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靈異神怪(31、32、33)
第072章 靈異神怪(31、32、33)
裴陽夏一哭, 趙玉怡心都軟了,哪兒還舍得責問他。
他們家陽陽這麽乖,肯定不是他的錯。
就算他們家陽陽真有錯, 也不能全怪他們家陽陽, 退一萬步說, 難道那個女孩子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行,不知道為什麽,選擇了跳樓自殺,和他們家陽陽有什麽關系,又不是他們家陽陽親自動手殺的她,她死後, 變成了鬼, 憑什麽纏着他們家陽陽不放?
欺負人是吧?
在趙玉怡的眼中, 她的孩子當然是千好萬好,不好的,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至于裴陽夏,就更是一個深谙語言藝術的話術高手,避重就輕, 模糊重點,颠倒黑白,都是裴陽夏的拿手好戲。
“她叫李靈萱, 是我隔壁班的同學, 外表文靜可愛, 成績雖然稱不上拔尖,但也不差。”
“因為兩個班級挨得近, 偶爾上下學,或者是課間時分, 我也能和李靈萱打個照面,時間一長,就覺得她有些面熟了。”
“後來,李靈萱給我寫了封情書,說喜歡我,想要和我交往,因為我對她的印象也不錯,就同意了。”
“但交往了一段時間後,接觸得多了,我才發現,李靈萱的真實性格,其實并不想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麽單純無害。她的控制欲很強,疑心也重,還很沒有安全感,我和別的女生說話,她都會不高興,甚至是對我大發雷霆。”
“一開始,我還會因為李靈萱是我的女朋友,對她諸多忍讓。但是李靈萱并不領情,非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更加過分,我再也無法忍受,提出了分手。”
“李靈萱怎麽也不肯同意,還翻出了之前為我打過胎的事來警告我,威脅必須得對她負責,不然就去警察局報案,說我對她用強,讓我身敗名裂,在學校再也待不下去,更別說參加高考,考大學了。”
“畢竟是曾經交往過的女生,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就因為我想要和她分手,李靈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偏執,暴躁,不可理喻。”
“我很生氣,直截了當地告訴李靈萱,你情我願的事,她憑什麽去報警,告我對她用強?反正不管怎樣,這個手我是分定了,就算她真的要去警局告我,我也無所謂,我寧願去坐牢,也要和她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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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這麽說,李靈萱忽然就哭了,說她并不是想要讓我去坐牢,她就是太喜歡我了,不想和我分手。”
“但是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分手,哪怕李靈萱用自殺來威脅我,我也沒有回心轉意。”
“見我鐵了心要和她分手,李靈萱還一邊哭,一邊惡狠狠地威脅我,說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那時候的我,怎麽可能想得到,李靈萱威脅我的狠話,都并不是說說而已,回去後,她就毅然決然地跳樓自殺了。”
“從同學們私下的閑聊中得知了此事,我是既難過又自責,總覺得,如果不是我非要和李靈萱分手,或許,李靈萱就不會跳樓自殺……”
這番話虛實結合,半真半假的話一出,果然就成功唬住了趙玉怡。
趙玉怡生怕裴陽夏因為這段并不美好的戀情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影響裴陽夏以後和別人談戀愛,甚至是結婚生子,趕緊開口安撫他的情緒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錯,是她不好,自己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和你沒有關系。”
對于那個先是用“送裴陽夏進去坐牢”,後來又用自己的死來威脅裴陽夏,不準裴陽夏和她分手的李靈萱,趙玉怡這個護犢子的母親可是沒有半點兒好感。
別說裴陽夏在和李靈萱交往過後,逐漸看清了她的本性,執意要和她分手,就是他們倆現在還沒有分手,趙玉怡也不介意做一個惡婆婆,親自動手拆散他們。
這樣一個個處處都上不了臺面的普通女孩,怎麽可能配得上裴陽夏?
