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唯物主義

第27章 唯物主義

一束遠光燈打進院子裏,芳姐見狀把菜端上去,去門口接下沈捷的公文包。

沈捷換上拖鞋,松了松手臂的袖口,他先瞥了眼飯桌,桌旁空無一人,轉頭見岑沛安在客廳地毯上坐着。

原先沙發下沒地毯,岑沛安來了才勤換,他習慣不好,放着好好的沙發不坐,非要盤腿在地上坐着。

芳姐從廚房盛飯出來,看沈捷往客廳走,她剛想提醒說飯菜要涼,沈捷擡手在半空滞了下,讓她不用管。

“項目結果怎麽樣?”沈捷挨着沙發坐下。

岑沛安一條腿盤着,一條腿曲起抱着,地上放了一本書,他正在翻,聞聲不鹹不淡地回答:“中标了。”

“那是好事。”沈捷嗓音極倦,可也難掩笑意,他雙腿分開,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示意岑沛安坐近一點。

“嗯。”岑沛安順從地挪過去,坐在他兩腿間的空地上,始終沒有擡頭,整個動作敷衍至極。

“聽起來不太開心?”

“開心。”

沈捷不糾結這個,話鋒一轉問他:“怎麽沒等我自己回來了?”

“有事。”岑沛安擡頭斜睨他一眼,“楠姐讓我給她發個文件,很着急,我手機上沒有,只能先回來。”

他解釋完又低下頭,想着又補了一句:“我不是發消息告訴你了?”

“什麽文件這麽着急?”

書上的內容,岑沛安一行也看不進去,他被問的一頭無名火,略帶情緒地說:“你愛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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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沈捷低笑了聲,擡手摁在他太陽穴上,給他順毛,“這段時間累壞了吧?”

“廢話。”岑沛安沒好氣地嗆他,書往前一丢,雙肘搭在他膝蓋上,甕聲甕氣地說,“我有兩件事想和你商量。”

從上次沈捷準許他出差後,岑沛安在提要求方面越發理直氣壯,得寸進尺。

“你說。”

岑沛安轉回去,側身雙手趴在他一邊腿上,裝起乖順來游刃有餘,“第一件是我們公司在京內的關懷中心項目我攬下來了,第二件是我這周末想回趟家。”

沈捷給他按摩的動作停下,改揉捏他的耳垂,粗粝的觸感帶着極深的一種情緒,讓岑沛安呼吸急促不止。

沉默良久,沈捷長嘆一口氣,表現出極大的耐心和他解釋:“建關懷中心沒有那麽容易,它和福利院養老院不一樣,涉及到太多部門,光是批地皮就要走很多道流程手續...”

“但是我想試試。”岑沛安仰起臉,許是這次項目的成功讓他信心倍增,他目光堅定地說,“就算最後不行,也得努力一下看看。”

沈捷視線自上而下,深深地望進那雙極近赤忱的眼睛,在心裏盤算了一番,最後擡手彈了彈人額頭說:“行,你想做就做,不過心态還是要保持好。”

“嗯。”岑沛安點點頭,眉頭舒展開,接着說第二件事,“我媽周末想去上香,我們家每年這個時間都會去,所以她今天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回去。”

“那你怎麽說的?”沈捷唇角噙着笑,反問了一句。

這一下把岑沛安問懵了,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支支吾吾地說:“我說應該有吧...”

沈捷側目看他,眼底的審視毫無掩飾,給人以極強的逼迫感,最後岑沛安只得老老實實承認,他已經一口答應下來。

“可以。”

沈捷好脾氣地笑笑,他反手捏住岑沛安的臉,讓人嘴微微嘟起,“其實只要你不撒謊騙我,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你。”

岑沛安得了便宜賣起乖,笑得眼睛彎彎,梨渦淺顯,“那我周五晚上回去。”

“行。”

沈捷拖長尾音,聽着縱容得不行,拉他起來去吃飯,岑沛安下午飯點吃得不規律,他這會兒不餓,但還是乖乖跟在人身後,當個小尾巴坐過去。

飯桌上,沈捷問他家裏上香的原因,岑沛安撐着腦袋解釋:“我們家做餐飲生意,一開始收益不太好,我媽就總去上香算命什麽的,後來慢慢好起來,她就比較信這個,說要每年都去拜拜捐點錢積功德。”

“沈叔,你信這些嗎?”

