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 33 章
秦元九感受着指尖溫柔的觸碰, 感受着墨玉棋嘴唇的溫度,既滿足又愉悅。
但是緊接着,墨玉棋握着他的手道歉:“對不起, 戰鬥的時候吼了你。”
秦元九愣了一下。
哦,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他都忘記了,怎麽這頭笨狼還耿耿于懷?
“不聽指揮确實是大問題。”秦元九說, “但是有句話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能做的只是支援,真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戰鬥的是你, 你自己的瞬間判斷很重要, 既然結果可以接受, 那麽,雖然我還是無法認同你這種不要命的戰鬥方式, 但也不會因此懲罰你什麽。”
“可我吼了你。”墨玉棋從頭到尾都沒覺得自己的戰鬥方式有什麽問題,他在意的是他兇了秦元九。
明明想對秦元九好一點,再好一點, 卻一時沖動兇了他,太不應該了。
秦元九明白他的意思後, 順着他的想法改口道:“嗯,是該罰。”
“所以,你打算怎麽罰我?”墨玉棋擡頭和秦元九對視,臉上寫滿不安。
秦元九饒有興致地看着他:“讓我罰的是你, 怕我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樣?”
“我也不知道。”墨玉棋說話的時候一直握着秦元九的手, 仿佛這樣能從秦元九那裏汲取到什麽能量一般,“做錯了事就應該受罰, 但我不知道你會怎麽罰我。”
秦元九想到墨玉棋的過往,失神了片刻。
做錯了事就應該受罰……
墨玉棋一路走來沒少受罰,做錯了事會受罰,沒做錯事也會受罰,哪怕他骨子裏并不想受罰,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游戲規則。
Advertisement
同樣是奴隸出身,同樣殺死了自己曾經的主人,有人擺脫狗繩後搖身一變,成了養狗虐狗之人,而有的人,哪怕脖子上沒了繩索,也依然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着。
跟雪族無關,跟哨兵向導也無關,僅僅是性格和道德上的差異。
墨玉棋不愧是墨鳴霄一手帶出來的,他對自己的約束力遠在白雪帆之上。
秦元九擡起那只依然被墨玉棋握着的手,摸上他的臉,拇指輕輕摩挲他的眼底,邊摸邊說:“你會不安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你要是足夠了解我就會知道,我的強大從來都不是為了傷害別人,而是為了保護自己,我對于傷害別人有嚴重的道德枷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我明知道應該殺了白雪帆,可最後一刻還是心軟了,我對白雪帆尚且如此,對你,你覺得我能傷害你到什麽程度?”
墨玉棋任由秦元九摸着自己的臉,大腦在短暫的空白之後,快速回顧了一遍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
四年前,他揍了秦元九一拳,将他踩在腳下,傷害了他的身體,挑戰了他的尊嚴,秦元九是怎麽回應他的?
秦元九向塔隐瞞了這件事,讓他得以茍活至今。
四年後,他給了秦元九報複自己的機會,可秦元九最終也沒有做出任何真正能傷害到他的行為。
倒是他,結合的時候将秦元九壓在身下,又一次挑戰了他的尊嚴。
在所有人眼裏高不可攀的秦元九,不止一次在他這裏吃癟,都選擇了寬容以待。
而他始終覺得自己的尊嚴在秦元九面前時刻遭受着威脅……
原來如此。
原來——從來不是秦元九霸道,而是他自己心虛。
“對不起。”墨玉棋擡起雙手,捧着秦元九的手,腦袋在他的掌心裏蹭了又蹭。
一種本能的示好。
“你這又是在道什麽歉?”秦元九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剛才那段話裏哪個字表達了指責的意思?