趙玉怡認定了李靈萱跳樓自殺的事和裴陽夏無關,對死後變成了鬼,還要纏着裴陽夏不放,甚至想要殺了裴陽夏給她陪葬的李靈萱,更是充滿了不滿。
“錢大師,您也聽到了,那個女鬼的死和我們家陽陽關系不大,現在,女鬼擺明了想要拉我們家陽陽給她陪葬,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錢大師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說實話,裴陽夏的話,錢大師只願意相信一半。
再怎麽說,錢大師也是一個老江湖了,對裴陽夏,又不像裴茂彥和趙玉怡這對夫妻一樣充滿了厚厚的濾鏡,裴陽夏想要騙過他,可沒那麽容易。
只是,很懂人情世故的錢大師,看在裴茂彥和趙玉怡這對老客戶的面子上,看破不說破罷了。
不,更準确地說,應該是看在錢的面子上,錢大師才明智地沒有拆穿和質疑裴陽夏。
裴茂彥也是一個聰明人,和錢大師打過很多次交道的他,一看錢大師這副為難的表情,就猜到了這事沒那麽好辦。
“錢大師,您行行好,我和妻子就這麽一個孩子,如果您見死不救,我和妻子怕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真要是那樣,趙玉怡肯定會撐不住。
在裴茂彥的苦苦哀求下,錢大師也沒敢把話說得太死,只是說道:“我試一試吧。”
畢竟是之前有過好幾次合作的老客戶了,錢大師對裴茂彥和趙玉怡這對夫妻,多多少少還有些面子情。
裴茂彥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錢大師也不太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答應。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既然令公子和這個女鬼有這麽一層瓜葛,直接把她抓過來,讓她魂飛魄散,也不太合适。”
“我想個辦法,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女鬼,和她聊一聊,讓她不要再繼續纏着令公子。”
“如果她不願意,執意要令公子的命,我再對她下狠手也不遲。”
對于錢大師還想要找機會和女鬼和解的事,趙玉怡表示并不能理解。
“還有什麽好聊的?老祖宗都知道,鬼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錢大師笑了笑,沒有和趙玉怡争論。
如果是其他的鬼怪,錢大師自然不會這麽小心謹慎,滅了就滅了,但是女鬼李靈萱的背後,明顯還站着一個實力不弱的高人。
在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前,錢大師還不想貿然和對方結怨。
趙玉怡不死心,還想繼續說什麽,裴茂彥趕緊攔住了她。
現在,正是他們一家有求于錢大師的時候,像這種有真本事的高人,可不能随便得罪。
趙玉怡也明白這一點,不得不乖乖閉嘴。
錢大師想了想,又開口建議裴茂彥和趙玉怡道:“事已至此,好像再瞞着令公子也沒有意義了,二位還是抽個時間,把真相告訴令公子吧。”
錢大師說的真相,自然就是十七年前,裴家和沈家“不小心”抱錯了孩子的真相。
早點讓裴陽夏知道“換命”這事,對裴陽夏來說,可能還會是一件好事。
裴茂彥和趙玉怡對視了一眼,都還有些遲疑。
讓裴陽夏知道他身上背負了裴家後世子孫世世代代都要背負的詛咒,注定早夭,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錢大師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只有令公子知道了真相,願意主動配合,我才能幫他想出一個更好的辦法,确保換命這事不會再出現什麽意外。”
裴陽夏轉頭看着趙玉怡,表情困惑,“換命”又是怎麽一回事兒?
趙玉怡安撫地拍了拍裴陽夏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轉頭,對錢大師說道:“錢大師,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沈家那孩子……”
沈家那孩子,确實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錢大師想了想,忽然開口,又從身上找出了一塊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黑色佛牌。
“裴少爺,可以給我一點你左手中指的指尖血嗎?”
