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配偶

第64章 配偶

特需病房三樓,護士剛查完房,從靠南那間病房出來,迎面看見電梯裏出來一位軍官。

護士退到一旁,緊張颔首,看着對方打開剛剛查完的那間病方門。

病房設施一應俱全,桌面沙發米色桌布,花瓶裏插着早上剛換過的花束,算不上溫馨,但也不冷清。

鄧海寧脫下外套,穿過客廳,走到卧室門口,床上的人正配合康複醫師做日常訓練。

“阿姨說你這兩天恢複的不錯。”他唇瓣開合,發出一聲輕輕的呵笑。

沈捷跟着附和笑了下,他擡起受傷的胳膊,上下緩慢擺動,“鄧少将大忙人一個,我還以為你抽不出時間來看我。”

“剛盯完演練。”

領導講話,場合正式還是非正,都聽不得,康複醫師叮囑完剩下的幾個動作,收拾東西出門,順帶掩上門。

鄧海寧走近,瞧他手臂上的疤,從手背一直攀向肩頭,皮膚呈現出淡粉色,微微增生凸起,說實話,不好看。

“去不掉了。”

“嗯。”

沈捷倒不在意,态度不以為然,謹遵醫囑做完康複訓練,側目睨他一眼,“今天單獨來找我是有事?”

“也不算有事,就是好久沒坐下聊聊了。”

鄧海寧拉了把椅子,放在床邊,他剛坐下還沒張口,反被沈捷先發制人。

“我媽的說客吧。”沈捷肯定語氣,臉上情緒淡淡,“昨天桂明燦剛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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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鋪墊了。”鄧海寧姿态閑散,擡起腳腕壓在另一條腿上,“打算怎麽辦?”

沈捷不懂,“什麽怎麽辦?”

鄧海寧朝病房門的側了下臉,“和外面那個姓岑的。”

“沒想過。”

“是沒想過斷,還是沒想過繼續?”

沈捷皺眉,卷起手腕處的病號服,抻了抻袖口,語氣不耐煩,“我不記得你這麽愛多管閑事?”

“閑事?”鄧海寧放下腿,身子前傾,神情略含深意,戲谑道,“這可不是閑事,沈總因為一個小朋友愛得死去活來這事,現在是大院的頭等大事。”

“......”

“行了,玩笑話不多說,我是當真問你打算怎麽辦。”

“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就是還想着?”

沈捷沒接話,扭頭望向開敞的窗戶,落葉紛沓,榆京已然深秋。

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鄧海寧不詫異,他只是嘆息。旁人聽沈捷這話,估摸是覺得他在動搖,但鄧海寧清楚,他沒有,他只是在琢磨萬全之策。

“沈捷,你也不是年輕那會兒了,做事情別沖動,也別這麽固執,阿姨也是為你好,你在監護室那段時間,她是真吓着了。”鄧海寧停頓片刻,“她簽病危通知書的時候,眼看快要倒下,還硬挺着守在外面。”

這話沈捷倒是深信不疑,要不然依照高眠的性子,也絕不會等到現在才提岑沛安的事情。

“阿姨今天讓我來,還有個事讓我勸勸你。”

“什麽事?”

“關于美玉的。”他和甄美玉,大院裏都有意撮合,鄧海寧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有分寸,“你知道就行,剩下的我就不說了,到時候阿姨問我,我就說我勸過了,只不過是流水無情落花有意。”

沈捷懶得多言,他象征性地看了眼病房門,思忖片刻問,“他還在門口守着?”

“守一個多月了。”

“你告訴他姐姐,讓他姐姐把他接回去。”

“不準備見見?”

“見了也沒什麽說的。”沈捷拉過被角,蓋住自己手上的傷疤,搖了搖頭,用稍稍嘶啞的聲音說,“還是不見為好。”

“沈捷。”鄧海寧視線同他對視,問他,“要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把岑沛安留在身邊嗎?”

“不一定了。”

沈捷笑着,語氣很輕,他垂下眼眸,內心矛盾明顯,半響,他才說,“他因為我過得不太好。”

“你過得不是也不好嗎?”

“我?”沈捷釋然,玩笑道,“我不是咎由自取嗎?”

“後悔嗎?”

外面枝葉在風中搖動,病房裏的寂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沈捷眉梢唇角漾着少有的知足幸福,他說,“海寧,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沈捷沒有說不後悔,他只說那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岑沛安來的次數太多,經過的護士都眼熟他,偶爾還會向他颔首微笑示意。

而在護士眼裏,這位最開始失魂落魄,守在病房樓外,堪比精神失常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改頭換面了。

岑沛安穿着藍色衛衣,縮起脖子,下巴埋在衛衣領口裏,下面一條灰色運動褲配白色運動鞋,坐在長椅上看書。

“喲~”趙亦冉吹了個口哨,把車鑰匙抛向空中又接住,“我們‘望夫石’小岑同學還在呢。”

“......”

