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出一轍

第35章 如出一轍

在刑芷走進第三家高定禮服店的時候,她終于意識到,這場宴會岑沛安并沒有打算只是讓她應付,相反,他似乎很用心。

起碼在她面前表現的出來的是這樣。

刑芷很少有穿裙子的機會,更別提這種腰收得極緊的禮服,她換好衣服,從試衣間出來,有些局促地站着,視線從岑沛安臉上反複快速掠過,小心翼翼地問:“怎麽樣?”

“轉一圈。”

刑芷僵硬地轉了一圈,然後等着他的評價,岑沛安應該是不太滿意,他單手撐着下巴,搖了搖頭。

“好吧...”

刑芷其實不太能區分這些禮服的差別,她像個聽話的提線木偶,從試衣間裏進進出出,一件件換岑沛安挑的衣服。

臨近中午的時候,刑芷換上一件吊帶禮服,細閃的面料垂感很好,像是一瀉千裏的銀河。

岑沛安躺靠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指握着果汁杯,冰塊沁出的水珠滲進他的指縫,慵懶閑适的姿态,活像個輕慢的二世祖。

刑芷耐心終于消耗殆盡,她雙手抱臂,收起下巴幽怨地看着他,字裏行間都是不情願,“我覺得這條挺好的,不要再換了。”

岑沛安咬着吸管喝了口果汁,憋不住似地笑出聲,側着臉視線落到她臉上,“我還以為你沒脾氣。”

像是猛地意識到逾矩,刑芷換回原來的樣子,低聲說了句“抱歉”。

而岑沛安沒聽見這句,他拿出卡遞給店員,轉頭和刑芷說,“我下午有事要回家一趟,今天先挑禮服,鞋子和配飾明後天再說。”

刑芷想說随便拿一雙就好,不要再特地出來,可是岑沛安沒給她機會,說完就利落起身,從旋轉樓梯下去,

店員則在一旁等她換衣服,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接着用摻雜着豔羨的眼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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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想的那樣。”

刑芷知道誤會大了,她手足無措地擺擺手,然後邊換衣服邊一遍遍解釋,店員笑着點頭,可送她出店的時候嘴角的笑意依舊滿含深意。

在此之前,刑芷從來沒有發現,岑沛安這麽吹毛求疵,能為了一件配飾跑幾個商場。

每次出來,都是瞞着沈捷,這種欺瞞讓刑芷伴随着焦慮和忐忑,所以她總是心緒不寧的樣子。

岑沛安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情緒,開車的時候會偶爾講點公司的趣事,又或者翹班帶她吃些甜品。

刑芷想,或許他骨子裏就是這麽溫柔,這麽體貼,這麽會照顧人,又或許他是別有所圖。

這麽講其實不準确,因為別有所圖的應該是刑芷,她明白,自己萌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可并未感到糾結或是羞恥,随之而來的卻是難過。

不為自己注定無結果的心動難過,而為岑沛安困在囚籠裏難過。

她沒有什麽能為岑沛安做的,絞盡腦汁後想到的,也就只是希望他能過得開心一點,所以在欺騙沈捷這件事上,她要比岑沛安決絕很多,有時讓岑沛安都瞠目結舌。

宴會當天,岑沛安心裏揣着事先想好的謊話,走到沈捷面前,再三嘗試後終究是沒敢說出來。

沈捷對他這個縮頭倉鼠的樣子見怪不怪,最後放下手裏的文件問他,“有什麽事情說吧。”

岑沛安不說沒事,他躊躇不前,最後要張口的時候,沈捷電話突然響了,接完電話後就匆匆走了。

一切都巧合得不像話,像被精心安排過一樣。

舉辦宴會的酒店在商業街中央,進去小堵了一會兒,岑沛安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停穩後,他似乎不着急,扭頭看了眼副駕駛的刑芷。

刑芷穿着他搭配的衣服鞋子,頭發低低挽在腦後,額前垂下的發絲微微打卷,她撩起別在而後,露出化着淡妝的精致五官,氣質溫婉,和平常判若兩人。

“怎麽了?”