“單純覺得對不起你……別問了。”墨玉棋說着,突然想到了什麽,轉移話題道,“我的治療費用是你付的?多少?我轉你。”
“不必,費用的事你別管了,反正結合了,用誰的錢都一樣。”秦元九不着痕跡地承認了哨向共同財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沒問題的話做個體檢,然後出院,我還有一堆事要做。”
“什麽事?”墨玉棋好奇。
“你先回答前一個問題。”
“哦,沒什麽感覺,感覺挺不錯的?”墨玉棋掀開被子,活動了一下四肢,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但是,秦元九的抓痕也都沒了……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結合,墨玉棋真心希望那些能證明他們結合過的痕跡,能在他身上留得久一點。
緊接着,他想到了秦元九身上的傷:“你的傷處理過了嗎?”
“我的傷?”秦元九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的精神損傷,但他是在墨玉棋昏迷的情況下給他做的精神安撫,墨玉棋不可能知道。
那除了精神損傷,就只有……
“你說槍傷?”秦元九隔着袖子摸了下手臂上的彈孔,“不是什麽嚴重的傷,過幾天就好了。”
“沒治療嗎?為什麽?”墨玉棋的語氣變了,變得有點焦急。
“沒必要。”秦元九輕描淡寫地說。
墨玉棋當然不接受這個敷衍的回答:“你現在人就在醫療點,來都來了,能治為什麽不治?”
“要你管。”秦元九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治療這種小傷上。
他的态度激怒了墨玉棋:“你是向導!為什麽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邊說邊擡手按了鈴。
“你……都說了不用你管!”秦元九對他越過自己按鈴的行為有些不滿。
他試圖起身離開,卻被墨玉棋抓住手腕用力一拽!
因為毫無防備,秦元九被拽得一個踉跄,左腿被床沿絆了一下,右腿本能地騎上床,身體則倒向墨玉棋,被墨玉棋雙手接住抱了個滿懷。
墨玉棋用自己的身體給秦元九當肉墊,緊緊地擁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會逃走似的。
“去治療一下吧。”墨玉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放輕聲音,幾乎是哄着秦元九說,“很快的,不會耽誤你什麽時間,算我求你,治療一下好不好?一想到你的傷只做了最簡單的處理,我就思考不了別的,只要你好好接受治療,無論你事後怎麽罰我,我都沒有任何怨言。”
秦元九“啧”了一聲。
這是他的身體,墨玉棋這麽緊張做什麽?
而且,他接受治療,墨玉棋受罰?請問這是怎樣的邏輯關系?
指望墨玉棋理性思考,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秦元九認命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在墨玉棋懷裏躺得更舒服,然後低聲妥協道:“行吧,我治。”
意料之外的回應讓墨玉棋不由一愣,随後是欣喜和釋然。
但是緊接着,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以及兩人現在是什麽姿勢,墨玉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元九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借着距離之便,用膝蓋頂了頂他:“身體好了,膽子也大了啊?”
墨玉棋欲言又止,不反抗,只是減輕了擁抱秦元九的力道,好讓他自己掙脫。
然而秦元九沒有任何要掙脫的意思,在他懷裏躺得心安理得,自顧自地說:“算了,白雪帆現在戴着限制項圈,量他也不敢對醫療點的哨兵做什麽,我晚點再去檢查他們的身體。”
“你要檢查其他哨兵的身體?”墨玉棋的臉上閃過愕然。
“怎麽?吃醋了?”秦元九好笑地看着他。
墨玉棋不說話,算是默認。
“放心,只是查看一下他們的體檢報告,再檢查一下他們的精神圖景,看看都有些什麽問題,要不要治療,又不是讓他們脫給我看,其他哨兵的身體沒什麽好看的。”秦元九主動解釋。
“你說其他哨兵的身體……那我的呢?”墨玉棋的聲音越來越輕。
秦元九無語。
墨玉棋抓重點的能力一如既往的優秀。
他一點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最終拍了拍墨玉棋的腹肌,非常敷衍地說了句:“湊合用吧。”
很快,醫療兵趕來,為墨玉棋做了個體檢,确定他現在的狀态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标準。
秦元九要醫療兵給自己快速地處理一下胳膊和腿上的槍傷,醫療兵非常細致地處理了,一共300凰幣,是墨玉棋治療費用的零頭。
為了趕時間,秦元九沒有麻醉,導致墨玉棋還沒來得及高興就開始後悔,反複詢問秦元九:“痛嗎?”