雖然錢大師用的是詢問的語氣,但是裴陽夏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自己最好不要拒絕。
于是,裴陽夏轉頭看了看趙玉怡和裴茂彥,見他們倆都不約而同地對自己點頭,這才狠了狠心,從茶幾上拿起了水果刀,在自己左手中指的指尖上,劃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鮮紅的血珠,瞬間湧了出來。
錢大師眼疾手快地抓過了裴陽夏的手,捏着他的左手中指,在那塊黑色佛牌上一陣行雲流水地寫寫畫畫。
紅色的血,印在黑色佛牌上,襯得這塊佛牌愈發詭異。
裴陽夏本來并不暈血,但此時,竟然也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左手中指的指尖,更像是針刺一樣,疼得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陽夏的錯覺,他甚至感覺到,這塊從頭到腳都透着詭異氣息的佛牌,不僅在偷偷吸食他的鮮血,還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咬了他一口。
毫無防備的裴陽夏,一個沒忍住,疼得叫出了聲。
錢大師表情古怪地笑了,似乎是在嘲笑裴陽夏太嬌氣。
裴陽夏不敢怒,也不敢言,算是領教到了這位備受他親生父母推崇的錢大師的本事。
“多謝裴少爺配合。”
小露了一手,讓裴陽夏不再質疑他是只會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後,錢大師才把沾染了裴陽夏鮮血的黑色佛牌交給了趙玉怡。
“裴太太,麻煩你找一塊紅色的,不透光的布,先将這塊黑色佛牌包裹起來。然後,再找個機會,把這塊佛牌送給沈家那孩子,最好能哄得他把這塊佛牌随身帶着,這樣,令公子就可以通過這塊佛牌,源源不斷地蠶食沈家那孩子的氣運。”
最重要的是,沈家那孩子要足夠信任趙玉怡,願意随身佩戴着她送的東西。
這也是錢大師之前再三叮囑裴茂彥和趙玉怡對沈家那個孩子好的原因。
因為,只有先取得了沈家那孩子的信任,後續才能更方便對他下手。
裴陽夏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态。
趁着趙玉怡去找紅布,裴茂彥趕緊長話短說地給裴陽夏解釋了十七年前裴家和沈家“不小心”抱錯孩子的真相。
裴陽夏聽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什麽詛咒,什麽換命,聽起來都是那麽得不可思議。
但是一想到李靈萱死後竟然變成了鬼,還纏上了自己,想要找自己索命,裴陽夏又覺得詛咒和換命,似乎也不是那麽得讓他難以接受。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裴陽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沈冬青,保全自己。
“錢大師,和剛才的佛牌功效差不多的法器,你還能再多給我一些嗎?”
錢大師不解地看着裴陽夏,不太明白裴陽夏想幹什麽。
裴陽夏也沒有隐瞞,直言不諱道:“當初,我爸媽決定把我接回裴家時,本來還想着讓沈冬青繼續留在裴家,享受更好的生活,但卻被沈冬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從沈冬青對裴家毫不留戀的态度,裴陽夏就猜到了他對裴家并沒有太深的感情,或者說,是對裴茂彥和趙玉怡沒有太深的感情。
“雖然我和沈冬青接觸得不多,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會不會念舊情,或者說會念多少舊情,沒有人說得準。”
“我媽或者我爸給他的東西,他就算是收下了,估計也不會真的聽話,一直随身帶着,所以我們得多做一些準備工作。”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通過我的養父和養母,也就是沈冬青的親生父母,把東西送到沈冬青的手上。”
裴陽夏很懂得讨裴茂彥和趙玉怡的歡心,在他們面前,一直都是稱呼沈志學和周幼蓉為養父養母。
錢大師聞言,也忍不住吃驚。
不得不說,裴陽夏的心思很缜密,考慮得也很周全。
但是這并不能掩蓋他對沈冬青濃濃的惡意。
如果是沈冬青和自己只能有一個人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那一定會是他裴陽夏。
真到了最危險的關頭,裴陽夏甚至不介意親自動手,取走沈冬青的命。
“陽陽說得對。”
裴茂彥并不覺得裴陽夏的想法太惡毒,反而很贊賞他的心思缜密,不愧是他的種。
“為保萬無一失,确實應該多做一些準備。”
錢大師暗自感慨,裴陽夏不愧是裴茂彥的親兒子,父子倆真是一脈相承的自私和冷血。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客戶的要求,他也不得不答應。
冬青并不知道,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圍繞着他秘密展開。
轉眼,就到了周末。
冬青聽從了徐老爺子的建議,帶着齊峥一起去了大名鼎鼎的太清宮。
齊峥背上的登山包裏,還裝着封印了李靈萱鬼魂的酒壇子。
得知冬青要帶她去太清宮,李靈萱還有不願意。
“為什麽要去太清宮啊?”
