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捷的日記

第66章 沈捷的日記

冬季雨夾雪,道路濕滑,早高峰要堵一會兒,沈捷起得比平時早,他上好香去健身房,運動完上樓換衣服,進門岑沛安還在睡。

沈捷換好衣服,從衣帽間出來,手裏拿了條領帶,走到床邊,沖那塊鼓囊囊的地方說,“沛安,起來幫我系領帶。”

窩在被子裏的人唔了聲,磨磨蹭蹭鑽出來,眯着眼睛,半夢半醒間挪到床邊,迷糊地擡起雙手。

沈捷把領帶遞給他,彎下腰,方便人給領帶打結。

“這麽早就出門嗎?”

“嗯,我要先去趟公司,然後再去勳章頒授現場。“

岑沛安把領帶挂在他脖子上,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清醒片刻,“儀式幾點開始?”

“十點準時開始。”沈捷說,“你別賴床,九點我讓老談過來接你。”

“不用,我自己開車過去。”岑沛安捏着領帶結,替他認真正好,“去太早也只能幹坐着。”

沈捷隔着被子掐他腰,“路滑,你開車我不放心。”

“我開慢點。”

岑沛安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暈紅一片,他跪在床邊,被子堆在腿邊,細嫩腿根大剌剌地露在外面。昨晚在浴室鬧完,岑沛安半死不活,被人從浴缸裏撈出來擦幹,随便套了件上衣。

那件衣服是沈捷的,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脖子鎖骨吻痕明顯。

“唔——”

溫涼的唇瓣貼上來,岑沛安睡意頃刻消減,他腰身順從地後仰,雙手懸在沈捷肩膀兩側。

Advertisement

今天勳章頒授儀式,沈捷一身正裝,熨燙平整,岑沛安難耐哼了一聲,卻不敢用手去抓他外套,生怕留下褶皺。

岑沛安別開臉,喘得厲害,腔調沒睡醒的綿軟,“你別遲到了。”

“不礙事,時間夠。”

沈捷盯着他鎖骨的紅痕,滾了滾喉結,攬住他腰,嚴絲合縫貼進懷裏,低頭吻他。

那枚勳章拿回來,被芳姐擺進了書房。冬日午後的風吹動枯枝,岑沛安手裏拿着一本書,靠在書桌上,轉頭望着外面的蕭瑟景象,半響,他收回視線,走向收納櫃。

勳章盒子“啪”一聲合上,岑沛安用那本書,蓋住外盒嵌金的表彰字體。

轉天晚飯後,芳姐端着水杯,手裏拿着藥盒,剛進門瞥見岑沛安,忙不疊收起藥盒別在身後。

“沛安,你沒打游戲啊?”

“他不讓我打。”岑沛安悶悶不樂,仰靠在躺椅上,手裏舉着一本書,搖搖晃晃地翻看,斜睨了眼書桌的方向,“某個封建大家長說會影響視力。”

芳姐笑而不語,正要轉身,岑沛安叫住她,讓她送點水果上來。

芳姐切好果盤送上來,臨出去前,看見勳章不知道被誰收起來了。

她看了看正在研墨練字的沈捷,對方擡眼,不動聲色地朝岑沛安偏了偏下巴。

“芳姐,別挂出來。”

岑沛安看芳姐撐着勳章帶子,扔下書猛地坐起來,皺着眉阻止她。

芳姐不解,她看了看手裏勳章,又看沈捷,笑着和岑沛安說,“這是頒授給時代英雄的殊榮,為什麽不能挂?”

“不許挂就是不許挂。”

岑沛安冷淡脫口而出,走過去,奪下勳章放進盒子,蓋上蓋子,鎖進抽屜裏,一氣呵成。

一小段時間裏,書房陷入沉默的空檔,沈捷放下毛筆,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誰惹你了?”

“沒有。”

岑沛安僵做在他腿上,眼眶濕紅,不肯妥協,眼神帶着強烈的某種固執。

沈捷和視線牢牢罩住他的神情變化,片刻,他直問,“為什麽不讓把勳章挂出來。”

岑沛安直言,“我不想看。”

沒有人能窺知岑沛安此刻的心情,其實無論授予沈捷什麽樣的勳章、殊榮,稱號,又或是如何宣揚他的英雄主義,于岑沛安而言,都是痛苦折磨遠大于喜悅驕傲。

因為那把火、那些疤,是燒在、留在他的愛人——沈捷身上。

岑沛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環住沈捷的脖子,臉頰似碰非碰過他的唇角,“沈叔,快聖誕節了。”

“我不過這個。”

“那我自己過。”

沈捷同他視線相接,凝視良久,他擡手對着人後腰拍了下,“有想要的東西?”

“嗯。”岑沛安輕而易舉就被拆穿。

他得寸進尺,撒嬌似地晃了晃胳膊,湊上去在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望着沈捷的眼睛,期待地問,“行嗎?”

沈捷目光犀利,仔細捋他的眉眼,唇角繃着,連同勒他腰的手臂都不自覺用力,喜怒難以揣摩。

半響,他沉聲拒絕道:“不行。”

岑沛安洩氣,卻不敢有分毫脾氣,他自知理虧,垂頭喪氣地讨價還價,“為什麽?”