“不信。”

“可是你們這個年紀...”岑沛安迎上人銳冷的目光,生生把後面的話吞下去,轉了個彎說,“我以為你信呢。”

“我是唯物主義者。”沈捷垂下眼眸,淡淡地說,“你們家生意做起來不是因為神佛庇佑,是因為你姐姐勤奮聰明又有能力,與其去拜那些,不如好好犒勞犒勞你姐姐。”

岑沛安一時無言,他看着沈捷,看他平繃的下颚線,和臉上淡然神情,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久停心口。

周五臨下班前,同事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撞了撞岑沛安的肩膀,戲谑地眨眨眼睛:“一樓那個是你什麽人?”

“哪個?”岑沛安問。

“就那個咖啡店門口坐着的,穿白短袖卡其色闊腿褲的女生。”

“朋友。”岑沛安臉上無波無瀾,“也不太熟,就順路一起回家。”

沒等同事再繼續問,岑沛安冷着臉下樓,電梯下行,他看着自己映照在對面的臉,就在一瞬間,腦海裏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個念頭。

雖然铤而走險。

距離上次被沈捷撞上,這是刑芷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氣質,少言少語的狀态。

“我回家,沈捷和你說了吧。”在車子駛出大廈時,岑沛安坐在後排問了句。

“嗯。”刑芷點頭,“說了,沈先生說讓我們跟着你。”

聽這話裏的意思,還不止她一個人,岑沛安扭頭看了看後面,路上挺多車,他分辨不出來另外保镖開的是哪輛車。

第二天天沒亮,岑沛安一家從家出發,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天從霧蒙蒙的深藍色,到陽光刺破雲層,金燦燦地灑落。

趕上周末,寺廟人很多,岑沛安難得能脫離沈捷的視線,他身心倍感輕松,不由得張開雙臂,迎着山下吹上來的風。

“走走嗎?”岑沛安忽然開口。

身後的刑芷愣了下,後知後覺是在和自己說話,懵懵懂懂地說:“哦,好啊。”

“我小時候經常到這來,每次聞到線香的味道就覺得很平靜。”岑沛安沿着一條小道走,在一處小湖前停下,挨着石頭坐下,目視遠方,“我很久沒來了。”

刑芷默不作聲地站着。

岑沛安丢了個小石子,砸在旁邊的石頭上,“坐吧。”

刑芷聞聲坐下,她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是眉眼幾不可見地彎了下,良久,她聽見岑沛安問她:“你為什麽做這個職業?”

“因為我爸缺錢。”刑芷回答,“我爸借高利貸還不上,拿我去抵,我沒得選。”

出乎意料的答案,岑沛安略帶震驚地看着她,誰知刑芷牽了下嘴角,對上他的眼睛,“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吧。”

說完,她揪了根草,用力抛進前面泛起漣漪的湖面,平靜地說:“大家的人生都很像荒誕戲劇的小說,不是嗎?”

岑沛安無力反駁,說到荒誕,他的人生豈不是更荒誕,荒誕到放到小說裏都會被打上狗血的标簽。

“那你想過退出組織去讀書嗎”

這次換刑芷難以置信,“我看起來很沒有文化嗎?”

“什麽?”

“我大學畢業才接任務的。”刑芷掏出手機,認真地翻相冊,然後舉到岑沛安面前,“心理學碩士。”

岑沛安盯着那張學位證照片,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學心理學的?”

“嗯。”刑芷收起手機,“我們組織也不是你想象中那種,其實我們業務很廣泛,電影裏那些打打殺殺的危險任務幾乎沒有,大部分雇主都是富豪,主要就是保護他們子女或者愛人的安全,附帶輔導輔導功課,陪着逛逛街這種。”

“......”

山澗風裹挾着清冽的涼意,陽光透過繁盛枝葉,斜着拉長倆人的影子,岑沛安側着耳朵,聽她講組織和過往任務裏的奇葩經歷,時而忍俊不禁,時而捧腹大笑。

刑芷今天不需要全天跟着他,下山途中有兩條岔道,她看了眼時間,“那個...”

已經選擇其中一條岔道的岑沛安回頭看着她。

刑芷眉眼笑意淡淡,她挪開視線,片刻又流轉到岑沛安臉上,她問:“我以後就叫你沛安可以嗎?”

岑沛安展眉笑了下,一縷光正巧打下來,那份清潤明朗只晃人眼,“可以。”

刑芷站在原地,目送他一級級走下臺階,直到身影模糊,她才露出一個輕佻而有趣的笑。

她掏出手機,點開一位常聯系人的聊天框,發過去一句話。

——情況有變,當面說。

對方幾乎秒回她好。

刑芷利落抛出手機,在空中滑出一個半圓又接住,沖着岑沛安消失的方向挑了下眉。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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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安第二次出逃計劃正式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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