“痛的話你咬我吧。”
“咬出血來都沒事。”
說着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秦元九嘴邊。
秦元九嫌他的胳膊礙眼,狠狠地咬了一口,但并沒有咬出血,只留下了兩排淺淺的牙印。
完成治療,秦元九立刻帶着墨玉棋前往了其他哨兵的所在。
其實他完全可以留下墨玉棋一個人去,但終究還是對墨玉棋放心不下,所以才一直拖到他醒來。
踏進檢查室的那一刻,秦元九愣住了,回神後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抓住墨玉棋的手腕,以防他做出什麽沖動的行為。
檢查室裏多的是休息用的椅子,可只有一個人坐着,其他人都站着。
坐着的那個,不是白雪帆是誰?
他交疊着雙腿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六個哨兵光着上半身站在他身前,雙手交握在身後,就像在接受什麽審判。
在白雪帆和這六個哨兵之間,黎亦藍跪在地上,身上沒有任何遮擋,忍受着房間裏所有人的視線,做着一些自己明顯不願意做的事。
“這是在做什麽?”秦元九質問白雪帆。
白雪帆立刻一改臉上嫌棄的表情,微笑着擡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九九,你別誤會,我可沒做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不信你可以看他們的體檢報告。”
“我問你,這是在做什麽?”秦元九的視線往黎亦藍身上瞥了一眼,很快收回。
“誰知道呢?”白雪帆做了個攤手的動作,一副“不關我事”的姿态,“可能是突然發情了吧。”
要不是秦元九釋放精神力後,感受到了黎亦藍的委屈和羞恥,幾乎要信了白雪帆的鬼話。
“連自己哨兵的尊嚴都守不住的向導,是垃圾中的垃圾!”秦元九很少罵人,他有限的髒話幾乎全貢獻給了墨玉棋。
這是他第一次說一個人是垃圾。
他就沒見過比白雪帆更反人類的人!
讓自己的哨兵當着別人的面親手撕碎自己的尊嚴,到底什麽樣的人才做得出這麽禽獸不如的事情!
秦元九讓醫療兵取來一件白大褂,丢在黎亦藍身上,罩住他的身體,然後對白雪帆說:“你最好知道你現在之所以還能活着坐在這裏,不是因為你SS級的精神力,而是你死了,有人要承受痛苦。”
白雪帆和黎亦藍是深度結合的狀态,他們中任何一人死亡,另一人都會承受靈魂撕裂般的痛苦。
秦元九沒有治療過那種程度的精神損傷,不知道自己能治療到什麽程度,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真的不想為了除掉白雪帆這個惡魔,搭上黎亦藍的命。
哪怕黎亦藍潛意識裏已經做好了迎接專屬向導死亡的準備。
“我知道啊。”白雪帆漫不經心地說,“所以我沒再傷害任何人,你有從他們身上看到任何新的傷口嗎?沒有吧。”
“羞辱也是傷害的一種。”秦元九強調。
白雪帆面露委屈:“我都已經不能傷害他們了,還怎麽羞辱他們?他們要不想做,完全可以拒絕嘛,我還能殺了他們不成?”
