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縱容
第21章 太縱容
仲夏雨急,瓢潑大雨下了一會兒,灰蒙蒙的雲團散開,誰知天剛亮,又淅淅瀝瀝下起來。
雨天路況不好,沈捷起的比平常早,在健身房運動完,他上樓換衣服,進門看岑沛安還睡着。
“沛安,起床。”
被子下鼓囊囊一團,聽到聲音後象征性地動了動,表示自己醒了,半天也沒其他動靜,等沈捷從衣帽間出來,他還在睡。
“雨天堵車,快起。”沈捷無奈,彎腰隔着被子拍了下。
上一秒還賴床哼唧的人,下一秒蹭的一下坐起來,看了眼手機屏幕,接着從床上一躍而下,抱怨地看着沈捷,“下雨你怎麽不早點叫我?!”
“壞毛病。”
沈捷對他的抱怨不作反應,反而低聲斥了一句,只是語氣過縱容,沒什麽威懾力。
手忙腳亂洗簌完,岑沛安下樓,沒時間吃早飯,他拿上車鑰匙出門,被沈捷叫住。
岑沛安不耐煩地輕啧一聲,沈捷接過芳姐遞過來的公文包,不緊不慢地朝他走近,“你今天不開車,我讓老談先送你。”
這麽一說,岑沛安才想起來,下雨天沈捷一般不讓他自己開車。岑沛安遇事愛着急,剛上班那會兒賴床毛病比現在還嚴重,天天踩點到公司,有回下雨天太着急撞車,沈捷人還沒到公司,接到電話又掉回頭去交通局撈他。
外面雨還在下,黑色奧迪停在門口,岑沛安嫌打傘麻煩,從沈捷傘下跑出來,拉開車門,沈捷在後頭收上傘也坐進去。
車裏,岑沛安一邊舉着手機臨陣磨槍,看晚上吃飯的幾位客戶忌口和偏好,一邊往嘴裏塞豆腐素包,身邊的沈捷也沒閑着,幫他扣襯衫扣子,又給他紮好領帶。
一早上忙得像打仗。
車在啓晨大廈前停,岑沛安拿上東西,頂在頭上紮進雨霧裏,把後面老談喊他打傘的聲音甩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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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
老談笑着收回伸出車窗的手,打方向盤時瞥了眼後視鏡,沈捷偏頭注視着大廈入口處,車身移動他才收回視線,低頭無聲笑了笑。
“沛安公司這邊最堵。”老談把車開出園區,看了看時間,聽着語氣正常,實際暗含了點其他意思。
他是想提醒沈捷別太慣着岑沛安,哪至于撞過一次車就勒令不許開車,次次下雨都得接送。
“不着急,安全第一。”
沈捷一副氣定神閑,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窗外不時傳來輪胎碾壓濕滑路面的聲音,走走停停,到萬利已經差不多九點半。
這兩年雷打不動的周五晨例會,頭一次推遲,入會時沈捷也沒解釋原因,其裏的原因只有老談一個人知道。
晚上的飯局都是大領導,岑沛安把一切安排妥當才落座,在方嶼舟授意下提了幾杯酒,酒好飯好,生意談得也好。
岑沛安離席出來結賬,一到前臺被告知他們包間的賬結過了。
“誰結的?”
“這我不清楚,我剛來接班。”
“監控能查嗎?”
“不好意思,這個我得問問我們經理。”
這太為難岑沛安了,他把桌上人都琢磨了一遍,實在猜不出是誰結的賬,本來就是他們這邊坐莊,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別人搶先了。
岑沛安正準備找個地方給袁希打電話,迎面走過來一個接待,他囫囵看了一眼,翻通訊錄的手指停住。
剛剛那人岑沛安好像見過,他想了一會兒,終于有點印象,上次跟沈捷來吃飯,那人奉老板意思送過酒。
岑沛安折回頭,手在前臺一拍,語氣不容置喙,“把你們經理叫出來。”
“您有什麽事情嗎?”
“當然有了,今天這個賬查不出來是誰結的,我就舉報你們酒店有貪污受賄現象。”
前臺被他氣勢唬住,“您稍等,我給我們經理打個電話。”
不出十分鐘,經理走過來,岑沛安上下打量他,态度強硬地說:“我要查監控,看我們那包廂的賬是誰結的。”
對方呵呵賠笑了幾聲,把岑沛安拉到一邊,避開大廳來往客人的視線,“岑少爺說的哪裏話,您是貴客,往後您來消費都不用結賬,這是我們老板對您和沈總的一點心意。”
果不其然,他岑沛安哪有這麽大的面子,都是見縫插針想給沈捷送禮,送不到沈捷跟前,就在他面前找存在感。
“這個賬要麽我自己結,要麽我舉報上去,你自己選。”岑沛安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一張卡,當着他的面拍在桌子上,“選。”
不得已,對方接下那張卡,刷完後又笑着說,“那這次就算了,等下次您和沈總來,我們在好好招待。”
“不用了。”岑沛安拿回卡,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回包廂了。
飯局一直到十點才散,岑沛安送各位領導上車,一陣雨剛停,空氣裏全是漂浮的濃重雨霧,他身姿颀長,白襯衫黑西褲,肩挺腰窄,站在夜幕潮濕中,言談舉止一颦一笑都惹得人移不開眼。
一聲刺耳突兀的喇叭聲響起,岑沛安預感似地擡頭,看到不遠處停着一輛奧迪,依稀辨認出熟悉的車牌。
岑沛安走過去,彎下腰和車窗平視,車窗降下來,露出沈捷英俊深邃的五官,他應該也剛應酬完,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和酒味。
“我不是說自己打車回去。”
“順道就過來了。”背景光線讓岑沛安輪廓忽明忽暗,沈捷逆着光,更看不清他,“還有多久結束?”