李靈萱很清楚,去了太清宮,她就沒辦法再去找裴陽夏報仇了。
那些牛鼻子道長,肯定會勸她放下仇恨,消除身上的怨氣,不要繼續在人世間逗留,早點下去投胎。
可是憑什麽就這麽放過害死了她的裴陽夏呢?
“不去太清宮,我怕自己會護不住你。”
冬青很有自知之明。
畫符,他還可以憑借着自己獨特的經歷,和寶貴的經驗教訓,有一定的概率,把那位錢大師給成功唬住。
但紙老虎就是紙老虎,唬得了錢大師一時,也唬不了錢大師一世。
與其等到錢大師反應過來,主動出手,狠狠地打他的臉,還不如趁此機會,去找救兵。
聽到冬青這麽說,李靈萱也沉默了。
确實,不能因為她的私人恩怨,把沈冬青和齊峥也一起帶到危險之中。
到了太清宮。
冬青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地方未免也太冷清了吧。
和那些游人如織,香火旺盛的寺廟不同,這裏的太清宮,特別的冷清,別說游客了,連道長都看不到幾個。
冬青都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到處走了走,都沒有找到賣門票的地方。
無奈之下,冬青和齊峥也只能當了一次“逃票”的惡客,走進了這間道觀。
一邊走,冬青還一邊和齊峥開玩笑。
“誰能想到啊,我長這麽大,連課都沒有逃過一次,竟然先在景區逃起票來了,別人要是見了,該不會罵我們三白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素質太低吧?”
齊峥并不能理解冬青的擔心,安慰他道:“這有什麽好罵我們的?”
和素質低不低,更是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
“我們又不是故意逃票,不是沒有找到賣門票的地方嗎?大不了,有人告訴我們該去哪兒買票,我們馬上去補票就是。”
“也對。”
“對什麽對?”李靈萱馬上跳出來反對。“人間的法律,也只能管得了人,管不了我們鬼。對于我這只鬼來說,逃票是不可能逃票的,因為我壓根就不用買票。”
所以,即便被人罵白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素質低,也是罵冬青和齊峥,和她李靈萱有什麽關系。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李靈萱已經和冬青、齊峥混得很熟了。
活着的時候,都沒有什麽朋友的李靈萱,對于自己死後,變成了鬼,竟然還能意外交到冬青和齊峥這樣的朋友,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如果她在和沈陽夏交往之前,先交到冬青和齊峥這樣的朋友,或許,她就不會被沈陽夏僞裝出來的溫柔假象所迷惑,對沈陽夏情根深種。
甚至,她還有可能根本就不會喜歡上沈陽夏這種渣男。
自然也就不會被沈陽夏PUA得這麽厲害,腦子不清醒不說,還為了證明自己對沈陽夏的喜歡和愛意,跳樓自殺,輕率地結束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真是太不值得了。
為了沈陽夏這麽一個渣男,更是天大的不值得。
明明這世上,還有很多美麗的風景,她還沒有見過;還有很多有趣的書籍,她還沒有看過;還有很多美味的食物,她還沒有嘗過;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她還沒有愛過……
為什麽要為了一個不愛她的沈陽夏走上絕路呢?
李靈萱感覺當時的自己,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腦子被門夾了。
總之,李靈萱後悔了。
與此同時,伴随着強烈的後悔情緒,她對裴陽夏的恨意也就越深。
“好好好,你說得有道理,你确實是不用買票,剛才是我說的話不夠嚴謹,沒有什麽我們三,只有我和齊峥,我們倆才是逃票,你沒有,行了吧?”
李靈萱:……
這話怎麽聽着好像哪裏怪怪的?
冬青真的不是故意在向她秀恩愛嗎?
李靈萱表示,她不僅不想吃這碗狗糧,還想一腳踹翻冬青喂到她嘴邊的狗糧。
就在冬青和李靈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時,在這所清冷的道觀裏,冬青終于見到了一位老道長。
老道長差不多六十多歲的年紀,頭發和胡子雪白,但眼睛卻很清亮,精氣神,甚至比大多數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來的賽博年輕人都好。
冬青打量老道長的時候,老道長也皺着眉,表情凝重地看着冬青。
或許是老道長的表情太嚴肅,一時間,冬青竟然有些怯場,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就在這時候,老道長忽然開口了。
“這位小友,你這面相很奇怪啊,似生非生,似死非死,老道我活八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面相。”
聽了老道長的話,冬青和齊峥都是一臉震驚。
不過,倆人震驚的東西明顯不同。
冬青震驚的是老道長看起來也就六十多歲,但實際上,竟然已經八十好幾了嗎?