看他盯着自己,刑芷低頭檢查,發現沒有遺漏什麽配飾,她才松了口氣。

“不用緊張。”岑沛安語氣輕松,從車後面拿出一個禮袋,遞給刑芷,“打開看看。”

刑芷不解地看了他幾秒,伸手接下,從裏面拿出一個絨布首飾盒。

細滑的絨布觸感彰顯着它的不菲,刑芷神色遲疑片刻,擡了下視線,岑沛安鼓勵似地挑了下眉。

盒子裏裝着一對珍珠耳環,溫潤純淨,在車內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清月一般的柔光。

“我覺得很适合你,戴着吧。”岑沛安解開安全帶,“戴好我們就去宴會廳。”

刑芷調整好車內的鏡子,把珍珠耳環往耳朵上戴,可是心尖連帶着指尖不可抑制地顫動,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眼前的一切都是熠熠生輝,華麗璀璨,刑芷略顯拘謹,她尋到一處昏暗的角落,趴在椅靠上漫無目的地看。

視線在觥籌交錯中,意外地落在岑沛安身上,他身穿帥氣闊版的西裝,松松垮垮,一手端着香槟,一手閑散地插在褲子口袋裏,和身旁人時而低頭輕語,時而暢懷大笑。

身旁人換了一波又一波,他餘光瞥見角落裏的人,視線撞上,刑芷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慌忙別開目光。

刻意不見卻又難敵下等的欲念,刑芷再次轉過頭,岑沛安和對面人輕輕碰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朝這邊走來。

刑芷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随着跳動得越發猛烈,甚至有種難以呼吸的錯覺。

“怎麽坐在這裏?”旁邊沒有空椅子,岑沛安就倚在桌子上,微微垂下眼睛看她。

“不太習慣。”刑芷小聲回答。

空氣安靜了片刻,明明很短暫,刑芷卻覺得異常煎熬,以至于開始懊惱自己不該說這樣掃興的話。

岑沛安提議道:“出去走走嗎?”

酒店不遠處有個公園,鬧中取靜,兩個人沿着一澤人工湖散步,榆京的秋天像是眨眼,一瞬的事情。

落葉落了滿地,刑芷披着他的外套,細高跟踩在枯爛的樹葉裏,讓她時不時踉跄一下,最後幹脆脫掉鞋子,光腳陪着岑沛安走。

“要我幫你拎嗎?”岑沛安紳士地問。

“不用了。”

說完這句話,接着是良久的沉默,走到亭子時,岑沛安靠在圍欄上,望着夜色下的湖中心,目光深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刑芷放下鞋子,她輕輕呼氣,在心裏下了一次又一次決心,終于在有勇氣靠近時,岑沛安忽然轉過來,望着她的眼睛,注視了幾秒,他勾起唇角,“你有話要說嗎?”

他心中有百分比肯定的答案,卻還這樣口無遮攔地問出來,刑芷覺得難堪。

可在難堪之際,她注視着岑沛安的眼睛,在輕佻和了然中,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下一秒,岑沛安傾身抓着她的雙手,逼迫着她直視他的眼睛,今晚以前的種種紳士與溫柔化為虛有,他殘忍地點破,“我明白你的心思。”

“可現在我是沈捷的。”他在陳述一個事實,可又似乎把她往另一層深意引誘。

“你說過會幫我的。”

刑芷瞳孔驟然放大,她淚眼模糊,抗拒般搖着頭後退,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始終無法猜透他此刻複雜的眼神。

直到岑沛安靠近她的耳朵,用近乎蠱惑的嗓音說了句什麽,她才猛地意識到,這雙精明銳利,能輕易洞察人心,又帶着侵略攻擊性的眼睛,和沈捷的如出一轍。

所有的悸動都是虛情假意,岑沛安帶着目的靠近,那次寺廟後山的談心,是他計劃開始,也是算計的第一步。

而自己則是他和沈捷博弈制衡裏,至關重要的那顆棋子。

車輛鳴笛的聲音由遠及近,刑芷坐在長椅上,望着岑沛安離去的背影,耳邊依舊回蕩着那句話。

他說。

幫我把護照偷出來。

那一霎那,刑芷想要拒絕,卻又像是被無形的雙手扼制住咽喉,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

