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承諾
第34章 承諾
醫生建議多輸幾天液,岑沛安只能每天下班後去醫院,昨天加了會兒班,輸完液到家快十二點。
轉天早上,岑沛安賴了會兒床,掐着時間磨磨蹭蹭地起來洗漱,從衛生間出來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這個點沈捷還沒出門,正站在玄關整理領帶,芳姐拿着公文包在一旁等着,岑沛安不想和他打照面,就趴在二樓的欄杆上,想等他出門後再下去。
榆京的天秋高氣爽,陽光從落地窗外無一遮攔地照進來,籠着沈捷颀長的身姿,他穿着精良剪裁的西裝,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深邃的五官更襯周身反差的性張力。
“下來吃飯。”沈捷沒擡頭,繼續整理袖口,諾大的別墅裏輕輕回蕩着他的嗓音。
他對岑沛安總是很有耐心,叫一遍沒聽見回應,他總會再叫一遍。
“哦。”
岑沛安不情不願地下樓,腳步拖沓,在樓梯上踩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吃完讓刑芷送你去上班。”沈捷語氣如常,就跟安排下屬工作一般,接下公文包的同時看了眼客廳的方向,囑咐道,“沛安今天要陪客戶,看着他,別讓他喝酒,也少讓他多管閑事。”
岑沛安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愣了片刻,然後快步跑下來,順着沈捷的目光看過去。
“明白。”刑芷站在沙發後,沖着關門出去的沈捷微微颔首,門鎖落定,她才将視線移到岑沛安臉上,遲疑地注視了幾秒,笑着說,“沛安,早上好。”
去公司路上,岑沛安面露難受,他委婉地問刑芷沈捷有沒有為難她,刑芷似乎很詫異他會這麽問,解釋說:“怎麽會呢,沈總不是那種人,他不僅沒有為難我,還正常結算了我的傭金。”
像是怕他不明白,又補充道:“因為合同上要求的是一年。”
岑沛安存懷疑态度,不過還沒來得及問,關注點就偏到她說的第二句話上,“我一整年都要被你監視着?”
或許是因為兩人關系比之前熟絡,刑芷竟然不太忍心直接回答,頗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幅度地點點頭,“明年可能就要換其他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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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一看,沈捷不僅沒有放他走的念頭,甚至還掐斷了一切他能離開的後路。
臨終關懷工程批下來那天,岑沛安借由跑去和趙亦冉她們喝酒。
酒吧裏音樂震耳欲聾,充斥着情緒放縱後的舒爽,岑沛安坐下後點了杯低酒精的雞尾酒。
“沛安,你們子公司上市是不是會有答謝合作夥伴的宴會啊?”趙亦冉湊到他身邊,一臉沒憋好心思的樣子。
“有,這個月15號。”岑沛安側目看她,“你想幹什麽?”
趙亦冉眨了眨大眼睛,無事獻殷勤地擡起雙手,在他肩膀處作出捶背的動作,“需不需要舞伴?”
“需要。”
“那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選對不對?”趙亦冉夾着嗓子,“沛安哥哥。”
“你到底想幹什麽?”岑沛安讓她搞得一身雞皮疙瘩,把她往沙發另一頭推,“你給我好好說話。”
趙亦冉嫌他沒勁,趴在桌子上,喝了口果汁,不好意思地咬着吸管,耳尖漫上一點羞澀的緋紅,“那你們方總到時候肯定會去吧?”
岑沛安瞪大眼睛,僵緩地朝她轉過視線,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趙亦冉,你可真是什麽算盤都敢打啊?”
“什麽算盤?”
嚴旭和鄭薇倆人過來,挨着趙亦冉坐下,嚴旭看她一副扭捏姿态,脫口而出,“你犯什麽毛病呢?”
“......”
“關你什麽事。”趙亦冉沒好氣地嗆他,又大小姐脾氣地和岑沛安說,“反正你缺舞伴,帶上我正好。”
“下次吧,這次我有人選了。”
服務員端來雞尾酒,岑沛安漫不經心地接過,輕輕晃動,杯中的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淡藍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泛着沉寂,映照在岑沛安眼眸中,難以揣摩。
“從小到大你的舞伴不都是我嗎?”趙亦冉不服氣,“這次是誰?讓我看看是誰能比本大小姐還合适。”
“刑芷。”
岑沛安單手輕搖酒杯,慵懶散漫地靠在沙發上,擡起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抿了口酒,濕潤的酒液沾在他唇上,在燈光下顯出誘人卻危險的色澤。
“為什麽選她?”嚴旭沒明白,問得一臉認真,語氣裏還真有點替趙亦冉打抱不平的意思。
而一旁的趙亦冉和鄭薇,倆人表情如出一轍,一人抱一杯果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沛安,你...”