說實話,這真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得知了老道長的真實年齡後,再看這位精神矍铄的老道長,冬青竟然在他老人家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仙風道骨的氣質。
而齊峥震驚的,則是老道長說冬青的面相很奇怪。
如果是之前,聽到老道長言之鑿鑿地說什麽某個人的面相很奇怪,似生非生,似死非死,齊峥只會嗤之以鼻,覺得這個老道長在故弄玄虛。
但和李靈萱這個女鬼相處了這麽久,齊峥早就相信了這個世界并不科學。
再聽到老道長的話,怎麽不讓齊峥在大白天裏吓出一身的冷汗。
冬青還沒有怎樣,齊峥就搶先開口,詢問老道長:“請問這位道長,您剛才的話,可以再說得稍微詳細一些嗎?”
事關冬青,齊峥不可能不在意。
老道長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冬青和齊峥。
這間太清宮,不是什麽有名的道觀,觀裏就只有他一個道士,他也懶得好好經營道觀,甚至,連售賣處都懶得弄。
要是有游客過來,願意進來拜一拜太上老君,就拜一拜,不願意,老道長也不強求。
甚至,老道長在觀內,都沒有放置功德箱。
游客們拜完了太上老君,想要往功德箱裏捐點錢,都沒有辦法。
老道長每個月有好幾千塊的退休金,足夠在這座清淨的道觀裏過上閑雲野鶴,每天粗茶淡飯的閑适生活。
物欲不高的老道長,每個月還能剩下不少錢、
他老人家也沒有浪費,全部捐了出去。
或許是老道長的生活太清苦了,前前後後,這座道觀來過不少道友,但最後留下的,只有老道長一人。
之前,還有中二病爆棚的小年輕,因為生活壓力太大,找到這裏,一開口就是也要出家,遠離紅塵俗世。
老道長沒有勸他回去,而是很爽快地收留了他,每天都讓他和自己一起同吃同住,标準的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沒有現代社會的娛樂活動,自己種菜,天氣好就在院子裏打打拳,天氣不好就在房裏念念經書,打坐冥想。
不到一個月,小年輕就受不了這種苦行僧一樣的生活,灰溜溜地離開了。
老道長用同樣的方法,趕走了不少“一心求道”的人。
這些人的年齡不一,有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也有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還有五六十歲的老者。
同時,這些人想要來道觀出家的原因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被戀人狠心抛棄,受了情傷,才想要逃避紅塵。
也有人是做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的債,老婆也帶着孩子跑了,萬念俱灰,對生活徹底失去了希望,又沒有勇氣自殺,才來這裏尋求解脫。
還有人單純是年紀大了,怕死,才想着來道觀出家,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養生的好辦法,就算不能長生不老,多活幾年也是賺了。
所以,剛看到冬青和齊峥時,老道長只把他們倆當成了看了幾本修仙小說,就對修行一事産生了好奇心,想要踏上修行之路的中二病少年。
一開始,老道長先注意到的是齊峥。
別的不說,就齊峥這相貌,老道長能不注意到他才奇怪。
倒不是說齊峥長得多帥,而是齊峥一身正氣,身上還有厚厚的一層功德金光,隔得老遠,都能讓老道長被晃得眼睛疼。
修行了大半輩子的老道長,自認也算是見多識廣,閱人無數。
但是毫不誇張地說,老道長還是第一次看到身上有這麽厚一層功德金光的人,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有這麽大的福報。
不,更準确地說,只是當了一輩子的大善人,也未必能有這麽厚的功德金光。
這種程度的功德金光,只能證明,不管是前世,還是前前世,前前前世,這人都是當之無愧的大善人,為社會,為國家,乃至為全世界,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
這樣的齊峥,即便是單薄名利,對功名利祿和權貴人物都不屑一顧的老道長,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就因為這多看的幾眼,讓老道長注意到了齊峥身旁的冬青。
第一眼,這孩子長得真好。
并不僅僅指的是冬青的相貌,而是他給老道長的感覺,就像是那種有福氣的好孩子。
再看一眼,老道長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奇怪?
