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護照
第31章 護照
說請刑芷吃飯,岑沛安說到做到,他讓刑芷在一樓大廳等着,借着午休時間帶她出去。
“就在大廈附近吃不行嗎?”刑芷擔心會耽誤他下午工作,小聲地提建議。
“附近沒什麽好吃,而且現在飯點人多。”指示燈跳閃成綠色,岑沛安啓動車子,目視着前方路況說,“我知道有一家南方小館很好吃。”
“南方小館?”刑芷停頓片刻,“你喜歡吃南方菜?”
“也不是。”岑沛安單手打方向盤,騰出一只手打開車內音響,轉頭沖她笑了笑,和她解釋道,“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是是雙春市的,這家餐廳有道你家鄉的菜,味道還不錯。”
車內老歌放到副歌部分,詞曲感情陡然變化,刑芷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她垂下視線,片刻後又側過頭。
初秋的陽光透進來,一層朦胧柔和的光鍍在岑沛安臉上,讓他輪廓線條虛化,他脫下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子随意挽上去,領帶松散,露出吞咽性感的喉結。
刑芷見過很多好看的人,但把岑沛安置于其中,他也絕對會是那些人裏的焦點。
餐館離得不算遠,裏面顧客将滿未滿,服務員領着岑沛安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岑沛安把菜單推到對面,邊給自己倒水邊說:“想吃什麽你自己點。”
刑芷從剛才就心不在焉的樣子,有些嗫諾地拿過菜單,一頁頁地翻看菜單,似乎在找什麽。
岑沛安舉着杯子,喝了口水,他手腕擋在面前,視線從半透的玻璃杯後穿過,落在她姣好的臉上,洞察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後,不禁在心裏一哂。
“選好了嗎?”岑沛安放下杯子,看着她翻菜單的動作問。
“嗯。”刑芷慌亂點頭,把菜單遞給他,“你看看要不要再加菜。”
岑沛安看了眼她點的菜,疑惑地問,“沒點你家鄉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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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找到。”刑芷小聲說。
“要一份這個。”岑沛安點了點菜單的一角,和服務員強調,“再上兩杯橙汁。”
餐館不臨靠街邊,在巷子裏,獨一份的安靜,岑沛安看她不怎麽動筷子,“不合胃口嗎?”
“不是。”刑芷搖搖頭,咬了下嘴唇,思索再三後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謝謝你沛安。”
岑沛安嘴裏嚼動的動作放慢,若有所思地盯了會兒桌布,笑着問:“謝什麽?”
“我之前的雇主從來沒有像你這樣對我...”
“什麽?”岑沛安打斷她,夾了塊魚肉,兀自說道,“你是指一起吃飯?”
“嗯。”
岑沛安想笑,他心想,這感動未免過于輕而易舉,又過于廉價,讓人心酸。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朋友之間很正常。”
“我們是朋友嗎?”刑芷問得認真,烏泱泱的眼眸裏,像是有一層淚霧,似乎如果岑沛安說是,它就會彙聚成滴掉出來。
“當然了。”岑沛安輕描淡寫,又說得很是應當,“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下次我和趙亦冉她們吃飯,你也一起來,她們也很想認識你。”
刑芷眼裏有一絲小确幸閃過,她點點頭,拿起筷子又頓住,“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或許她是指替岑沛安繼續向沈捷隐瞞真實行程,又或許只是随口一句客套。
岑沛安眼底的狡黠一閃一過,略帶深意地笑了笑,順着她的話說:“好,我有需要一定開口。”
吃飯不免聊天,話題也轉得很快,不知道倆人怎麽聊到夢想上去,刑芷問他:“沛安,你有想過以後做什麽嗎?”
“我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個人住,養一只貓,再養一條狗,種點菜,一日三餐,就這麽混吃等死。”
“好多人的夢想都是這個。”
“那你身邊有人實現嗎?”
刑芷想了想,搖了搖頭,她不笑的時候,人是淡漠的,笑起來又帶一點點嬌憨,“你覺得你能實現嗎?”
這個問題無疑是中隐晦的試探,岑沛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良久,刑芷問他:“沈總對你不好嗎?”
岑沛安用握着筷子的手撐着下巴,他目光深遠難測,盯着某一個虛無的點,想了好久,一貫溫柔的音色夾雜着難以言說的晦澀,“你們心理學上是不是有個名詞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刑芷當即愣住,她的瞳孔驟然渙散放大,身體像是被什麽利器一穿而過。
沉默片刻,刑芷突然不明不白地說了句:我相信目前的一切都是暫時的,無論幸福還是苦痛。”
岑沛安看着她,琢磨過後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話題不了了之,尴尬中,突然湧入一波顧客,他們的談話沖淡了這份詭異的安靜。
岑沛安像那張桌子看了眼,一行五六個人,穿着行政薄夾克,胸前戴着黨徽,面孔肅穆威嚴。
與此同時,岑沛安也注意到對面刑芷的反應,她變得有些局促,回避那張桌子的視線也格外明顯。
岑沛安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刑芷竭力讓自己放松,她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腳步邁出餐廳臺階的瞬間,刑芷悄然松了口氣,轉頭碰上岑沛安審視的目光。
“你好像不太習慣看見他們?”岑沛安挑了個委婉的問法。
“你知道剛剛那些人是誰嗎?”刑芷沒想隐瞞,她實話實說,“他們是檢察院的,我确實挺怵他們。我之前做過很多權貴妻女的保镖,聽過也見過他們這些人的手段。”
“什麽手段。”
“就是審人啊。”刑芷壓低聲音,警惕地環顧四周,“你不知道他們審人的手段有多陰,把人關在小黑屋裏,不給吃不給喝,還不讓上廁所。”
“......”
