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算賬
第004章 算賬
“你說什麽?”
司老爺子仿佛産生了幻聽,支着耳朵,微微驚訝地看着司潼。
大概是一醒來就着急着跑下來,司潼只穿了件白色睡裙,光腳踩着拖鞋,濃密的黑發淩亂地散着,臉色素淨沒有一絲粉黛。平日裏驕傲又愛美的小姑娘,這會兒完全顧不上形象,雙拳緊緊攥在身體兩側,眼圈氣得發紅。
這孩子多久沒有過這樣生動鮮活的表情了?司老爺子在心裏感嘆,又有些想笑,自家孫女從小到大生起氣來都是這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勢,看着兇巴巴,實則又嬌俏又可愛,稍微一哄就心軟。
外厲內荏,就是一個紙老虎。
老爺子想笑又不敢笑,怕火上澆油,便又憋了回去。
“你說什麽?矜言怎麽了?”
司潼恨恨地咬着牙,羞憤中又帶着一絲委屈,難以啓齒的重複了一遍:“他戲弄我,他把我騙到鬼屋吓我!”
老柴驚訝:“鬼屋?島上沒鬼屋啊?”
司老爺子重點卻跑偏了:“你竟然還能被鬼吓到?”
被爺爺點破怕鬼,司潼白嫩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氣惱地瞪着爺爺,嫌老人家揭她老底。
司老爺子快速地咳了一聲:“咱們島上哪兒來的鬼屋。”
“西邊靠山腳,樹林邊那兒有個破房,就那裏。”
想到自己暈倒前看到的那個東西,雖然她從不信奉鬼神之說,但在當時那種環境下還是被狠狠吓到。昨天晚上暈過去沒有知覺就算了,今早醒來意識回籠,昨晚種種一一回溯。
大小姐越想越生氣,認定是司矜言有計劃有預謀的引着她去那種地方,故意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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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能忍?
她向來被人捧慣了,圈裏那些捧高踩底的哪怕是有誰真不喜歡她,見了她也都陽奉陰違的奉承着,好生好氣的巴結着,誰敢戲弄司家大小姐?那是電線杆上插雞毛,好大的膽子!
沒想到司矜言就敢!
“小姐,你說的那個地方,好像是神廟吧。”
老柴開口,但他也不敢确定,看向司老爺子。
司老爺子笑了笑,點頭:“是神廟,潼潼,那可不是鬼屋,是島上的神廟,裏面供奉着島上的神明,保佑島民日日平安,風調雨順。”
神廟?
司潼怔了怔,那她昨天暈倒前看到的白衣阿飄是什麽?誰家的神明那麽滲人,分明就是……
“所以他是假借了神廟裝鬼屋,為了戲弄我!”
司潼捧着一顆被害者的心,自己給自己順了條邏輯,萬分肯定的下了結論。
司老爺子:……
“應該,應該是有什麽誤會吧,神廟只是看着破,其實是為了維持原有古建築風。”
老柴摸摸腦袋,尴尬地做着和事佬。司矜言在島上風評極好,是大家眼裏別人家的孩子,平時沉穩又可靠,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實在想象不出來他故意戲弄別人。
司潼冷哼道:“你們都被他的外表騙了!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爺爺,這賬我一定會跟司矜言算!你可不能攔我!”
司老爺子看了司潼一眼,無奈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們做長輩的可不摻和。不過昨天可是矜言把你送回來的。”
“他不送我回來,難道還想把我抛在荒郊野外?”
司潼理直氣壯地瞪了老爺子一眼,意思是你怎麽還替他說起話來。
司老爺子一噎,唯恐波及到自己趕緊擺擺手。
司潼這才罷休,氣鼓鼓地回屋裏去了。
“司董,這,這怎麽辦啊?”
看着司潼離開的背影,老柴面露擔憂,他也是看着司潼長大的,大小姐這脾氣認定一件事就非要去幹,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與他相反,司老爺子卻完全沒有擔心,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老柴,低聲道:“矜言是個有分寸的,不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這兩個孩子應該是有誤會,解開不就好了,擔心什麽。”
司老爺子拍拍老柴的肩,哼着黃梅調繼續折騰他的花草去了。
*
吃過早飯,院裏突然來了一波人,熱熱鬧鬧的把幾個大小不一的紙箱子卸在院子裏。
司潼看了一眼,各種大大小小的家用電器,全是之前她需要的。
司老爺子:“這次沒騙你吧?你想要的全給你買回來了。”
“怎麽買這麽多啊?”
“多買一些送你司平爺爺和劉叔他們,咱們這次回來,可讓島上的親友忙活一陣了,趁這次待得時間長,我還打算把島上的學校修一下。”
司老爺子出生在澤西島,發家之後又反哺出生地。島上的人口不多,但都和司家沾點關系,互相知根知底。老爺子對待自己人向來大方,這幾十年間,在島上建學校,建醫院,建住宅,搞綠化修馬路……
老爺子曾立志要把澤西島打造成一處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成沒成功司潼不知道,但看老人家對這裏吹捧到天上的狀态,應該是成功的。
司老爺子:“這裏就交給他們來安裝,今天天氣不算熱,陪爺爺去釣魚吧。”
司潼:“能不去嗎?”