“差不多已經結束了,我去和方總打個招呼再走。”岑沛安說着直起腰,扭頭找方嶼舟的車,找到後又轉過來和沈捷說一聲,“我先過去了。”
回去路上,岑沛安松開束縛了一天的領帶,抱着西裝癱倒在座椅上,筋疲力盡的模樣。
“累?”沈捷手臂攬住他肩膀,把人扶正靠在自己身上,擡手幫他揉太陽穴,“胃裏難受嗎?”
“沒喝多少。”
岑沛安閉着眼睛一臉享受,他平時不這麽親近沈捷,但這會兒醉意加持,而且該說不說,沈捷手法是真的舒服,指腹溫熱,力道恰好,揉得他倦意襲來,差點睡過去。
“不許睡,到家再睡。”沈捷把人晃醒,擡高他下巴,看人酒精熏紅的雙頰和飽滿濕潤的雙唇,情不自禁低頭親了下。
唇瓣剛碰上,岑沛安酒立馬醒了,他推開沈捷,捂着嘴看了眼駕駛座的老談,對方目視前方專心開車,沒什麽反應,好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沈捷知道他臉皮薄,不再強求他,阖上雙眼休息,伸手拉過岑沛安的手攏住,指腹輕輕地摩挲他掌心的疤痕。
那些傷口小但深,愈合後有淡淡的痕跡,看不太出來,只有上手摸才能摸出來。
從他出院後,沈捷總喜歡摸他手心,細致地摸那些疤,既有心疼也有愧疚。
岑沛安不習慣這樣,對他而言,沈捷有愧疚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岑沛安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悄摸看了一眼旁邊,沈捷依舊阖着雙眼,窗外路燈照進來,沖淡了他輪廓線條的冷硬,說不上來的溫柔。
“今天有人想給你送禮。”岑沛安想起結賬那事,覺得有必要和沈捷說一下。
話音剛落,沈捷睜開眼,側過頭看着他,岑沛安對上他的視線,義憤填膺地說:“就是上次想給你送酒的那個經理,今天又幫我結賬,說是給你的一點心意,想巴結你呢。”
“你收了?”沈捷嗓子烈酒燙過,話裏帶着酒氣,又好聽又醉人。
“沒。”岑沛安傲氣地扭過頭,看着車窗外,“誰稀罕,我又不差那一頓飯錢。”
前面老談笑了聲,沈捷聞聲擡頭,在後視鏡裏和人相視一眼,也跟着低笑一聲,伸手掰過人臉,眯了眯眼睛,又是老狐貍誘哄小孩的樣子,“他巴結我,為什麽要替你付錢?”
“我怎麽知道。”
岑沛安不敢看他,垂下腦袋,心虛地摳手,腦子亂做一團。
“真不知道?”
“不知道。”
岑沛安鬥不過他,三兩句話就被人繞進坑裏,他回回都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不知道還能這麽裝多久。
沈捷手掌放在他後腦勺上,似鼓勵又似嘉獎地揉了揉,轉而又捏他漫上血色的耳垂,像摸某種溫馴的小動物,不帶任何情欲,笑意明顯地說,“沛安,不收是對的。”
岑沛安默不作聲偏過頭,玻璃映照出他慌張的神色,沈捷加重力道,指腹在他耳垂打轉,薄繭剮的他耳根癢,這回味道變了。
應酬回去沈捷一般不會看書或練字,他洗完澡出來,見岑沛安不在卧室,便擡腳往游戲房走。
游戲房是之前沈捷的茶室,岑沛安搬過來後,非要在二樓改個游戲房,不由分說把他的東西一股腦丢出來,一個人悶頭在裏面叮叮當當裝修了兩星期。
沈捷開門,裏面沒人,聽見上樓腳步聲轉過身,看到岑沛安端着一杯蜂蜜水,和他打了個照面,立馬收起臉上猶豫。
“沈叔,給你沖的。”岑沛安善解人意地把水杯端到人面前,“喝了會舒服點。”
沈捷垂眸看着那杯蜂蜜水,又看了看岑沛安裝巧賣乖的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更何況岑沛安有點心思全在臉上,什麽也藏不住。
沈捷逗他說,“給我下安眠藥?”
被他這樣曲解,岑沛安直接惱羞成怒,“你以為我是你嗎?!動不動就給人下藥。”
話一說出口,岑沛安就後悔了,看沈捷愈發陰沉的臉,他小聲說,“我沒下藥。”
沈捷目光太沉太有份量,盯着人看的時候,讓人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岑沛安也不例外,本來還有事想和人商量,這下也不敢開口了。
“說。”沈捷接過他手裏的蜂蜜水,仰頭喝了,把空杯子塞回他手裏,“說吧,小黃鼠狼。”
這是罵他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