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爆炸
第50章 爆炸
晚上七點。
夜幕降臨,舉行拍賣會的郵輪停靠在碼頭,燈火映照着海面,明亮璀璨。
拍賣會現場,多數人已經落座,岑沛安從洗手間出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開場前五分鐘,有人姍姍來遲,岑沛安停下翻看拍品名單的動作,看着兩人在低聲交談中,低調入座。
岑沛安來之前,去預展看過這次的拍品,珠寶和瓷器那些,他不太感興趣,不過有一幅畫他倒是很想要。
他記得沈捷書房挂了三幅,梅蘭竹菊,只差一幅梅花,而這幅正好是紅梅綻放,名家之作。
畫作拿上來,拍賣師定價,岑沛安率先舉牌加價,随即電話委托區有人跟價,姍姍來遲的那位男士繼續加價。
幾輪下來,電話委托區的人率先放棄,只剩下岑沛安兩人,金額遠超岑沛安的預期,他攥着牌子糾結,拍賣師詢問是否繼續加價。
岑沛安舉牌,直接給出兩倍價格,引起現場一陣喧嘩,皆向這位年輕的陌生面孔投來目光。
男人身旁的人去摸牌子,被人按住手腕,對方回頭,看着岑沛安,優雅得體地笑了笑,沖他擡了下手,是個謙讓給他的手勢。
一錘定音,拍品歸岑沛安所有。
拍賣會結束,現場人員有序離場。VIP休息室內裏,Alan坐在沙發上,端起旁邊的威士忌晃了晃,深色的酒液包裹着冰塊,在昏暗燈光下沉醉溺人。
冰涼酒液順着咽喉滑下,Alan動了動脖子,敲門聲響起,他警惕地看過去。
門外侍者聲音響起,說有人前來拜訪。
Alan皺眉,看了眼腕表,放下翹着的腿,下一秒門被推開,一張東方面孔出現在他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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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将門關上,Alan看着眼前的人,似覺得有趣,唇角浮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彎腰拿起一旁的空酒杯,倒了杯威士忌,“坐。”
“您會說中文?”岑沛安抱着匣子剛擡腳要走過去,聽到後詫異地擡起頭。
“我是中法混血,我父親是中國人。”Alan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不過我說得不太好。”
“已經很好了。”岑沛安笑着回應,坐下後把手裏的匣子放在身旁。
“怎麽稱呼?”
“岑沛安。”岑沛安微微颔首,“不請自來,還希望Alan先生見諒。”
Alan挑了下眉,姿态放松地靠在沙發上,視線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他,半響,他開門見山道:“找我什麽事?”
岑沛安抽開匣子,裏面是剛競拍下的那幅畫,他推開酒杯,把畫拿出來放在人面前,“送給Alan先生。”
Alan維持着仰靠的姿勢,用越發深意的眼神看着岑沛安:“我雖然不在中國生活,不了解中國文化,但我太太是中國人,中國有句古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是。”岑沛安并不繞圈子,直言道,“我确實有事情要求Alan先生。”
“說來聽聽。”
“我知道Alan先生是坐私人郵輪過來的,所以我想搭載您的郵輪出境。”
Alan不解地側了下頭,岑沛安渾身上下全是頂奢高定,競拍出手更是大方,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
“剛剛在洗手間的人是你吧?”Alan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
剛剛他和助理在洗手間談論此次拍賣會,他本來沒打算參加,因為太太想要那幅梅花,他才臨時決定過來,本來勢在必得,結果半路出來個岑沛安。
“對。”岑沛安承認,“我相信這對Alan先生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不一定吧。”Alan謹慎,他把畫作打開一半,若有所思,“岑先生為什麽不乘坐其他交通工具呢?”
“我有難言之隐。”
對岸的燈光全部關閉,更顯得郵輪上亮如白晝,岑沛安抱着匣子出來,把畫放回房間,走下郵輪,上了另外一艘較小的輪船。
十分鐘後,輪船沿着海邊行駛,方便船上的人欣賞港城的夜景。
岑沛安走向甲板,雙臂搭在欄杆上,仰面閉眼,海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
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下,岑沛安拿出來,是沈捷發過來的消息,他點開,是張書桌的照片。
桌子上有幅沈捷剛寫好的字,落筆字跡遒勁,入木三分,寫的是:春風若有憐花意,可否許我再少年。
本來好好的一幅字,最後“少年”兩個字旁邊,墨水洇開一片,還有幾個貓爪印子,而照片的一角,是豌豆倉皇逃竄的模糊身影。
——岑沛安,看你養得好貓。
盯着那行字,再聯想到沈捷眉頭緊皺,面色陰沉的樣子,岑沛安突然地笑了下,他擡起頭,看着對岸的建築物,澄澈的眸光有一瞬閃動。
電話響起,岑沛安看了眼來電顯示,沒有備注,但或許是因為接過太多次,他腦海裏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名字。
“結束了嗎?”聲筒裏傳來熟悉的嗓音,低磁渾厚,帶着隐隐的慵懶。
“嗯。”接着,岑沛安擰眉反問他,“你喝酒了?”
