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宋晚眨了眨眼睛,歪頭思考了片刻,神色忽然有些羞赧,眸色卻坦然到讓人心顫,“敘斯白,你知道你對我的影響力的。”
車子停靠在樹下,車內光線暗了些許,敘斯白不動地看着說着話的宋晚,烏黑順滑的發絲順着她的動作,自然地垂在鎖骨邊上。
逆着光,女孩的黑眸卻像綴着光的黑曜石,璀璨、迷人。
敘斯白眸光柔和,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了一下,心尖滾燙——
她總說不明白敘斯白為什麽喜歡她,因為她總是會下意識看不見自己身上躍動着的出色和可愛。
哪怕世界好像沒有善待她,可她依舊勇敢地保護好了自己。
宋晚只對自己嚴苛,卻對這個世界一直熱愛和懷揣希冀。
敘斯白只克制地伸手過去捏了捏宋晚的臉側,語氣溫和,“……那你要永遠開心。”
敘斯白深知自己并不是多麽無私的人,但他不會自私地要求心上人永遠愛她,跟緊宋晚的步伐是他要做的事。
他只希望他心尖上的女孩永遠擁有自由的翅膀。
明眸皓齒,永遠把陰霾甩在身後。
敘斯白的話說得并不深,可是無端的,敏感如宋晚,依舊敏銳地發現了他話裏未言的期許。
“哥哥,我以前好像總是不夠開心,但是今天我很開心。”
宋晚頓了頓,搖頭,勾唇笑道,“……不,不對,遇到你之後,我一直都很開心。”
“乖晚,你的生命裏會有很多東西,不只是家人,也不只是我,你會有很多個足夠讓你快樂的瞬間。”
陽光從半降的車窗上漏進來,沐浴在光線裏的她像是在發光。
敘斯白家庭幸福,想要得到的似乎總能輕易實現,父母也不曾對他施加什麽沉重的期待,甚至因為有着一向能力優秀的哥哥的映照,敘家老二一向是懶散又疏于人際關系的形象。
過去實在圓滿,他好像不曾深刻地體會過失去和離別。敘斯白從未産生過與某個人建立緊密到不可分離的想法——
在遇到宋晚之前,從未有過。
斂下自己的私心,伸手遞過已經開了的水到女孩微幹的唇邊,意料之中的,瑩白的手覆了上來。
敘斯白一直知道,沒有誰會是誰的永遠,但,總該有個例外——
“但我想成為你的家人,陪你一起見證那些讓你快樂的瞬間。”
聽着敘斯白的話,宋晚眨了眨眼,抿了抿被喂了口水後依舊濕潤的唇瓣,忽而開口——
“哥哥,你在害怕嗎?”
直接又坦誠的态度讓敘斯白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清風闖入山谷,過往細碎的某些瞬間,此刻在寧靜中被勾起陣陣回響。
敘斯白輕笑出聲,笑聲低沉,抑制不住地從喉嚨裏溢出。
宋晚不明所以,但被笑着,臉上漸漸也多了些羞惱,泛起或羞或惱的粉紅。
有什麽好笑的啊?