秦元九:“塔,給我調監控。”
塔:“秦元九上官,如果您是想知道黎亦藍中官的行為是否出于自願,那麽我可以直接告訴您,确實是白雪帆上官下的命令。”
白雪帆:“……”
秦元九:“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白雪帆:“我……”
“我不想聽。”秦元九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
從這個惡魔口中吐出的謊言,他一句都不想多聽了。
“你沒受傷就給我滾出醫療點,關你的禁閉去,別忘了你現在身負重罪,只有戰時才享有一定的自由。”秦元九說着,沒給白雪帆回應的機會,讓塔兵送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白雪帆一走,秦元九覺得檢查室裏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按理說,白雪帆被定罪,黎亦藍也是同罪。
白雪帆被關禁閉,黎亦藍至少也得挨個三百鞭。
但是感謝白雪帆,讓秦元九知道了凰帝國真正的規則是什麽。
他從前就是太聽話了,明明有違抗法律甚至制定法律的資格,卻選擇了乖乖遵守。
現在,已經不再受塔支配的他,完全可以“猖狂”一點:“黎亦藍,你暫時先跟着我,我會給你安排單獨的禁閉室。”
“是。”黎亦藍低着頭,輕聲應下。
塔沒說話,算是默許了秦元九的做法。
檢查室裏的另外六個哨兵全部巴巴地看着秦元九,期待他再說點什麽。
他們的心聲如下:
——我們呢?也管管我們!
——看我,看我,看我!求你了,看我一眼!
——您是救世主嗎?救救我,救救我們!
——我願意當你的狗,快說,我願意當你的狗,快說啊!開口啊!我的嘴呢?
——連黎亦藍都可以,我們為什麽不可以?他是真正的狗,我們是被迫的!
——你那麽強大,早該取代白雪帆。
秦元九:“……”
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取代?
他和白雪帆,從頭到尾都是兩個人,不存在誰取代誰。
秦元九随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對身邊的墨玉棋說:“你帶黎亦藍去衛生間,解決了再過來,我先看一下他們的體檢報告,等你回來之後再做別的。”
墨玉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聲“好”,走到黎亦藍身邊,将他一把從地上薅起來,半拽半拖地帶去了衛生間。
其實他想一直待在秦元九身邊确保他的安全,但想了想,這個房間裏最安全的恐怕就是秦元九了,雖然不是很想管黎亦藍這個無可救藥的堕落者,但既然是秦元九的命令,那還是執行吧。
秦元九開啓電子顯示屏,依次查看六個哨兵的體檢報告。
從A級開始:“儲迎冬,影族,A級哨兵,中級軍官,生殖功能永久性損傷……別的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被點到名的哨兵緊張地向前一步,站到秦元九面前,依然維持着雙手交握在身後的姿勢。
秦元九看他一眼:“別緊張,放松,又不是在戰場上,被白雪帆搶走的錢拿回來了麽?”
不等儲迎冬回應,塔出聲道:“白雪帆上官被定罪後,塔已根據六位受害者被搶奪的資産,将白雪帆上官和黎亦藍中官的資産按比例償還,基本還清,沒有餘額。”
頓了一下,塔接着說:“儲迎冬中官曾對白雪帆上官犯下故意傷害罪,罪行屬實,根據受害者白雪帆上官的要求,對他判處切除施害部位的刑罰,已執行。”
“……”秦元九的精神力籠罩着儲迎冬,感知到了他的心虛。
這是真的。
這居然是真的!
6。
白雪帆十句話裏有九句是謊言,以至于秦元九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所以,當白雪帆說這六個哨兵都有罪,都被判處了死刑,他是為了救他們才奴役他們的時候,秦元九完全沒往心裏去。
萬萬沒想到,死刑是假的,有罪是真的!
“強上SS級向導……咋想的?”秦元九的語氣冷了下來,用不理解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哨兵。
儲迎冬遲疑了一下後說:“他身為雪族人卻想支配我,我就是,想給他一點教訓……”
“行了,不用說了。”秦元九打斷他,“你該慶幸我的專屬哨兵暫時不在這裏,否則他揍你的話,我絕不阻攔。”
“下一個。”秦元九劃掉了儲迎冬的體檢報告,查看起下一份,“儲躍影,影族,A級哨兵,中級軍官,左腿粉碎性骨折,治療程度50%,生殖功能永久性損傷……你也幹了白雪帆?”
