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報警

第12章 報警

聽到院子裏車子駛離的聲音,岑沛安從床上起來,昨晚他洗完澡出來,沈捷已經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管塗抹的藥膏。

岑沛安徹夜未眠,他用冷水浸了浸臉,從浴室出來,瞥了一眼桌子上綠色的軟管藥膏,不禁嗤笑一聲。

好在沈捷還不算完全喪心病狂,沒再把卧室門鎖上,岑沛安不知該慶幸,還是該警惕,心力交瘁地從樓上下來。

別墅裏安靜如斯,毫無人為動靜。廚房碗筷摞疊的聲音,院子裏修建草坪樹枝的聲音,擦拭電梯門和旋轉樓梯扶手的聲音,都在岑沛安走下來的那一刻消失。

不難猜到這是沈捷的授意。

把一個活生生的人關在一棟諾大的房子裏,斷絕和外界的一切交往,沒有人傾訴,沒有人交流,也沒有任何消磨時間的方式,有的只有忐忑和揣揣不安。

在日複一日的漫長等待中,岑沛安一定會向絕望現實低頭,那沈捷就成了他唯一的救贖。

這似乎是沈捷的計劃,但又似乎不是全部的計劃。

其實在岑沛安潛意識裏,剛剛的某一瞬間,他确實在忐忑,他在想沈捷晚上會不會回來。

如果不回來,那一個人住這也太可怕了。

可惜這個念頭只存在了幾秒,就被岑沛安打消,他閉了閉眼睛,搖搖頭,不斷在心理暗示自己要冷靜。

如果形成依賴沈捷的念頭,那将是萬劫不複的前兆。

岑沛安若無其事地吃完早飯,坐在沙發上擺弄自己的手機,看樣子是被人弄壞了,開不了機。這時芳姐從房間出來,自顧開始收拾碗筷,沒有和他說話。

“芳姐,你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岑沛安悄聲走進廚房,靠在洗碗池旁邊,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水龍頭,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我手機壞了,我想給我家裏打個電話,我兩天沒聯系他們,他們該着急了。”

芳姐一臉為難,下意識地瞧了瞧廚房窗戶外面,從她視線看過去,正好能看見門口四個警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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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她的動搖,岑沛安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芳姐,我就站你身邊打可以嗎?我爸有心髒病,他一着急就容易犯病,我就給他報個平安,不會多說什麽的,好不好?”

芳姐也是當父母的人,她于心不忍,看了岑沛安一眼,點點頭,然後回房間拿出手機給他。

岑沛安接過手機,很聽話地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對面,當着她的面撥通電話。

短暫的嘟了幾下,對面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窗外的烈陽穿窗而進,岑沛安的雙眸頃刻閃動過得意,他看着芳姐緊張的神色,面不改色,聲音平靜地問:“喂,警察嗎?我要報警,有人囚禁我。”

萬利的會議室獨占兩層,沈捷剛開完一個會,下一場會議在二十分鐘以後。他從其中一間會議室出來,站在走廊盡頭,捏了捏眉心,須臾,王景的找他的聲音傳來。

“什麽事?”沈捷撣了撣煙灰。

“沈總,沈廳長剛打了兩個電話,估計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王景把他放在辦公室的手機遞過去。

沈廳長,沈定,沈捷大伯家的堂哥,現任市公安廳廳長。

“好,我知道了。”

下場會議不知道幾點能結束,沈捷估摸下時間,決定先回個電話問問,電話還沒撥過去,屏幕上彈出另外一串號碼。

“喂,哪位。”

“沈總,是我,徐軒。”

沈捷怔了片刻,随即笑了下,“是徐副局長啊,怎麽有時間給我電話?”

會議馬上開始,其他領導助理來尋沈捷,王景在樓梯口攔住,朝沈捷站的走廊盡頭指了指,“沈總接個電話,随後就到。”

沈捷指間的煙燃盡,他沒再點新的,看似平淡的神情中夾雜着難以言說的複雜。

“沈總,我們已經向沈廳長請示過,他說既然有人報案,那肯定要把人帶到局裏問話...”

對面是二十幾年警齡的副局長,話說得這麽委婉,也算是給沈捷面子。

沈捷輕笑幾聲,“那是當然,徐副局把人帶局裏問話就行,我這邊忙完去領人。”

臨挂斷前,沈捷忽然想到審訊室那群人的問話手段,忍不住提醒,“徐副局,問話當然可以,但是...”

對面明白他的顧慮,忙說,“您放心,問話而已,絕對不會用手段審他。”

“嗯,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想說的也別逼問他。”

“明白。”

沈捷挂斷電話,沒作一秒停留,把手機遞給王景,徑直下樓去參加下一場會議。

市公安局院內,岑沛安從警車上下來,他顧不上換衣服,身上還是那套寬松的睡衣,只不過外面套了件不怎麽合身的薄款長風衣,是他在主卧衣櫃裏翻的。

“小同志,這邊。”迎岑沛安的是個中年男人,眉目正氣英武,看着安全感十足。

岑沛安卸下防備,跟着人進了一間空房間,進去前,他還特地留意了下上面的門牌。

上面寫的是上訪接待室,不是審訊室。

不一會兒,一位穿着白襯衫警服的人進來,身後跟着兩個年輕警察,手裏各拿着一個本子一支筆。

“別緊張,如實說就行,我一定幫你解決。”為首的人替岑沛安接了杯溫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兩個年輕人分別坐在桌子兩側,公事公辦的表情看着他。

“謝謝。”岑沛安端起來喝了口溫水。

......