這面相好像有點不對勁。
再多看幾眼,确定了,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而是這孩子的面相确實不對勁。
老道長對齊峥的印象不錯,對冬青的印象也很好,又看出了兩個孩子互為這一世的正緣,不忍心小情侶年紀輕輕就陰陽兩隔,這才破例主動開口,提醒冬青多注意。
冬青稍微想了想,就猜到老道長說他面相奇怪,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指的應該就是他在十七年前和裴陽夏“換命”的事。
本來,裴陽夏身上背着裴家子孫世世代代都必須背負的詛咒,注定早夭,但是因為沈冬青和他換了命,本該因為詛咒死掉的裴陽夏還活着,反應在冬青的面相上,可不就是“似死非死”嗎?
至于“似生非生”,那就更好理解了。
裴陽夏身上的詛咒并沒有消失,只是被轉移了沈冬青的身上,遲早有一天,沈冬青會因為壓不住詛咒,莫名其妙的死掉。
所以說,老道長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一眼就看出了冬青正處于生和死的疊加态,非生非死,既生也死。
“遠來是客,都別在外面站着了,和我一起進屋,喝杯清茶,坐着聊聊天吧。”
冬青和齊峥沒有拒絕,笑着道了謝。
“那就麻煩道長了。”
進了屋,老道長拿出了一套茶具,給冬青和齊峥泡茶。
也不知道老道長是故意的,還是單純的巧合,這一套茶具,有一個茶壺和四個杯子。
但是在場的,只有三人。
冬青偷偷看了齊峥一眼,發現此時的齊峥面無表情,竟然比他料想的還更要沉得住氣。
老道長在冬青和齊峥的面前,依次擺放了三個空杯子。
然後,分別給冬青和齊峥倒了一杯茶水。
“請。”
冬青端起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清甜可口,茶香四溢。
“好茶。”
冬青由衷贊嘆。
老道長笑而不語,看冬青的眼神,愈發慈祥。
相比之下,平時根本就不怎麽喝茶的齊峥,別說是品茶了,讓他喝茶,他只會牛嚼牡丹,嫌棄這麽少的茶水,喝了都不解渴。
雖然齊峥沒有像冬青一樣,誇贊茶是好茶,老道長也不在意,繼續往空着的茶杯裏倒茶,直到四個杯子裏都倒好了茶,老道長才不疾不徐地放下了茶壺。
冬青裝出了不解的樣子,明知故問道:“老道長這是何意?我們三個人,為什麽要倒四杯茶?”
老道長微微一笑,開口解釋道:“人,确實是只有三人。但是,和倆位小友一起來此的,不是還有另外一位特殊的客人嗎?”
聽到老道長用這麽篤定的語氣點破了李靈萱這只鬼的存在,冬青和齊峥對視了一眼,更加确定老道長确實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于是,冬青讓齊峥取下了身後一直背在背上的登山包,将封印了李靈萱鬼魂的酒壇子拿了出來。
等到齊峥将酒壇子放到桌案上,老道長一眼就被酒壇子四周和封口處的符咒吸引住了全部的視線。
“這是……”
好古怪的符咒。
仔細瞧瞧,這符咒的線條真是越看越奇怪,再多看幾眼。
咦,有點意思,原來符咒的線條還能這麽繪制的嗎?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老道長毫無疑問就是內行人,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酒壇子上的符咒不同尋常。
“請問倆位小友,這些符咒你們是從哪裏得到了?”
其實,老道長更想要知道,這些符咒到底是由何人所畫。
有機會的話,他也想和這位在繪制符咒上造詣頗深的道友好好切磋切磋。
齊峥一臉的與有榮焉,沒有告訴老道長,這些符咒就是冬青親手所畫,而是開口詢問道:“道長也覺得這些符咒畫得不錯嗎?”