“沒有!”儲躍影矢口否認。
他通過了秦元九的測謊。
“塔。”秦元九已經不相信這群人真的完全無辜了。
他在黎亦藍的精神圖景裏,查看過黎亦藍和白雪帆有關的記憶,試圖弄清楚白雪帆的目的,卻發現白雪帆做的事亂七八糟,并沒有一個特別明确的目标,只是單純享受着自己身為SS級向導的特權。
既然如此,他真的是随機選擇哨兵進行迫害的麽?
在儲躍影心虛的視線裏,秦元九手上的電子手環發出溫柔的電子女聲:“秦元九上官,儲躍影中官曾犯下諸多罪行,不知道您想知道的是哪個?按照嚴重程度排序,他犯下的最嚴重的罪行是試圖在塔的‘視野’之外非法盜取帝國的貴重物品并轉賣,以此獲得非法收入并逃脫塔的制裁,很遺憾,他失敗了。”
這跟生殖系統有什麽關系?
秦元九試探着問:“他是否犯下過跟白雪帆有關的罪行?”
“他曾為儲迎冬中官意圖傷害白雪帆上官的行為提供協助。”
“原來如此。”秦元九懂了,沒有給儲躍影狡辯的機會,劃掉他的體檢報告,看起下一份,“魏越洋,凰族,B級哨兵,下級軍官……又一個被閹的,你又怎麽白雪帆了?”
魏越洋出列,平靜道:“我殺過幾個雪族奴隸。”
“這麽理直氣壯?”
秦元九感知到,魏越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任何愧疚和後悔的情緒。
“殺害18個雪族平民和5個雪族奴隸,判處300鞭,已分批執行完畢。”塔說,“白雪帆上官對他造成的全部傷害均為私刑。”
“我很難評價。”秦元九實話實說,“雖然我強烈反對出于任何理由采取的任何私刑,但是,我私心覺得你活該。”
魏越洋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那群奴隸侵占的土地,是我曾經的家,他們殺死了我的爺爺和奶奶。”
秦元九:“……”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不想管,劃走。
“墨鱗野……”這個名字讓秦元九愣了一下,“凰族,B級哨兵,中級軍官,右膝蓋骨缺失,治療程度20%,這還能站着?”
話說,終于有個沒被閹的了。
墨鱗野站在原地沒有動,顯然站得相當艱難。
他主動開口,直說道:“我沒有傷害過白雪帆上官,也沒有犯下過任何罪行。”
“塔。”秦元九能感知到他沒有撒謊,但還是向塔确認了一下。
塔的回應是:“此乃謊言,他在一次與白雪帆上官和墨鳴霄上官合作的任務中,違抗了白雪帆上官下達給他的指令,間接導致墨鳴霄上官重傷,構成了違抗軍令罪,30鞭,已執行。”
墨鱗野有些不服,但并沒有出聲反駁,說明事情是真的,但他不認為自己真的錯了。
秦元九本來還覺得這個能救一下,但是聽到“墨鳴霄上官重傷”,瞬間改了主意。
他果然還是做不到完全的客觀公正。
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臺機器。
只要是人,就有感情,有感情就會有偏向。
“下一個,黎有罪,雪族,B級哨兵,下級軍官,你這名字……”
六個哨兵裏被閹了三個,剩下三個基本傷在腿和胳膊,傷勢有輕有重。
黎有罪是六人中唯一的雪族,也是秦元九在黎亦藍的意識裏見過的,跟白雪帆滾過床單的人之一。
雖然被取了這樣的名字,但他并沒有犯過罪,僅僅是對白雪帆的權力起了貪念,想套近乎蹭一下,然後就被白雪帆順勢套上了狗繩。
權力對深受其害的雪族人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的一時沖動情有可原。
不過秦元九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黎有罪眨巴了兩下雪白的睫毛,弱聲回應:“我媽給我起的,她說我爸犯下重罪被判處了死刑,給我起這個名字是希望我不要重蹈覆轍。”
塔對此進行補充:“他的父親是一位C級哨兵,他在一次任務中私吞污染結晶進行研究,不慎讓污染擴散,致使36人感染,28人當場死亡,8人畸變成污染者,被趕到處理的墨鳴霄上官當場擊斃。”
擊斃得好,不愧是老師!