岑沛安瞥她一眼,無語地繼續翻書,直到人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攀着他的肩膀,探出腦袋看他手裏的書。

他沒忍住問,“大小姐,你又來幹什麽?”

“來陪你呀。”趙亦冉語氣誇張,“你這愛得要死要活的,身邊沒人看着可不行。”

趙亦冉看他合上書,捏着書側面,眼看要砸上來,她忙擡起手,作出認輸姿勢,認真道:“我有個事想和你說。”

岑沛安眯着眼睛,那審視人的模樣,和沈捷有八九分像。

“你說。”

岑沛安啞笑,他妥協,“好,我答應你,我不生氣。”

趙亦冉存疑,抿着唇再三思索,最後往長椅一段挪,似要遠離岑沛安。

“你還記得刑芷嗎?”

“你有她的消息?”

“那倒沒有。”趙亦冉說,“我之前逛街碰見她了,在奢牌店裏。”

說到這趙亦冉開始偏題,“她混得風生水起,你知道嘛,當時架子上那麽多衣服,她大手一揮就讓櫃姐給她全包了,做她們這行這麽掙錢嗎?哎,你說...”

岑沛安閉了閉眼,“說重點。”

話題又拉回,趙亦冉說,“她讓我給她留個地址,說有東西寄給我,後來我就收到一個包裹,裏面有部手機,她說是你的東西。”

岑沛安有印象,當時去悉尼,刑芷擔心他被追蹤,換掉了他的手機。

“我一開始也沒在意,手機一直就放在我那,後來有次我收拾東西,心血來潮,給手機充上電,一開機我看到有兩條短信。”

岑沛安側臉盯着她,心悸動強烈,有種被緊緊揪住的緊張和不安。

“是沈捷的信息。”

趙亦冉拿出手機,從相冊裏翻當時拍下信息的照片,“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內容确實不特別,只有短短兩行。

——沛安,榆京又到秋天了,下周五是中秋節,你會回來嗎?

還有一條是間隔一天後發的。

——抱歉,這號碼之前是我愛人的,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用,打擾您了。

岑沛安盯着屏幕,視線模糊,他聽見趙亦冉說,“後來他沒有再發過信息,也沒打過電話。”

“這件事你為什麽從來沒跟我說過?”

趙亦冉瞪大眼睛,她說,“我怎麽敢和你說啊,你當時不是一直在看心理醫生,我害怕我提他,會讓你不高興。”

過于持久的沉默,讓趙亦冉忐忑,她收起手機,看着垂下腦袋一言不發的岑沛安,小心翼翼地試探,“沛安?”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飽含懊悔的哽咽聲音,“亦冉,我根本就沒有病...”

“我沒有病啊...”

岑沛安難以接受,他以為自我救贖的同時,其實是在把沈捷往外推一萬遍。

傍晚左右,有人拎着果籃進去,不到半個小時出來,恰巧岑沛安正在和警衛據理力争。

甄美玉送人下樓,姿态從容,欠身和對方握手,看了一眼門口的岑沛安,轉身回去。

岑沛安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如此實質的感受嫉妒兩個字,就猶如針紮過的檸檬,呼口氣都帶着酸。

憑什麽對方能輕而易舉就得到沈捷的特許。

岑沛安漫不經心,拿起桌子上的簽字筆,在登記表上填寫信息,他寫完放下筆,沖兩旁的警衛說,“你們把這個拿進去給沈捷看,要是他還不同意我進去,那我之後就不會再來煩你們。”

對面兩個人顯然不屑,輕飄飄打量他,低頭敷衍似看了眼登記表。

兩人相視一眼,又不可思議地看向岑沛安。

餐桌撤去果盤,沈捷站起來,活動活動肩膀,鄧海寧和甄美玉在客廳,他不去,徑直回卧室。

門外有敲門聲,有鄧海寧應付,沈捷本沒管,隐隐聽到幾個字眼,他冷不丁開口,“什麽東西要給我看?”

對方面露難色,把那張登記表遞過去。

沈捷接下,垂眸看着最新一欄的登記信息,工整筆鋒,如實寫着岑沛安的身份信息。

幾秒後,沈捷挑了下眉,擡眼看着警衛,眼底情緒不清明,沉聲問:“他自己寫的?”

“是。”

窗外霞光照進來,映襯沈捷深邃輪廓,他動了動唇,似笑非笑,有縱容意味,“胡說八道。”

鄧海寧疑惑,他走過去,看了眼那張登記表。

沈捷手指捏皺紙張,而信息欄最後,病患姓名,及與病患關系欄裏,岑沛安用簽字筆,多描了幾遍,加粗加重,分別寫着“沈捷”和“配偶”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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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也回收了很多之前的刀,但是因為最後的糖太甜,以至于顯得不那麽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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