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閉門羹
閉門羹
上官衍好一番梳洗打扮,換了身素色的長裙,又套了青灰色的大氅,帶着春央和一衆宮人就出門了。
上官衍一行人一路過去,就見宮裏的護衛都還是暗衛的人。等到了絕浪殿前,春央上前招呼侍衛去通傳。
不想人都沒去,便回答她們,皇上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
上官衍神情未變,自己上前一步道,“皇上說了是任何人?”
那侍衛點頭,“回禀娘娘,是的。”
眉梢輕皺,上官衍側了側頭,嘴角微擡,“也包括本宮在內?”
侍衛手中持刀抱拳,“皇上說的是任何人,并無指明哪位可以破例。當然,娘娘若是一心要進去,小人也是攔不住的。”
上官衍當即便青了臉色,鳳目圓睜,但只是片刻,很快便又恢複了常态。
便見她一挑嘴角,雙目朝着身邊春央瞥了瞥,“好!既然皇上不讓本宮進,那本宮就在這裏等着……直到皇上出來為止。”,說着甩袖轉身,朝外走了幾步。
一旁春央早見了眼色,命人去搬了張椅子來。
上官衍落座,春央湊在她耳邊,卻用衆人都聽得清的音調講道,“娘娘千金鳳體,這天寒地凍的哪裏禁得住,可別明天給凍病了呀!”,說着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朝着方才那應答的侍衛甩了個冷眼。
可別人哪裏理她,自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擡高了腦袋,握緊了手中兵器,正正經經地當起班來了,唯落得春央嘴角直抽。
随後,春央又差使人搬了火盆和華蓋來,而上官衍倒真的一坐便是一整夜。守夜的人都換了兩批,她仍是巍然不動。
天際慢慢由青化白,新年的初陽緩緩升起。
西緘攸一覺醒來,皺着眉微微轉動一夜僵直的脖子。緩緩睜開眼,擡頭,逐漸适應天邊紅黃相雜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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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個長夜,沒有佳人在懷,沒有芙蓉帳暖……卻是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夜,算是給殿裏一大一小當了一晚上的白算守衛!
西緘攸想到這裏就覺得好笑。
自己這個皇帝當得,還真是要多癡傻有多癡傻。
人在剛睡醒的時候總是會想很多,可能是因為長夜夢還未醒。
西緘攸前一刻還想着自己做皇帝如何如何,下一刻,又克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個人……
自從那人再度出現,自那晚重天塔頂她再度離得自己那麽近……
西緘攸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不管從前的日日月月年年裏,她把那個人像是埋進地底最深一般,忘記得連她最慣穿的顏色都滅絕在了自己的眼前……
只是她的再度出現,時隔那麽多年,久得西緘攸認真地認為自己對她,餘生都只剩恨,見之必殺!
但當真再看到那張臉,那麽近,那麽清晰地映在自己自诩滿是恨的眼裏……
突然一份情愫殺進了她的心裏,把那個用七年時間塑造得極為壯大的恨字,剔除得幹幹淨淨!
在乎……
西緘攸不懂,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想法。
她不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只一心一意恨的麽?!
怎麽會在乎?!
什麽叫在乎?!
憑什麽要她再去在乎?!
老天爺當她西緘攸的心是死的麽?!!
一夜難以安枕……
她不知道這夢夢醒醒的一夜,是不是有那人?
她不敢去回想……
她怕到最後背叛自己心的人,會是她自己……
拍了拍迷茫不清的頭,西緘攸狠狠得閉了閉眼,擡高下颚,微微張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起身,凡是向前走過再說吧……
春央一個盹兒打完,發現上官衍還睜着眼盯着殿院口,又擡頭看了看天。連忙站起來,走到自己主子身邊。
上官衍看了她一眼,示意讓她扶自己起來。
腳邊的火盆子早就熄了,餘灰積了大半盆。上官衍一雙腿雖是整晚都有毛披風蓋着,但經過一晚的冷風浸澀,起身的時候還是有些搖搖欲墜。一不小心便踹到了火盆子!
“哐啷”的尖銳聲響起,正震住了方巧走出殿院的西緘攸。
西緘攸一整晚都坐在殿門口的臺階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醒醒睡睡數次。明顯的便是前額幾絲淩亂落發,腰際與手臂的衣物也多有些許褶皺,眼下還有兩道不甚清晰的陰影。
上官衍正皺眉看自己被炭灰沾染成片的裙擺,猛一擡頭卻瞧見自己等了一夜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咫尺。
上官衍急得連灰都顧不及去拍,甩起那還不甚靈活的雙腿,一個箭步便到了西緘攸面前。
只是到了近前,她倒又不急着說話了。
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裙擺,也不去管它,彎腰福身給西緘攸行禮,“新歲已至,恭祝皇上萬福金安,陛下昨夜可有安枕?”
等了半天也不見西緘攸讓她起來,便小心翼翼擡頭,正瞧見了西緘攸眼下兩道陰鸷,不覺暗暗倒吸一口氣。
不過,上官衍故作鎮靜的本事倒是極好,就見她一個變臉,随即直起身來,邊要伸手去摸西緘攸的臉,邊一臉心疼的表情開口,“哎呀,皇上您這是怎麽了,怎麽眼圈兒都出來了,是不是昨個兒沒睡好呀?”