秦元九在心裏鼓掌,然後看了下最後一個哨兵的情況:“吳新陽,凰族,D級哨兵,沒有軍官頭銜,只是個普通士兵,左臂骨折,右側大腿骨中被埋入了電子儀器,已通過手術取出……說出你的故事。”
吳新陽沉默着不說話。
秦元九正打算呼喚塔,還沒開口,塔自覺出聲:“白雪帆上官提前調查了他的背景,确定了他沒有家人朋友,可以認為白雪帆上官是有預謀地讓黎亦藍中官對他實施了綁架,然後在他身上進行了一些實驗,根據白雪帆上官此前發表過的言論,初步判定他的實驗目标是通過電子儀器實現遠程控制,白雪帆上官的掌控欲非常強,他在嘗試通過一切手段将自己盯上的哨兵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已确定有6個哨兵死于以此為目标的實驗。”
“如果白雪帆在被戴上限制項圈之前,你也能這麽坦率就好了。”秦元九忍不住評價。
塔曾經有多縱容白雪帆,這會兒就出賣得有多徹底。
秦元九關掉面前的電子屏幕,看着身前的六個哨兵,對他們每個人的情況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又詢問了塔一些細節後,大概掌握了白雪帆的行為邏輯。
傷害過白雪帆的人,會被他留在身邊進行持續性的折磨,且大概率會被閹割,以防對他造成某方面的傷害。
送上門來的哨兵,白雪帆從不拒絕,甚至會主動與他們進行一些親密的互動,而他們為此支付的代價就是從此成為白雪帆的狗,再也無法逃脫。
除此之外,白雪帆也會主動物色一些目标實施傷害。
被他主動選定的目标,可能是徹頭徹尾的無辜者,只因不想受他支配,就被狠狠折磨到死。
但是有兩個問題。
一個問題是,沒有快感的親密互動,它的意義在哪裏?
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麽在白雪帆無法對他們造成實質性傷害的現在,他們依然沒能擺脫白雪帆的支配?
秦元九思考了一下後,覺得這兩個問題可能是一個問題。
他詢問塔:“一個向導在有專屬哨兵的情況下,跟其他哨兵‘結合’,依然能建立起精神上的聯系麽?”
塔的回應是:“是的,白雪帆上官跟許多哨兵進行過類似‘結合’的行為,并由此建立起了精神上的聯系,以更好地支配這些哨兵,他們中的一些被殺死時,白雪帆上官能感受到類似靈魂撕裂的痛楚,這導致他的精神長期處在D級損傷狀态,對精神力的控制遠不如從前。”
秦元九……不好評價。
什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智障行為?
想到黎亦藍的記憶裏,白雪帆說他不是第一個跟自己結合的哨兵,秦元九多問了一句:“白雪帆死過專屬哨兵?”
“沒有。”塔回應,“在跟黎亦藍中官結合之前,白雪帆上官只跟一個哨兵結合過,但是失敗了。”
“失敗了?”秦元九困惑。
哪個哨兵這麽特殊,還能結合失敗的?
“跟他結合的是墨鳴霄上官。”塔說,“但是在結合的過程中,墨鳴霄上官試圖逆轉哨向之間的支配關系,反過來對白雪帆上官進行支配,而白雪帆上官不願意,進行了激烈的抵抗,導致兩人的精神在互相攻擊的過程中出現了剝離和排斥的現象,最終兩人的結合出現了事實上的失敗,非但沒有建立起任何精神上的聯系,還都受了非常嚴重的精神損傷。”
秦元九:“……”
老師你糊塗啊!
