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晚宴的那天,敘斯白罕見地穿起了不常穿的西服。
米色西裝褲子稍微寬松,西服外套的胸前一直到腰側,銀線繡出了一片挺拔的青松,裏面淺藍色的襯衫內搭沒有妥帖得系好紐扣,被收進裏褲子裏,不羁慵懶又不顯得拖沓,一副閑散公子的做派,桃花眸漫不經心地扇着,輕輕淺淺不自覺地流轉着深情,讓人移不開目光,看得久了又會被那眼底的淺淡驚回驚豔的目光。
溫芙上下打量了小兒子好幾眼,才終于滿意的點頭出門。
身後跟着這麽一個年輕帥哥出門真的很讓人羨慕的好吧,啧,她可真厲害,生出的兩個兒子都這麽好看。
路上,溫芙擺弄着手機跟小姐妹們聊着天。聊得正是火熱時忽然想起了什麽,瞥了眼旁邊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的的敘斯白,“小白,真的不要帶上小晚?上次看見你拿回家來的畫,那小姑娘可是厲害,這有個這麽的交流機會多好,也還能多拓展拓展點人脈。”
敘斯白上次回家的時候順路把餘白裏放着的宋晚送他的那幾幅畫和那個小玩偶帶了回來,家裏人看得都是贊賞有加,尤其是那只憨态可掬的小怪獸,溫芙看得愛不釋手,如果不是清楚溫芙的脾氣,敘斯白差點以為她要橫刀奪愛了。
“這次我有點事,不方便帶上她。”簡單解釋兩句,敘斯白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圖畫,不再多言。
如果張立在場,肯定能一眼知道那上面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前女神的父親——柏然的畫。
在一個愛好畫的人的視角裏,很難去否決柏然的創作裏的閃光點。他的作品裏光影錯落,能看出畫者對與光線的熟練把握,偏印象派的風格,色彩大膽又不超脫,光影明滅間,隐約透露着創作者性格裏的浪漫主義色彩。
可惜了。
退出那個畫面,敘斯白打開了微信。
【餘白:還沒醒嗎?午覺睡太久了晚上可能會睡不着】
消息發出去近五分鐘,又是沒得到回複。
宋晚這兩天好像總是在睡覺,敘斯白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關上手機,阖眼休息。
柏然早期的作品确實足夠令人驚嘆,可惜中年之後,或許是靈感枯竭,碰到了瓶頸,又或許是經歷上的不尋常,他似乎想要獲得創新,卻反倒有些顯得奇怪,失去了早期那種讓人驚豔的感覺。
放在膝蓋上的手一點一點,桑蠶絲的布料細膩柔滑,思緒很快連點成線。
想到找張立問來的消息,膝上輕點的手指落下最後一下。
宴會确實辦得用心,起碼見到了不少稍顯眼熟的作品,敘斯白鮮少參加這樣的宴會,溫芙作為敘家夫人,倒是已經習慣了,進入宴會沒多時就見到了相熟的人。
“敘太太,這是你家的小公子吧?”說話的那位美婦人敘斯白看着眼生,應該不在溫芙交好的那一群人裏,“長得是一表人才,瞧着不比你家小敘總差啊,有沒有看上場上哪家千金啊?”
見在場的溫芙身邊的夫人們目光齊齊投向自己,其中不乏一些暗含打量的意味。
敘斯白的嘴角依舊勾着禮貌謙遜的弧度,一身米色西服襯得人如青松般,卻又被那眉眼間散漫又随性的顯得有些不着調。
“阿姨,我今天就是稍微正式了點,哪能比得上您們這麽光彩奪目啊。”
一雙桃花眼笑得散漫,話裏卻沒順着她的話成為這群夫人太太話語間的中心,在場的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他這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樣。
說話的那人眨了眨眼,面上有些尴尬。溫芙看着他那副懶懶散散,沒個正形的模樣,頓時就又開始頭疼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兒子了,不着痕跡地杵了杵他,倒也開口解圍,“行了,你也別再我們這裏礙眼了,不是還有事嘛,快去吧。”
敘斯白自然順勢離開,沒走出兩步,就有熟悉的人湊了過來。
“白哥,你咋來了啊?陪阿姨來的?”張立從敘斯白和溫芙兩人一進來那會就看見他們了,方才人多為了省事就沒有湊到跟前去。
旁邊身穿整潔黑白制度的服務員端着酒從一旁經過,敘斯白順手要了一杯托在手裏把玩着,下巴微揚,輕輕抿了一口,斜眼看向他,“不是說不來?”
