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舊事重提

第57章 舊事重提

聖誕節前後,榆京不主張氛圍,街上沒挂燈籠也沒擺聖誕樹,寒風凜冽,車和行人都寥寥無幾。

岑沛安站在公交站牌前,他點背,和朋友散場出來,手機丢了,口袋裏也沒錢。

積雪剛融化完,路面泥濘不堪,車胎碾過,濺起黃土泥水。沈捷應酬結束,坐在後排,他晚上白酒喝不少,這會兒頭有些眩暈。

站牌白熾燈光,在夜色裏頗為顯眼,老談朝外瞥了一眼,倚在那的人穿着大衣,雙手插進口袋,下巴埋進淺色的羊絨圍巾,一端垂在身前随風擺動。

老談認出是誰,卻不敢擅作主張直接停車,他壓低車速,看向後視鏡。

沈捷目不斜視,沒授意,這倒讓老談犯難,他只得把車速壓到最慢,車胎碾壓水坑,發出嘎呀一聲。

車子經過路牌,老談在心裏嘆了口氣,提起車速,沈捷面色深沉,神情難以揣摩,惜字如金地說了個,“停。”

岑沛安在寒風裏站了好一會兒,他低下頭看着一處水窪,聽到碾壓路面焦黏聲,擡起頭,一輛黑色奧迪停在他面前。

車窗降下,老談一手扶着方向盤,笑眯眯地看着他,“沛安少爺,你怎麽在這兒站着?”

岑沛安沒動,維持着原來的動作,不鹹不淡地扯慌,“我等人。”

“沒開車?”

“我車今天限號。”

“天這麽冷,別站着等了,你去哪,我捎你一段。”老談看破他的心思,幹脆打開駕駛室的門,繞過去,替他拉開副駕駛,“上來吧,看你穿這麽薄,別凍壞了。”

看出岑沛安的猶豫,老談不動聲色地退開,露出車內光景。車裏擋板升起,完全隔開前後空間。

岑沛安看了眼手表,躊躇不前,空中開始飄雪花,老談一把年紀,還站在外面,他不忍心,說了聲謝謝彎腰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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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了。”

老談替他關上車門,繞回駕駛座,啓動車子,天黑路滑,車速放得慢,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車裏彌漫濃重煙味混着酒味,岑沛安聞着嗆人,老談和王景都抽煙,但他倆沒膽識在車裏明目張膽的抽。

岑沛安從後視鏡裏匆匆瞥了眼擋板,這煙味是誰帶進來的,不言而喻。

後半程,車內氣氛安靜,一道突兀手機鈴聲打破靜谧,岑沛安下意識轉頭,反應過來後,又轉回來,無事發生一樣看着前方的紅路燈。

隔着擋板,低沉磁啞的嗓音傳過來,沈捷只答不問,寥寥幾句,像是在聽下屬彙報工作。

車子拐進小區小徑,岑沛安沖擋風玻璃揚了揚下巴,“你靠邊停吧,我走回去就行。”

“一腳油門的事兒。”老談态度自然,絲毫不尴尬扭捏,“放心,油夠把你送回家。”

老談熟門熟路,把車停靠在單元樓前,要下車幫人開車門,岑沛安擡手摁住他手腕,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低頭慢吞吞地開始解安全帶。

明明摁下按鈕的事情,岑沛安愣是摸了好一會兒,老談打開車頂的燈,把頭探過去,“是不是卡住了?”

話音剛落,岑沛安慌張說沒有,接着咔噠一聲,安全卡扣彈開,他推開車門下去。

車門關上,老談半降車窗,和他道別。

岑沛安彎腰,雙手扒在車玻璃上,自以為自然,開口問的問題倒是讓人雲裏霧裏,他問:“你要把車開回去嗎?”

老談驚訝,忙笑着解釋:“我得先把沈總送回去,怎麽,沛安少爺有其他事情?”

“沒有。”

岑沛安搖頭,餘光向後斜了下,寒風從外面往車裏刮,他不好意思久耽擱,退開看着車玻璃升起,又看着黑色車身消失在夜幕中。

駛上主幹道,老談降下擋板,沈捷正靠在座椅上,雙眼緊阖養神,半響,他掀開眼皮,在後視鏡裏對上人視線。

“有事要說?”

“沒。”

老談笑笑,他比王景沉穩,向來不多嘴這些事,一路專心開車。

沒隔幾天,岑沛安又碰上老談,這回不接人,是接貓。豌豆剛洗完澡,他提着箱子,和岑沛安打招呼。

“這是豌豆嗎?”岑沛安湊近,雙手撐膝蓋上,彎下腰,惬意趴在裏面的貓聞聲喵了一聲,“它不怕人?”