老道長毫不吝惜贊美之詞。
“豈止是不錯?說來也不怕倆位小友笑話,老道我自認在畫符一道上還算有些建樹,但也不及這位道友的十之二三。”
老道長并不是在說笑,而是真心這麽覺得。
不過,半截身子都已經埋進了黃土的老道長,也不至于因此就嫉妒這位未曾謀面的道友。
畢竟修行也是要講天分的。
有的人,年級雖然小,但是天分極高,不費什麽力就能踏上修行之路。
有些人,腦子不開竅,蹉跎了一年又一年,卻始終都不能入門。
還有一些人,好不容易才踏上了修行之路,結果,苦修了大半輩子,卻不如後來者随随便便修煉的三五年,這又上哪兒說理去呢?
老道長修行了大半輩子,對于這種“不公”,早就已經什麽都看開了。
“道長過獎了。”
冬青都被老道長誇得不好意思了,他只是占了經歷豐富的便宜,當不得老道長這麽重的誇張。
老道長一臉詫異地看着冬青。
難道……
齊峥就好像知道老道長的疑惑一樣,點了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是的,這些符咒,都是冬青親手畫的。”
老道長只覺得難以置信。
關鍵是,冬青的年紀太小了,而畫符又是最考驗修行者功力的。
就算冬青從剛會識字就開始學習畫符,能畫出這麽漂亮的符咒,也證明了他天賦極高。
難怪老道長會覺得不可思議。
齊峥總算是逮着機會誇冬青了,也不管這話說出來,老道長會不會相信,自顧自地說道:“在此之前,冬青甚至都沒有正式學過畫符,只是照着電影電視劇裏的特寫鏡頭,依葫蘆畫瓢,竟然就能畫出這麽厲害的符咒來,他是不是很厲害?”
老道長吹胡子瞪眼,沒好氣地瞪了齊峥一眼,一點兒都不想回答齊峥的問題。
這倒是是哪兒來的臭小鬼,會不會說話?
有他這麽專門往老年人的心口上紮刀的嗎?
真是不懂得尊老。
聽了齊峥誇贊冬青的話,老道長果斷收回了自己之前說的,“自己早就已經什麽都看開了”的話。
感情他修行了幾十年,結果到頭來,竟然還比不過一個沒有正式修煉過的毛頭小孩修為高深?
老道長破防了,一把抓住了冬青的胳膊,幽幽地問道:“小友,你實話告訴我,你真的從來沒有學過畫符,只是照着電影電視劇的特寫鏡頭,就能畫出這麽漂亮的符咒?”
冬青不忍心打擊老道長,因為他自己很清楚,他的經歷太特殊,并沒有代表性。
就在冬青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麽向老道長解釋的時候。
老道長忽然放開了抓着他胳膊的手,長長地嘆了口氣。
“算了,小友,你什麽都不用說了。”
修行了好幾十年,自認為已經不在乎身外之物的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在修行上天賦極高的小友亂了心神,看來,自己的修為還沒有到家啊。
這一瞬,老道長忽然就悟道了。
天分這東西,是與生俱來的。
有人有,有人無,有的人天分高,有的人天分低,羨慕也沒有用。
不過,雖然老道長的天分不高,但是他完全可以抓住機會,收一個天分很高的弟子,這樣,就算他最後不能修煉有成,他那個天分極高的徒弟,也能代替他修成正果。
四舍五入,也代表他修成正果了。
老道長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産生了收徒的念頭,對象還是僅有一面之緣的冬青。
“小友,你在畫符上很有天分,要是浪費了這麽好的天分,就太可惜了。所以,要不要考慮拜我為師,正式踏上修行之路啊?”
此時的老道長,哪兒還有初見時仙風道骨的氣質,更像是一個行走江湖,裝神弄鬼的老騙子。
冬青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入了這位老道長的眼。
就在冬青想着該怎麽禮貌拒絕的時候,齊峥先怒了,也不管什麽禮不禮貌,開口替冬青拒絕道:“什麽正式踏上修行之路,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冬青不會答應的。”
拜老道長為師,正式踏上修行之路,豈不是代表讓冬青出家?
聽說出家人都是要先斬塵緣,再斬斷七情六欲,不能談戀愛,更不能結婚生子,還要盡量減少和紅塵俗世的糾葛,以表明自己一心向道的決心。
光是想想,齊峥就感覺快崩潰了。
如果冬青要出家,去當道士,那自己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