周五晚上的街道總是川流不息,無論走哪條道都堵得要命,岑沛安看着水洩不通的一片紅色車尾的燈,他煩躁地拍了拍方向盤,喇叭發出刺耳持久的一聲。

這種無所适從的心情,岑沛安已經好久沒有體驗過,明明比想象中順利,可又戲劇般地覺得心底深處缺了一塊,起初只是毫不在意的一丁點難受,漸漸地演變成難以忽視的疼痛。

岑沛安把這種心情歸咎于自己對刑芷感情的利用,又在心裏鄙夷這種卑劣手段。

可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另一種原因的逃避。

路還要堵一會兒,岑沛安幹脆趴在方向盤上,他心亂如麻,腦子一片混沌。

在瞥到西裝外套時,腦海裏忽然浮起沈捷的樣子,這衣服是沈捷給他買的,或者說他現在的一切,吃穿住行都是沈捷一手置辦。

岑沛安清楚地記得,當時在店裏,沈捷打量他的目光,好像用心養護打扮着心愛的洋娃娃。

不過沈捷這種人應該也不會有那種東西。

想到這,岑沛安忍不住笑了下,後面車摁了下喇叭,他回過神,才發現前面已經不堵了。

岑沛安一邊開車,一邊把沈捷和洋娃娃聯想到一起,詭異又滑稽的畫面。

用沈捷的話來說,他真的很膽大包天。

岑沛安到家,客廳開了盞小燈,不過沈捷不在,芳姐在收拾茶幾。

看到她手裏端着茶具,岑沛安問:“家裏來人了?”

“是,剛剛書記的秘書來了,和沈先生聊了會兒。”

“沈捷呢?”

“和王秘書在書房。”

“這麽晚還談工作?”

岑沛安嘀咕,仰頭望向書房,他回卧室經過書房,發現書房門沒關,裏面隐約傳來輕嘆聲,王景的聲音聽着格外擔憂。

王景滿面愁容從書房出來,迎撞上岑沛安,他先是一詫,然後竭力表現正常,笑着和他打招呼:“沛安少爺...”

岑沛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側過身子方便他過去,盯着書房看了一會兒,徑直走過去推開門。

書桌後的人撐着額頭,手指壓在太陽穴上,像是被心煩意亂折磨得頭疼。

“你怎麽了?”岑沛安冷不丁出聲。

沈捷姿勢不變,從掌心下擡起眼眸,瞳仁四周布滿了疲倦的紅血絲,他不動聲色地把書桌上的信封壓住,“沒什麽。”

秋夜濕涼,王景把車停靠在路邊,他摸出煙盒,咬着煙尾點燃,然後重新啓動車子。

在沈捷身邊這麽多年,他頭一次揣摩不出沈捷的意圖,仔細想想也不算第一次。

總之讓他沒有頭緒的事情,永遠和岑沛安相關,想必這次也不例外。

兩天前。

沈捷把他叫到辦公室,讓他去寫一份匿名舉報信,這倒不是稀奇事,名利場暗鬥裏,這是常規操作。

可稀奇的是,這舉報信要舉報的是沈捷自己。

王景想不通,“沈總,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用管,內容按照我和你說的寫就是,然後越過下面交到書記秘書手裏。”

“這...”

“照我說的做。”沈捷看了眼時間,快到了接岑沛安下班的時間,他起身拿過外套,叮囑他,“做仔細點。”

舉報信遞上去,一天後,也就是今天晚上,書記秘書登門,拿着那封簽過字的信擱在沈捷面前。

他與沈捷早年是同窗,又在沈捷哥哥身前做秘書,這麽多年倆人關系更是親密。

談話的內容,王景自是不能聽,等人走了,沈捷留住他,讓他演出戲,也就有了書房的那一幕。

觀衆自然只有岑沛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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