對着張立說着,視線卻不着痕跡地在會場裏游巡。
許是主家想要附庸風雅,這個宴會裝扮地極具格調,奶白色的布料錯落有致地從半空中垂下,牆邊和地上用了不少鮮花和樹葉裝飾,優雅又浪漫,簡約到極具美感又不失風格。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目的,會場裏走動着不少見到的熟悉面孔,常能在各畫展中見到他們的作品。
但敘斯白沒見到他想找的那個人。
張立沒注意敘斯白的目光,聽見他這麽問着倒也誠實,“在家裏閑着沒事啊,就被我哥打發我來這裏玩了,就是有點沒意思,還以為會是什麽畫作交流宴會呢,結果還是一群人端着杯喝的走來走去說個不停,還好哥你來了,不然我怕就是提前溜了。”
敘斯白巡視幾圈,發現并沒有見到想見的人,疑心是不是自己記錯臉了,“上次問你的那個人呢?他來了沒?”
“誰啊?”張立一下子沒想離開是誰,視線跟着他哥的目光轉了轉,餘光裏撇到某個人影,一拍腦袋,一下子想了起來了,“嗐!哥你說柏然啊!他來了啊,他和他女兒都來了,喏!你看,在那邊呢,跟那個林正豐說着話的那兩人就是他們。”
說着,張立癟癟嘴,神色裏隐隐有些生理不适,顯然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小聲嘟囔了句晦氣,“我說林家怎麽忽然想着辦個這麽着的宴會,怕不是想要借着柏然的名頭給自家造勢。”
林家的家族企業隐隐有些衰落的勢頭,想必是急了,恰好柏然也需要打熱自己的名頭,兩方一拍即合,自然就合作了起來。
張立神色裏有些嫌惡,像是在為自己之前對他們父女冰清玉潔,頗具風骨的評價覺得打臉。
都是為了利益罷了,滿地的六便士面前,哪會有那麽多人能依舊擡頭看着那皎皎潔白的月亮。
敘斯白倚在欄杆處,遠遠地冷眼睥着那副溫馨父女情深的畫面。
聽着張立的話,敘斯白輕輕晃着手裏杯底淺淺的暗紅色液體,不置評價,眼裏閃着審視的光,隔着人群的觥籌交錯,觀察着那對父女。
柏然的長相确實沒有辜負宋绮憶多年的記念,保養得當,身材線條流暢,看着不過三十四五歲。稍長的淺栗色額發随意又不失淩亂地定型在額前,須鬓刮得幹淨,笑得俨然一副恣意随性的藝術家的模樣。
柏然自然不知道有人在看着他們,笑意盈盈又不失客氣地和林正豐交流完不久之後東城的合作,目送着他離開後才笑着轉過身,有些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輕點了點柏靈的鼻尖,語氣無奈又滿漢寵溺,“你啊,下次爸爸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少提幾個問題,好不好?”
柏靈一向崇拜自己的爸爸,長得比別人的父親更加儒雅有氣質,畫的畫也好看,她的朋友都羨慕她。
說着不算流利,但好歹發音标準的華語,嬌嗔道,“我又沒真的打擾到您和林叔叔的話,多問兩句怎麽啦,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東城呢,林叔叔本來就該安排人給我做導游。”
柏靈說着的話自然又驕傲,一副理應別人該捧着她的模樣。
看着像只驕傲的小孔雀一樣的寶貝女兒,柏然笑斥,“真是把你寵壞了。”
臉上卻不見幾分愠怒之色。
敘斯白常常噙在嘴角的笑越來越冷,桃花眸裏的風流也變得逐漸銳利。
他聽不見他們的對話,耳邊只有張立叽叽喳喳的話語聲。但光看兩人的神色舉止便能感受到那位溫厚又儒雅的父親對掌上明珠的嬌寵。
他沒打算做什麽。
只不過是想來看看他的女孩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到底是怎麽樣才忍心,才會做出那樣抛棄妻女的行徑。
只是看着跟在柏然身邊的那個混血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的年齡,不比宋晚年幼多少,行為舉止落落大方,驕縱任性,眉眼流轉間驕傲的神色活像個公主,一看就知道是在父母用愛澆灌着成長起來的。
只是看着柏然舉止間對與女兒的呵護嬌寵,看向她是算得上是儒雅的眉眼裏快要溢出來的驕傲。
他本來沒打算做什麽,他不是柏然,他不了解當年他跟宋晚的母親發生了些什麽,可他心疼他那朵悉悉索索才顫抖着綻放的小花。
張立哪怕再反應遲鈍,但第一次看見敘斯白這麽瘆人的目光,也能察覺到了什麽,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小心翼翼地湊近,“哥,他們惹着你啦?你、你冷靜點,別動怒。”
敘斯白懶懶地斜瞥了一眼,嘴角勾着微涼的笑,話裏弄弄的玩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氣了?”
張立瞬間覺得自己的脖子都涼了涼,猛猛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沒、沒生氣。”
然後,張立就他白哥朝那邊走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的背影,張立後背莫名一涼,心下暗怪着,他哥不會是想替他被騙的事出頭吧?
沒理由啊,就這麽件小事。白哥難道認識他們?
張立百思不得其解,眼睜睜地看着敘斯白從容的步履,猶如看見了姿态優雅的狼王在欣賞自己的獵物。
他哥什麽時候這麽正義感爆炸了?
“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