可是她很少看見敘斯白會笑得那麽開心诶,開心到她輕易地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愉悅。
宋晚收回想要捂住他的笑的手,只不痛不癢地瞪視着敘斯白。
在敘斯白眼裏,這些可愛的小動作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撒嬌的嬌嗔。
“對啊,宋小晚,我在害怕。”
敘斯白扭頭,壓着車速慢慢地向前開着,“害怕你擁抱世界的精彩後,最終發現我的無趣和沉悶,害怕會跟不上張開羽翼飛向深藍的你。”
車子壓着沙石路,吱嘎作響。敘斯白輕淡散漫的聲音就夾雜在這不算重又忽視不得的聲響裏。
沒過多解釋,神情一如平常般輕淡,好像這句話不過是随口提及。
宋晚卻聽出來散漫之下的認真,抿着嘴皺了下眉。
想不通為什麽一向自信的他會有這樣的擔憂。
自駕路線不算長,停停走走,也很快走完,剩下的不少園區只能徒步。
飛禽園裏,将手裏最後剩下的鳥食喂完,杵在這裏的宋晚失去了吸引這些脆弱又靈巧的小生物的能力,它們幾個撲騰下很快藏回高處的樹枝上。
在隐約有着暮色的夕晖裏,曜金色的光輝在枝葉間的羽翼上隐隐躍動。
宋晚捏起方才那些昔日的天空精靈飛離時偶然留在自己手上的鳥羽,忽然福至心靈,拉住身邊敘斯白的衣角,她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可是——”
“是你無視了我豎起的層層荊棘接近我,找到我的,你怎麽會擔心在你砍開了那些荊棘後會離開你,留你在原地呢?”
那支暗灰色的鳥羽被塞進了敘斯白垂落在一旁的手裏。
柔軟的觸感在手心輕輕掃過,女孩沒有看向自己,眉眼平和的看着那支鳥羽——
“敘斯白,我是你放飛的隼鳥。”
本就自知矯情的情緒被細心又敏銳的女孩輕易化開,暖心又讓人更覺心疼,敘斯白無奈地勾了勾嘴角。
宋晚說完,直勾勾地觀察着敘斯白的反應,狡黠又可愛
卻被敘斯白輕輕點了點眉心,還沒品味出個什麽就就視線一暗。
敘斯白把帽子給宋晚帶上,細心地整理好碎發,才半傾下身,視線與帽檐下那雙黑亮的眸子對上。
那雙眸子的主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怎樣的話,信賴在裏面流淌。
能言善辯的技能在此刻缺失,被依戀、被信賴的滿足在心尖翻滾。
被那樣的目光注視着,敘斯白的呼吸窒了一瞬,才開口,“宋小晚……宋晚就是宋晚,無關其他。”
“我坦言,我貪心地想過占據你的人生,看到有在慢慢變得更好,我有時候也會覺得有種成就感。”
在伴着鳥鳴和暮輝裏,宋晚隐約察覺到她與敘斯白的心似乎又靠近了一點。帽檐被敘斯白壓低,那雙溫潤卻略顯黑沉的眸子從宋晚的視線裏消失。
敘斯白的話說得惺忪平常,好像此刻的剖白不過是在讨論今晚吃什麽。
下意識摸上帽檐的手微頓,宋晚隐隐感覺自己觸摸到了敘斯白以往溫柔又強大的性格之下的情緒。
視線範圍被收窄,空着的手卻在下一刻被敘斯白牽上,力道微緊,又恰好停在宋晚會覺得不适的界限之外。
宋晚想了想,沒有說話,手上力道悄悄收緊。
敘斯白感受到了那點微弱的力道,輕柔卻不容忽視,慰貼住他受宋晚表白後的震蕩的情緒。
“可宋小晚,我很清楚我眼中所謂的變好,是因為你本來就很好,假若沒有我,你也是本來就很好的宋晚。”
“沒有被誰放飛,你本來就自由。”
而他不過幸運地偶然見證了她蛻變的過程,因此得以被她看見,被允許接近。
他本以為他是花匠,實際上他是被允許的唯一。
離開的時候天邊已經是绛紫色,深藍和暗紫交錯融雜。趁着等紅燈的間隙,敘斯白看了眼一路上分外沉默,不知道思索着什麽的女孩,好笑地摸了下她溫軟的臉側,“好了,別想了,嗯?”
那番話說得機緣巧合,只是他的一些無意義的患得患失,不值得她這樣花心神去糾結,“想不想看電影?溫璟給我推薦的,我想着你應該會喜歡。”
紅燈轉綠,敘斯白收回手重新開起車。
宋晚側目看着車外光影在他的眉骨上劃走,卻沒順着他的邀請将話題掀過去,“敘斯白—”
“昨晚和今天早上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啊?”