她知道不能多一句嘴問是不是太女晚上鬧騰了,這要是說出來,不定會被西緘攸牽扯出點什麽,落她個什麽罪名也興許。
就當上官衍的手即将觸碰到西緘攸的臉頰,西緘攸忽然擡腿便走,上官衍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動也不是放也不是。
西緘攸一句話不講,便走了。
良久,上官衍緩緩放下停在半空好一陣的手,又出了一會兒神,這才轉過身來。
春央趕緊上前,“娘娘,這……這可怎麽辦呀?”
“等!”
上官衍望着西緘攸離去的方向,沉默許久才道,“繼續等……等到皇上肯與本宮說話為止。”
……
待西緘攸用過早膳,上過早朝回來,就見上官衍仍然站在殿門口等着。
見到西緘攸歸來,還不及上官衍上前,春央已經興沖沖地跑到西緘攸面前,“皇上!娘娘從昨晚等您等到現在了,受了一夜的冷風,手腳都凍僵了!”,語氣裏滿是代了上官衍在委屈。
西緘攸靜靜聽完,卻不說話。只見她緩緩低頭側目,斜眼看着身跟前的春央。
半晌,一聲輕輕的哼笑聲從那微擡着的嘴角溢出,那弧度從春央的視線看過去,霸道卻又邪祟!
西緘攸緩緩開口,語氣冷漠毫無關心,“一晚而已……若你主子那麽喜歡朕,以後不如就一直等吧。”
說完,西緘攸擡步,來到了上官衍跟前。
西緘攸方才的話已讓上官衍遍體生寒,她這位聖上心冷無情,自己等了一夜,半句好話沒有,反而要大禍臨頭!
西緘攸在上官衍身前站定,看着眼前低着頭明顯心生畏懼的女人,“擡起頭來。”
上官衍不覺一顫,随即有些畏縮地緩緩擡起了頭來。
眼前的帝王又道,“擡高!”,那命令的口氣冰冷又肅然!
上官衍立刻擡高了下巴,眼睛卻是再不敢看眼前的人。
西緘攸盯着那張臉看了一會兒,伸出兩只修長白皙的手指,扣住了上官衍的下颔。
上官衍是天生的瓜子臉,下巴很尖,臉很小。西緘攸帶着薄繭的指腹覆上她的尖下巴。
“睜好你的眼睛,看着朕。”
那兩只細長的手指,略硬的繭子,扣着自己的下巴就像兩把尖刀。
那股冰冷是只從指端就能感受到的,一直傳達到了她的心裏。
上官衍知道,西緘攸很喜歡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識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唇,最終擡起雙眼,與西緘攸對視。
那一剎那,上官衍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還是被震懾住了。
只是她看着的那雙吊梢時風眼中,映着的人是自己,可那雙眼的主人在看的,卻不是自己!
那是女人獨有也最特別的感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盯着自己的雙眼,心裏想着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西緘攸的手緩緩上移,到了上官衍眼睑的地方。上官衍趕緊閉上了雙眼,又不敢閉得太緊!
西緘攸的手指覆上那層薄薄的眼睑,那層皮子下的眼珠随之顫抖轉動,就像是怕會被挖出來似的!
那冰冷的感覺終于消失了,随即耳朵聽到的是衣袖劃過風的聲音。
上官衍一點點睜開眼。就見西緘攸已經放下了手,擦身與自己相過。
只聽到她口中喃喃,“誰敢不怕朕,敢與朕相持……天下之大,僅你一人。”
聽到這句,上官衍置于身側的手猛地握緊!
果不出其然!真就有那麽一個人,撼動了這冷情帝王的心……
又是一年新時節,西楚堯與洛夙難得一趟回天都。昨日家宴早早散了,二人一夜好睡,翌日起了個早,帶着幾名家将便出來轉轉。
五王爺一路陪着王妃,吃早飯,逛早市,一路的猛現殷勤!似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最愛自家王妃一般。
幾個家将在後頭跟着,都忍不住要說自家王爺,真就是個實打實的“妻管嚴”!
王妃說的話都是天理,要星星不給月亮,叫往北打死不往斜裏歪半寸!
愛妻愛成這般的,自家王爺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洛夙一路走得有些累了,街兩旁攤子鋪子越開越多,街上人潮洶湧,不免有些吵鬧。
西楚堯一看愛妃勞累,立刻命人去找家清靜雅致的酒樓,菜色更是要好,一會兒就該到飯點了!
交代過這些,西楚堯一把将手裏一大堆洛夙買的東西甩給身後衆護衛,湊過去輕柔地扶住自己愛妃,低聲細語耐心撫慰……
那語氣,一旁接住東西的家将們都快聽不下去了!
不一會兒,手腳利索的護衛便回來了,說是酒樓尋着了,天都有名的好地方,酒菜好,雅間好,重點就沒幾步路就到!
西楚堯一拍手!好!就那兒了!……
到了門口,西楚堯一邊殷勤地扶着洛夙,一邊擡頭看那酒樓扁額。
“醉心樓……不錯,合本王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