“噓——”
岑沛安擡起食指擱在唇中央,緩慢地搖了搖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趙亦冉表情嚴肅,“這次一定要保證萬無一失,要不然我覺得姓沈的知道了肯定又會發瘋。”
說到這,鄭薇忽然想到那天在警局的場景,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跟着表情凝重地點點頭,表示認同。
岑沛安說:“放心吧。”
晚上九點,街道兩側燈火明亮,空氣裏彌漫着涼氣,從車窗外吹進來,掠過副駕駛吹向刑芷。
“喝了很多酒嗎?”
刑芷看了眼副駕駛,岑沛安側向車窗外,下颌線和脖頸牽出一條漂亮完美的線條,在車窗外顏色不一的燈光下,變換着深淺晦明的陰影。
“一點點。”岑沛安姿勢不變,只是扭過頭,淺色的瞳孔裏跳閃着光,似乎還摻雜着其他更深的東西,但刑芷只匆匆看一眼,沒敢對視。
“刑芷,你這個月15號有安排嗎?”岑沛安緊盯着她的側臉。
“沒有。”刑芷稍頓片刻,“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有。”岑沛安把車窗全部降下,讓夜風吹亂發絲,酒液浸過的嗓音飄忽低沉,“有場宴會,我缺一位舞伴,你能幫我應付一下嗎?”
“我嗎?”刑芷為難地看着他。
岑沛安坐起來問:“你沒參加過宴會?”
“參加過,不過都是陪雇主去,一般不進內場,就算進去也是待在角落,不會被允許出現在燈光下。”
“這次你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去,想在聚光燈下站多久就站多久。”
刑芷安靜了幾秒,動了動嘴唇,沒說話,她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直到車子行駛進小區,她才用很輕的聲音說:“謝謝。”
岑沛安唇角揚起一點,手指有節奏地敲着車窗,他扭頭望向深沉的夜,目光說不上來的輕佻,略含深意地回她:“應該是我說謝謝。”
客廳留了一盞燈,沈捷坐在沙發上看書,他洗過澡,深色的睡衣外加了見灰色針織外套,意外地中和了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強勢和距離感。
“回來了?”沈捷放下書,朝他伸手,岑沛安順從地走過來,邊走邊脫外套,脫到只剩一件襯衫,他笑盈盈地看着沈捷,松下領帶,坐到人腿上。
沈捷一手攬住他的腰,湊近他的脖頸,鼻尖蹭了蹭,“喝酒了?”
“喝了一點。”岑沛安把領帶挂到他脖子上,雙手各扯着一端,朝自己拉近,“不信你聞聞。”
“今天怎麽這麽開心?”沈捷吻了吻他下巴,又順着往上親他濕漉漉的唇瓣。
“開心。”岑沛安改跪在他腿上,雙手攀着他肩膀,目光從上至下,“工程批下來了。”
岑沛安貼過去,柔軟的唇似碰非碰地蹭過他眉,沈捷喉嚨一緊,禁锢人腰的雙臂陡然收力。
“上回不是說想出去玩,國慶節我能空出來三天,你想去哪?”沈捷嘴角彎起一點,嗓音變得含糊,話語間摻笑,輕飄飄的,“這次先國內,我元旦争取能陪你出國,好不好?”
岑沛安略略低頭,他和沈捷毫厘距離,沈捷額角和脖頸有汗,薄薄的一層,要靠很近才能看見。
這麽冷的天,他怎麽還出汗呢,他好奇怪。
可是如果他能窺探到沈捷的內心,他也許就不會再覺得奇怪,因為那象征着對愛人作出某種承諾和默許後的忐忑與不安。
岑沛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胸腔裏鼓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尖銳的神經在長時間的理智壓制下,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随即而來的是鈍緩的輕微疼痛。
“怎麽了?”沈捷緊張地圈住他,溫熱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又揉了揉他的胃,“胃裏不舒服?”
“沒有。”岑沛安搖頭,可那股酸脹感卻發酵到極限,他擡起頭說,“好啊,去江南那幾個城市玩。”
“我一會看看哪天訂票。”
“不用,交給我,我來安排。”沈捷點點他額心,“你先去洗澡,一身的女士香水味,熏死我。”
“你噴香水我都不嫌熏。”岑沛安嘴上不饒人,擡胳膊掂起自己的衣服,湊近鼻子聞了一下,“我今天也沒碰趙亦冉啊?”
“所以你之前碰過她?”
“沒有。”
沈捷托起他的屁股,抱着他去樓上洗澡,步子平穩緩慢,走到一半樓梯時,他忽然說,“沛安,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我。”
他說完,周遭變得更加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