從那種恍如真空的情緒裏脫離出來,
見他詫異地側目看了自己一眼,宋晚垂眸,手機的光映得她的目光神情分外平靜,不以為然地笑了下,“你別害怕,我不會做出什麽偏激行為的,而且,我有你陪着我啊。”
敘斯白沒想到宋晚會主動提起昨晚和今早,昨晚黑沉的混亂頓時又湧了過來,還夾雜着不清明的恐慌。
見到早上沒事人一般,很快調整好的宋晚後隐隐翻湧着的恐慌。
“我只是害怕,你又把情緒都堵在心裏,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什麽。”
宋晚微嘆了一聲,不喜歡敘斯白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她,好像她是什麽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
雖然因為有他在,自己确實比以往要更快地把注意力從那些争吵上移開,但——
“敘斯白,我已經在慢慢放開了,你別把這個負擔背在自己身上好嗎?這個實際上不關你的事的,你--”
黑色的車子流暢的駛進地下車庫裏,宋晚勸慰的話還沒說完。車庫裏角落裏,光線略顯昏暗,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莫名晦暗。
宋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心上一提,緊張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着……”
晦暗的光線裏,看不清敘斯白的神色,宋晚懊惱又迫切地湊身過去,“對不起,我沒有跟你劃界限的意思,我說錯話了。”
小心翼翼地拽住他衣服的一角,見他沒有反應,抿了抿嘴,又探身湊近一點。
狹小的空間裏,鼻尖隐約能聞見男人身上似有若無的沉穩輕淡的木調香。
偷偷地深呼吸了一下,才細聲細語地開口,“你別生氣,我的一切都與你有關,我錯了嘛。”
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着痕跡地緊了緊,敘斯白勉強繃住想要揚起的嘴角,毫不客氣地接受着宋晚難得的撒嬌。
一點點得寸進尺的靠近,兩顆心的距離也就會越來越近。
可惜,宋晚戳了戳敘斯白質感堅實的手臂,癟了癟嘴,“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敘斯白也不像那麽容易生氣的人啊。
宋晚得不到回應,只好準備先收回手,收到一半卻被他拉住。
修長溫硬的手指攥緊在瑩白纖細的手腕上,只手可握的手腕腕骨微突,顯得精致又脆弱。
敘斯白黑沉的眸子緊擒住宋晚的目光。
暗沉的光線裏,那目光說不清到底是示弱還是侵襲。宋晚心尖一顫:“你、你沒生氣啊?”
“生氣,生了一秒的氣,但知道你只是一是沒轉變自己的習慣思維,也就不氣了。”
想起自己拙劣的哄,宋晚臉熱:“那你還……”
話沒說完,感受到投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暗含着愉悅,腕上的力道牽着往他那邊引了引。
“因為手足無措地來哄我的宋小晚,真的很可愛啊。”
男人的聲音裏含着濃濃的笑意。
宋晚一噎:……
罕見又生動地朝敘斯白翻了個白眼,倒也不跟他計較,晃了晃手機,“好啦~我們去看電影吧?溫璟推薦的那部我知道,但我想看另一部。”
眉眼閃動着随和的無奈,不見羞惱。
動畫風格的電影總是格外吸引帶着小孩子的家庭的興趣。
敘斯白鮮少與這麽多孩子一起看電影,看完出來見着女孩眉眼生動地讨論着,倒也覺得這樣的體驗似乎還不錯。
宋晚捏了下垂在臉側的兔耳朵,忽而看向敘斯白的眼睛,眨了眨,眼裏閃着靈動的狡黠,“狡猾的狐貍。”
敘斯白一頓。
這是影片尾聲主角的臺詞。
回味過來後,眉眼輕松,嘴角勾着無奈的愉悅,“可愛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