電話那頭沒回應,過了幾秒,沈捷低低笑了下,“對,喝了一點。”
“前幾天還胃疼,又喝酒。”岑沛安聲音聽着挺不高興,“陳醫生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
“今天推不掉。”
“我的話你也當耳旁風。”
“我怎麽敢把你的話當耳旁風。”沈捷挨一頓訓,反而心情頗好,和他保證,“下次不喝了,”
岑沛安在這邊一言不發。
“看中了什麽?”沈捷結束飯局,看到手機上的信息通知,卡上劃走了一筆錢。
一筆數額不少的錢。
“拿回去你就知道了。”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沈捷敏銳地察覺出岑沛安的情緒變化,語氣裏毫無拍到喜歡物件的興奮,反而有種隐隐的不歡煩悶。
“怎麽不多拍幾件?”沈捷不想太強勢問他原因,怕惹他不高興,只好試探地問,問完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他笑笑,“回來的機票買了嗎?”
“買了。”岑沛安如實回答,“小年中午十二點半的,到時候你來機場接我。”
“好。”
輪船返程,海水在巨大的推力下,翻湧出一串白色浪花泡沫,岑沛安舉着手機,看了眼腕表,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好幾次都沒能及時回應沈捷。
“怎麽了?”
沈捷站在書桌前,重新寫了幅字,他放下毛筆,拿起旁邊開着免提的手機,貼在耳朵上,走到窗邊。
“沒什麽。”岑沛安停頓一瞬,他問,“沈叔,你前兩天不是說給我準備了禮物,是什麽?”
沈捷笑,“剛剛在琢磨這件事?”
“嗯。”岑沛安追問,“不能提前告訴我嗎?我這兩天一直在猜,但是我猜不到,你告訴我吧。”
“回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捷也和他賣關子,“你剛剛也沒告訴我你拍了什麽。”
“那我告訴你,你也告訴我。”岑沛安讨價還價,嗓音不自覺黏糊發糯,“好不好?”
“岑沛安,少撒嬌。”
榆京比港城要冷很多,外面大雪覆蓋,沈捷站在落地窗前,凝視着漆黑的夜,他喉結滾了滾,似內心掙紮許久,最後問了句:“沛安,你想我嗎?”
以往,沈捷每回出差回來,抱着他在床上,總會這麽問,可即便在意亂情迷中,岑沛安也都一聲不吭。
氣氛陷入持久沉默,沈捷執着地不肯出聲,細微加促的呼吸,暴露着他的迫切和忐忑。
岑沛安看向對岸,遠處高層建築物上的巨大鐘表,分針往前撥動一下,離十一點還差十七分鐘。
“有一點。”岑沛安咬字不清,像是在刻意模糊內心真實的想法。
沈捷笑了下,他把手機更加貼近耳朵,還沒來得及說話,聲筒裏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
沈捷心猛地一揪,“沛安?”
回應的是火焰噼裏啪啦翻滾的聲音,伴随着陣陣爆炸,巨大的聲響席卷而來。
有一瞬間,沈捷眼前陷入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他甚至聽不見自己換氣的呼吸聲,難以形容的恐慌席卷全身。
沈捷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小心翼翼,固執地再次重複道:“沛安?”
他的聲音伴随着電話中斷聲,再次撥過去,只剩下機械的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
港城碼頭,恐懼籠罩在所有人一呼一吸之間,數名穿着制服的特警和消防員趕來現場,巨大的火球翻騰,煙霧彌漫,強烈的熱浪撲面而來,周遭陷入一片尖叫的混亂場景。
“晚上十點四十五分,一艘行駛的輪船發生爆炸,目前指揮部已趕到現場指揮救援。”
“事故原因暫不清楚,爆炸導致輪船各個救援口全部封堵,又因煙霧過于濃烈,直升機視線受遮擋,給救援造成困難。搜救小組利用游艇,對被困人員進行全面搜索救援,目前傷亡人員不明...”
深夜新聞頻道,連線現場的女記者站在碼頭,身後是熊熊烈火,爆炸後的火浪吞噬着周圍的一起。
芳姐聽到動靜出來,客廳一片黑暗,只有電視屏幕發出陰冷的白光。
沈捷站在電視機前,手裏攥着手機,聲筒裏是還是那道機械重複的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芳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走近輕聲詢問,“沈先生?”
沈捷循着聲音,僵硬地轉過身,他臉上淚水滾落,眼眶通紅,眼珠布滿絕望的紅血絲,壓抑的哭聲讓他喉嚨哽澀,他只覺得漸漸沒有力氣,最後突然跌跪在地上。
心髒的強烈撕拉力,讓沈捷痛苦低伏低身子,爆炸仿佛在他耳邊無限重複,一切都變得異常緩慢。
而這種情形下,拉長的每一秒都是對沈捷的淩遲。
“沈、沈先生...”
芳姐手忙腳亂,撥通陳醫生的電話,心裏擂鼓似的拿不準主意,想了想,還是撥通大院的電話。
窗外刮起寒風,院裏的松枝搖搖欲墜,榆京的冬天漫長而難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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