司老爺子看她一眼:“司矜言也去。”
司潼:“跟我有什麽關系?”
司老爺子:“你不是要找他算賬嗎?”
司潼:……
*
大概是梅雨季剛過,太陽還沒來得及把整座島曬幹,這一天的氣溫并不算高。
天邊,灰色的雲層低垂,陽光躲在雲層後給它描了金邊,空氣裏還彌漫着濕潤的氣息,但不過分潮濕,算是近期最舒服的天氣了。
司潼一出門就撐起一把白色的蕾絲邊遮陽傘,耳朵裏塞着一對粉色藍牙耳機,慢慢悠悠地跟在爺爺和老柴身後,上了一輛觀光車。
車很快開啓,車外的街景房屋呼嘯着從身邊掠過,伴随而來的風從四面八方嘩啦啦地吹來,吹亂了司潼的黑發。她也沒管,一只手臂撐在身側的欄杆上,輕抵額頭,另一只手将耳機裏的音樂聲調大。
淩冽的小提琴音,緊迫又激昂,司潼卻是第一次沒有認真聽拉琴人的功力、技巧、節奏、感情這些東西,她在琢磨着一會兒見了司矜言要怎麽把他大卸八塊。
不,大卸八塊恐怕也解不了她的恨!
司家在京城算得上頂級富豪權貴,司潼是司家這輩裏唯一的後代。圈裏人誰不知司老爺子把她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司大小姐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哪個人敢給她一丁點的委屈受,像司矜言這樣敢戲弄她的,真沒有一個。
大小姐什麽男人沒見過,哪怕是華京大學工程系某位有名的高冷男神,見了她眉眼都能柔三分,只有這個司矜言!
大小姐在心裏吐槽:真是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觀光車最終停在了島東邊的港口,白長了一張好看臉的司矜言并沒有出現。
司平早早就到了,等車停下便接過老爺子,扶着人上船。
司潼撐起遮陽傘,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這會兒太陽已經出來了,天空完全放晴,金色的陽光灑下來,要不了中午整座島就會變得很曬,司潼有些後悔跟過來。
人沒見到報不了仇解不了心頭恨不說,還把自己賠出去陪老爺子釣那極其無聊的魚,尤其是在看見眼前的出行工具——一艘不太大的游艇,司潼的臉黑了。
“爺爺,別告訴我您要出海,您說您這麽大歲數了,還折騰什麽呀?”
司老太爺聽了這話自然不樂意了:“你這丫頭,嘴裏就沒一句好聽話。”
司平笑着解釋:“咱們這次不往海裏去,沿着東臨江水距離澤西島幾十公裏外,有一座小島,名叫象島,咱們是去那邊釣魚。”
老柴:“象島可是個好地方,聽說那邊魚的種類多,又肥美……”
司老爺子:“那中午就要麻煩小柴給咱們烤魚吃了。”
老柴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可以呀,但我的廚藝可比不上矜言……”
司老爺子:“哦?矜言還有這手藝?”
聽他們又開始聊司矜言,司潼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上游艇找了個離他們遠遠的位置坐下,塞上耳機,将一切隔絕在外。
象島離澤西島并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
等游艇停穩,司老爺子被老柴和司平一人一邊地扶着出船艙,司潼看了眼比剛才更耀眼的日光,無比郁悶的給自己祼|露在外的肌膚塗抹防曬霜,然後不情不願意的出了船艙。
天氣有點熱,大小姐心情自然不大美麗,慢慢悠悠的,仿佛走慢點就不用下船去象島。
走到游艇中間地帶時,旁邊駕駛室的艙門突然被人拉開。
司潼猝不及防,一擡眼,與站在門口的男人對上。
幹淨的白衣黑色長褲襯得他肩寬腿長,如雕刻般的英俊面容帶了點桀骜不羁的野性。男人懶懶散散地站在門口,眉眼微垂神色冷淡,似乎也沒料到拉開門就會見到司潼,那雙如深潭般的眼變成一汪深沉的海,晦暗不明地看着司潼。
司潼先是一怔,後一秒情緒激烈地翻滾:開游艇的竟然是司矜言???
早知道是他開,打死都不坐!
司大小姐氣悶,有種還沒有開戰,就先占了下風的郁結,滿心的惱火與懊悔。
可司矜言卻仿佛完全看不懂她的臉色,他輕靠在門邊,薄唇輕輕勾起,盯着眼前越是生氣就越是鮮活漂亮的姑娘,漫不經心道:“大小姐專門來堵我的?”
“那麻煩讓一讓,我得先下去。”
聽他這樣說話,司潼心內的火“噌”地就往上冒。
這人什麽意思?當昨晚無事發生?一句解釋都沒有?要不是自己記性好,看他這無愧于心的樣子,司潼簡直要懷疑昨晚是一場夢了。
厚顏無恥!
大小姐是真的生氣了,她漂亮的小臉因為情緒微微地泛着紅,精致小巧的下巴輕輕揚起,那雙潋滟的星眸如盛着一碗寒九臘月天的冰,瞪向司矜言。
“司矜言!”
就好這時,江面忽然刮過來一陣風,蕩起層層波浪,游艇随波左右搖晃起來。
趾高氣昂的大小姐連狠話都沒來及說完,一個踉跄,撲進司矜言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