聽起來似曾相識。
刑芷沒注意到岑沛安臉上的微妙表情,她嘆了口氣說:“我之前有位雇主是高官的女兒,她父親落馬以後,一家都被帶走,關了差不多一星期吧,出來以後她連話都說不清楚,整個人神智不清,暴受了差不多二十斤...”
“總之就是不用強硬手段,但精神折磨你,像是拿開了刃的軟刀子,不定時地割你。”
“有這麽吓人嗎?”
“當然了,還遠不止這些。”刑芷繪聲繪色,“能進去的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風雲人物,饑寒交迫,還迫使他們當衆上廁所,他們哪能忍受這種羞辱,所以一般不出兩周,精神狀态就會岌岌可危。”
“有些出來甚至成了大小便失禁的傻子。”
“什麽?”岑沛安沉默了良久,終于有了一點反應,“這麽嚴重?那都是什麽年齡段的?”
“有些五六十歲,也有三四十歲的,這個因人而異,每個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樣。”刑芷講得臉色發白,及時打住話題,“你是不是快到上班時間了?”
岑沛安的表情難以形容,他神色凝重,又裹挾着一抹悵然。
他承認他在計劃逃跑中,動過讓檢察院牽制住沈捷的念頭。
但此刻,岑沛安卻突然萌生了放棄的想法,他想,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岑沛安等了一會兒又問:“那一般犯什麽罪會進去?”
“貪污,或者地方勢力。”刑芷說完又補充道,“可能還有其他的,但是我不太清楚。”
回去路上,岑沛安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糾結,刑芷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沒事。”
岑沛安佯裝無恙,等紅綠燈的間隙,他側頭看向窗戶,餘光中一抹模糊的淡紫色。
街邊種着一株三角梅,看起來像是被人盡心呵護過,枝葉繁盛,花團錦簇。
不知為何,岑沛安的神色緩和了些。
讓刑芷幫忙不是一句空話,周五下午,岑沛安請了半天假,借着芳姐在花園和園丁修建花草的工夫,他把刑芷帶上二樓。
“沛安?”刑芷站在書房外,躊躇不前,緊張又忐忑,她不安地朝樓下望,“你這是幹什麽?”
“你不是說你會開鎖嗎?”沈捷周五通常時間不定,随時都有回來的可能,岑沛安不放任她耽誤時間,一把将她扯進書房,“你幫我把這個抽屜撬開。”
“不行。”
刑芷拒絕幹脆,岑沛安從後面擋住她後退的腳步,目光強勢,語氣不容置喙,“打開。”
刑芷為難地看着他,緩慢地搖搖頭,提醒道:“你應該知道沈總的公司涉及很多軍事項目吧,他手上很多材料都是軍方所屬,這種鎖住的抽屜,我更不可能貿然打開,如果裏面有機密文件...”
她焦灼地看了看門外,手指在岑沛安和自己之間來回,“那你和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沈捷不會把重要文件帶回來。”岑沛安冷靜下來,他壓低聲音,眸間碎光交替,懇求道,“求你了,刑芷。”
密碼鎖的數字頻繁變動,多次嘗試後,發出嘀嘀兩聲,岑沛安和她相視一眼,刑芷屏息凝神拉開抽屜,裏面空空如也。
“怎麽可能呢?”岑沛安在空抽屜裏摸索,臉上焦急絕望,自言自語道,“明明放在這裏的。”
“沛安,你到底想幹什麽?”
岑沛安擡起頭,注視着她的目光,眼裏滲出從未有過的決絕,一字一句地說:“我要離開沈捷。”
刑芷随即低頭看向抽屜,又擡起頭,試探地問:“你是在找你的護照?”
“對。”岑沛安不甘地檢查抽屜角落,他似乎猛然意識到什麽,對上刑芷的視線,篤定地問,“你知道我的護照在哪,對不對?”
刑芷咬住嘴唇不吭聲。
稱得上對峙的視線中,刑芷先行敗下陣,她嘆了口氣說:“在沈總公司的辦公室裏。”
于岑沛安而言,這是絕望中新的希望。
惬意的周五下午,秋風卷起紗簾,門外響起一聲低沉的詢問,“沛安,你們在幹什麽?”
熟悉的嗓音突襲而來,岑沛安惶恐地轉頭,撞進一雙精銳的眼睛。
沈捷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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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吧,誰帶的小孩像誰,心眼也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