“岑沛安,你別不講理,當初是你自己不要的。”

“那我現在想要。”岑沛安耍賴,他用軟磨硬泡的法子,“你給我。”

“扔了。”

“你把戒指扔了?!”岑沛安詫異,提高聲音,“你扔哪了?”

沈捷不答反質問他,“你這兩天在家翻箱倒櫃就為找這個?”

岑沛安焦急,“你真扔了?”

“扔了。”

岑沛安消化了會兒情緒,在沈捷面前賣乖,“那這周末我再去定一對兒新的戒指。”

沈捷把他往懷裏颠,正色道,“我不要你的戒指。”

“……”

年底沈捷忙,不常在家,岑沛安不信他說的話,在家又開始翻箱倒櫃,從卧室到書房,抽屜櫃子翻個遍,就是找不到當初那個戒指。

戒指沒翻到,岑沛安倒是在書房翻出來一瓶藥,他從書桌下小心翼翼鑽出來,轉動藥瓶看上面的成分和适應症。

這個藥岑沛安在精神科的時候,也吃過,但他記得出院後,沒多久就停了。

岑沛安翻過藥瓶底部,辨認上面的生産日期,是今年的新藥。

這不是他當年的那瓶。

岑沛安有不詳預感,他佯裝若無其事,把藥裝進口袋,本來想問芳姐,深思熟慮後,決定去萬利一趟。

警衛認識岑沛安的車,他出來告知沈捷不在公司,岑沛安和他解釋自己今天來不是找沈捷的。

王景接到內線電話,拿着文件下樓,迎上岑沛安,“沛安少爺,你怎麽來了?”

“我有點事找你。”

“找我?”

“嗯。”岑沛安問,“你方便嗎?”

“方便。”

太陽西沉,倆人從沈捷辦公室出來,岑沛安神色凝重,他轉頭看着欲言又止的王景,“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沈捷的。”

他說完,腳步匆匆下樓,捏着王景給他的名片,啓動車子駛向醫院。

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站在診室外,岑沛安一出電梯就看見她,忙确認道:“梁醫生嗎?”

“我是。”梁醫生伸出手,同他握手,迎他進診室,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我是沈先生的心理醫生。”

岑沛安有些坐立難安,一時不知道從哪開始問,梁醫生安撫他,慢慢講了一些有關沈捷病情和治療的事情。

“那他痊愈了嗎?”

“沒有。”

梁醫生惋惜,她說,“他這兩年病情一直不太穩定,你出事後差不多一年,是他情況最糟糕的時候,做了很多次電休克治療,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效果...”

“因為副作用和後遺症是在太多,我就建議他不要再做了。”

“期間只能靠吃藥穩定,但是去年秋天,他的情況好了很多,後來我才知道,是你回來了。”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過來,和我說‘梁醫生,我知道你想救我,但是你和我都明白,我已經無藥可救,這是我最後一次過來,謝謝你’。他說完以後,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當時明明已經好轉了,我懇請他一定要再過來,但是他好像很堅定,從那開始就真的沒有再來過...”

岑沛安心間尖銳酸脹翻湧,但面上意外平靜,“梁醫生,你記得他最後一次來是哪天嗎?”

梁醫生找出去年的月歷,她一邊翻,一邊說,“我記得應該是剛十一月...”

“找到了。”梁醫生把月歷翻過去,指着那個圈起來的日期,給岑沛安看。

岑沛安看着那一圈顯眼的紅色筆墨,一種強烈難言的苦澀,從他眼裏流露出來。

他記得那一天。

那天是他和沈捷坐在醫院的咖啡店裏,他告訴沈捷,自己不想再看見他。

所以沈捷沒有刻意堵他,沈捷是來看病的,岑沛安不敢想,當沈捷撐着枯竭靈魂自救,而他卻殘忍的,一遍遍,用尖銳冷刀刺向沈捷的那一刻。

沈捷會是怎樣的絕望。

“這是他留在這裏的日記。”梁醫生從抽屜裏取出一本筆記本遞給他,“本來這個不應該給你看,但是我想現在只有你能救他。”

岑沛安雙手掩面,平複了許久的心情,這種逃避,不亞于當時醫生建議他催眠。

日記從岑沛安出事後半年開始。

XX年XX月XX日

“信奉神明和愛岑沛安是相似的事情,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有所不同,相似大概是因為都難以求證,不同在于,菩薩偶爾會眷顧我,但岑沛安永遠無動于衷。”

XX年XX月XX日

“今天竟然找到了去年春節留的卡片,上面寫着我渴望得到岑沛安的愛,可是現在我又不這樣想了,我用黑筆劃掉了‘希望岑沛安愛我’幾個字,然後在下面補寫着‘希望岑沛安平安’。

XX年XX月XX日

“沛安,對不起,是我太趾高氣揚,自以為是,總是用一些強硬的手段傷害你,逼迫你,但是我沒有想過真的傷害你。對不起,我很愛你。”

......

岑沛安仰頸,防止眼淚掉落,他擡手擦拭洶湧的淚珠,一頁一頁往下翻看

在最後一篇日記裏,沈捷這樣寫道。

XX年XX月XX日

“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真實的感覺。”

而标注的日期,是他和沈捷重逢的那一天。

--------------------

下章看沈捷耍脾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