話問到尾聲,接待室外有人敲門,随後一位中年女警官打開門,先沖白襯衫警察點了點頭致意,“我來給他送點吃的,剛剛來的路上看他臉色有點不好,怕是低血糖。”

“謝謝。”

岑沛安的确餓了,他早上心不在焉,早飯沒吃幾口,接過面包和牛奶,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

接待室有扇窗戶,外面是成片的綠化,陽光傾瀉而下。岑沛安忽然長舒一口氣,緊繃了一天一夜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他忍不住眼眶發酸,克制着用手背不經意蹭了下眼尾。

“對了,他還給我腳上戴了個定位器。”岑沛安腳上穿着家居拖鞋,他脫掉鞋子,卷起褲腳,把那個黑色的腳環露出來。

徐軒皺了皺眉,叫住開門出去的女警官,“把小錢叫過來。”

小錢拎着檢測儀器工具箱過來,徐軒沖岑沛安揚了揚下巴,“看看他腳上的定位器。”

“好。”

小錢蹲下身,看着那只腳不免吞了吞喉結,他們公安大學出來的,大都是糙漢子,這麽膚白纖細,又漂亮的男人腳腕他還是第一次見

岑沛安把腳搭在一旁的凳子上,方便人拆卸。

自然光下,腳背的血管清晰,細小繁雜地蟄伏在白皙的皮膚下,随着他緊張的心跳,血液似乎在變換着速度流動。

“徐局,這不是定位器,就是個普通腳環。”

“普通腳環?”徐軒疑惑地看了看岑沛安,又嚴肅地看向小錢,“确定嗎?”

“确定,裏面沒有定位芯片。”小錢斬釘截鐵地說,“功能就是測測心跳測測睡眠什麽的,和手環的作用差不多。”

岑沛安眨了眨眼睛,一言不發地看着徐軒。

徐軒對上他的視線,知道他不信,便出聲安撫,“小錢一般不會出錯。你怎麽知道這個是定位器?他告訴你的?”

“嗯,昨晚戴上的時候和我說的。”岑沛安點點頭,放下卷着的褲角。

不知道為什麽,岑沛安心底彌漫出一陣無由的不安,沈捷為什麽要騙他?難道說良心發現,只是想單純的吓唬他?

絕無可能,沈捷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此刻,岑沛安真的沒有精力再去揣測。

“我現在能走了嗎?”岑沛安問。

“可以,不過你腳上這個腳環,我們這邊沒有工具能強制打開,要等消防隊的人過來才能幫你打開。”徐軒耐心解釋。

“确定沒有定位器就行,我回去以後自己去消防隊吧。”

岑沛安恢複往日的冷靜,他和在場的警察一一道謝,還沒走出警局大廳的自動門,就看見沈捷的車穩穩停下。

他下意識地躲到徐軒身後,而這一幕恰好被從車上下來的沈捷看見。

“你們能送我回去嗎?”岑沛安避開沈捷的目光,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

他對別人近乎懇請的姿态和語氣,讓沈捷很是不爽。

“沒問題。”

徐軒看了沈捷一眼,對方不動聲色地眨了下眼睛,他立馬會意,雖不清楚兩人的真正關系,但瞧着不生不熟的氣氛,十有八九是個誤會。

徐軒松了口氣,叫來兩個警察,安排他們送岑沛安回去,沈捷也罕見地沒有插手,安靜地站在一旁,看着岑沛安快步小跑鑽進警車,躲他跟躲瘟神似的。

警車開出警局大門,沈捷掐滅手裏的煙,徐軒叫住他,“沈總,看來是個誤會,要不您留下晚上一起吃個飯?.”

“下次再聊,我今天還有事。”沈捷打斷他,丢下煙頭,坐進副駕駛,緊跟那輛駛離的警車。

警車開道,回去只用了二十分鐘,車停下,岑沛安匆匆道謝,下車就沖進樓道。

電梯上行,在中間樓層停下,進來兩個陌生男人。岑沛安自覺地往角落靠,到自家樓層後,他聳動肩膀走出電梯。

腳步在邁出的霎那,岑沛安頸部傳來一下細密的刺痛,好像蜜蜂蜇過一樣,他扭頭看着電梯牆壁,上門反射出身後兩個男人鎮靜的表情。

岑沛安心裏湧上不詳的預感,腳步越發沉重,連擡起落下都格外費力,他強撐着牆壁挪向自己家門口。

只差幾步,岑沛安的指紋就能摁到大門鎖上,可是眼前的一切開始虛化,在意識和知覺消失之前,他看見沈捷從步梯通道出來,伸手抱住栽向地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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