“不怕,可淘了。”老談說完作勢要走,沈捷晚上要接待軍方領導,他趁人開會時間,抽空出來接豌豆,不能久待。

走出一段距離,老談回過頭,看到岑沛安還站在原地,失落地盯着他手裏的箱子。

岑沛安今天參加同學婚宴,鬧到半夜,不過這次他沒多喝,散場後,婉拒了其他人的唱歌邀請,從主廳繞到外面,一個人瞎逛。

偏廳的門都掩着,裏頭時不時有動靜大的,岑沛安穿過走廊,對着牆上的字畫,走走停停。

他喝得半醉,意識也不完全清醒,出來都沒穿外套,米色的羊絨毛衣,材質細膩柔軟,襯得他實在溫柔。

沈捷從偏宴會廳出來抽煙,他這兩年煙瘾大,也不克制,一根接着一根。他靠在柱子上,吞雲吐霧,缭繞煙霧彌散在他深邃五官,柔和了硬挺輪廓側顏。

岑沛安聞到煙味,眯了眯眼睛,朝走廊盡頭看過去,頭頂燈籠高懸,在風吹動下,晃動照過來的光線。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緣分未了這個詞。

沈捷微愣,指間的煙尾火光跳動,他一言未發,轉過身杵滅煙往回走。

走出幾步,又稍作停留,回過頭指了指其中一個偏廳解釋:“我是來應酬的。”

他說完,岑沛安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意前段時間自己在醫院說的那些話。

岑沛安瞬間噎住,說不出話。

沈捷目光柔和,上下打量他,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看了眼主廳的位置,更加确信。

他第一次就是在這碰見的岑沛安,那時他也是席間溜號出來抽煙。

時間似乎在某一瞬重疊,院裏的臘梅,假山後的噴泉,走廊偏廳...一切都沒變。

一切又都在變。

沈捷手插進西褲口袋,緊張矛盾地搓揉着凍得發麻的手指,輕聲問:“還有機會坐下聊聊嗎?”

三樓接待室,門外警衛把守,岑沛安端正坐在單人沙發上,沈捷替他倒了杯熱水,傾身放在他面前。

紅酒上頭,岑沛安感官有點遲鈍,卻敏銳地聞到沈捷身上的香味,瞬間激起潛意識的記憶。

他走錯房間那次,沈捷身上似乎也是這個味道,他當時還覺得好聞來着。

“你來這是...?”沈捷沒落座,而是站在離他較遠的窗邊,看着窗外的濃重粘稠的夜色。

“來參加同學婚宴。”岑沛安回答。

屋內中式布置,大氣磅礴,燈光卻偏暗,讓窗外夜色一吸,更顯昏暗不明。

沈捷站在窗前,身形颀長,襯衫紮進皮帶,肩背肌肉贲張有力,極好的比例配極出衆的五官。

“今晚住哪?”

“酒店開了房間。”

沈捷點頭,他放下杯子,撈起沙發靠背上的外套,“那我先回席上,你自便。”

厚重房門從裏拉開,岑沛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愣是和人對視了半分鐘都沒發出聲音,最後小小聲地說:“就說這個嗎?”

“嗯?”沈捷擰眉,他放下外套,站在門邊等人回話。

“我那天在醫院說的話其實沒什麽惡意,我當時只是...”岑沛安找不出更好的解釋,他懊惱地咬了咬嘴唇,“算了,反正我沒什麽意思,以後萬一要是再見面,你也不用每次都和我解釋你為什麽出現。”

沈捷抿唇思忖良久,關上房門,試探着朝他走近,他吞了吞喉結,問:“我能坐下和你說嗎?”

岑沛安仰頭,他雙頰和脖頸緋紅一片,眼眸水光潋滟,點頭“嗯”了聲。

沈捷在他側面沙發坐下,沒想到酒精作祟下,兩個人更加冷靜。

“我聽王景說你在倫敦工作?”

“嗯。”

“倫敦是不是經常陰雨天?”

“也還好。”

“在那邊能吃習慣嗎?”

“一開始吃不太習慣,後來自己學着做就好多了,不過我廚藝一般,反正就是湊合吃。”

沈捷盡量挑些日常無關緊要的話題,他問得随意,唇角淺淺笑意,語氣腔調不給人絲毫壓力。

門外有人敲門,應該是叫沈捷回去,他起身将人打發走,又坐回原位。

他凝望岑沛安許久,似作完心理建設,才開口詢問:“受傷了嗎?”

岑沛安不解擡頭,迎上他心疼的目光,腦子嗡嗡作響,“什麽?”

“那次爆炸。”

岑沛安先是沉默,然後搖搖頭,“沒有,就手臂燙了一個疤。”

他能感覺到沈捷輕舒一口氣,像是心口久壓的石頭落地,他連連說“那就好”,又不放心地隔着毛衣,來回看他手臂。

岑沛安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一塊小小的燙傷疤痕,用手指蹭了蹭,“已經好了。”

沈捷盯着那個傷疤,目光失神深遠,嗓音摻着哽咽,他又問:“疼不疼?”

“不疼了。”

“怎麽會不疼呢?”沈捷兀自說,像是反問他,又像是在質問自己。

一呼一吸間,岑沛安聽到壓抑的抽氣聲,他詫異不已,看着擡頭和他相視的人。

沈捷哭了。

沈捷眼眶通紅,渾濁不堪的瞳仁裏,呼之欲出的心疼,他克制着,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他盯着那塊疤,木讷地重複道,“怎麽會不疼呢?那麽頻繁的爆炸,那麽大的火,那麽高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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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沒寫到虐點,下章繼續(因為也不能章章都是很虐的點,偶爾會穿插進一點隐晦的糖,要不然後期沛安感情轉變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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