與我屬下比試。”

天都巷上一派安靜,所有人的眼裏都是她,都在看她鑼鼓驚堂,唱起這場戲。

延陵無滿意地挑了挑嘴角,輕啓薄唇,“從此以後,天下再無影莊,只有我……”

話未說完,便有破風之聲傳來,一支玄黑羽箭朝着她的眉心便直直飛來!

伴着空氣中冰冷無情的規令,“違天都令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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