白雪帆和墨鳴霄結合過的事,對秦元九的沖擊不亞于彗星撞擊。
雖然最後結合失敗了,但是……
墨鳴霄老師,秦元九之所以刻意加上“老師”這個尊稱,除了真心尊敬這個帝國唯一的黑暗哨兵之外,還有個原因,就是想和他保持距離,不想被他的感情裹挾。
——墨鳴霄,真心實意地愛過他,對他表過白,在他18歲那年的情人節,也就是,白雪帆送他玻璃戒指口頭求婚的那天。
墨鳴霄:其實我一直都深愛着你,可以跟我結合嗎?
白雪帆:我喜歡你,嫁給我呗?我嫁給你也行!
——然後現在告訴他,這兩個混蛋,結合過?
秦元九突然想到了什麽,後背一陣發涼。
墨玉棋從衛生間裏出來,遠遠看到他明顯不太好的臉色,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他身前,單膝跪下,握住他的手:“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秦元九搖了搖頭。
沒什麽,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果當年,他沒有選擇拒絕墨鳴霄的表白,那麽或許,為了争奪哨向中的支配地位而導致精神遭到重創的那個,就不是白雪帆,而是他了。
墨鳴霄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
他只在他面前表現得溫柔。
他事實上支配着墨玉棋。
還想要支配白雪帆。
秦元九擡手扶着自己的額,還是有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問墨玉棋:“對你來說,墨鳴霄是個怎樣的人?”
墨玉棋一頭霧水,不明白秦元九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乖乖回答了:“我的監護人,對我很嚴厲,但該教我的戰鬥方式都教了,也沒有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傷害過我,所以我不恨他。”
頓了頓,他接着說:“其實在向你效忠之前,如果墨鳴霄給我下命令,不管什麽樣的命令我都會執行,但現在,既然我是你的專屬哨兵,那麽,我只臣服于你一人。”
我只臣服于你一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落在秦元九心裏最舒服的地方。
秦元九覺得自己被治愈了。
震驚和後怕的感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安心。
他真的……不讨厭墨玉棋。
越來越不讨厭了。
秦元九握住墨玉棋的手,将他拽起來,拽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後擡頭看向身前的六個哨兵。
他們已經沒有了最開始那種,希望能被他拯救的期待。
他們不甘心接受白雪帆的支配,但也很清楚,一個已經擁有專屬哨兵的向導,沒有義務拯救一群跟別的向導存在精神聯系的哨兵。
秦元九确實沒有白救他們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他們中的一些犯下過罪行之後。
但秦元九也不是見死不救的冷血之人,另外也有想在他們的精神圖景裏嘗試的東西。
所以他說:“我可以給你們做精神檢查,以及适當的精神安撫,并嘗試剝離白雪帆和你們之間的精神聯系,但這不是免費的,你們知道我并不負責做這種事,預約一次A級精神安撫的費用在五十萬到八十萬之間,我收費一百萬凰幣,已經是相當良心的價格,怎麽樣,有人想要嘗試麽?”
六個哨兵面面相觑,最後全部點頭同意了這項交易。
要真能剝離精神聯系,徹底恢複自由之身,別說一百萬,就算是要他們賬戶裏所有的錢,他們也願意!
“好,那麽——”秦元九說,“塔,把這六百萬用在教育改革和宣傳民族平等上,所有達到入學年齡的人,無論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什麽民族,都可以得到免費的基礎教育,并且,帝國不允許存在未成年奴隸,不管是阻撓入學的人,還是奴役未成年的人,通通給我入刑。”
“是。”塔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仿佛秦元九才是這個帝國的主人,而它只是個服從于他的系統。
聽到這段話,以及塔的反應,六個哨兵都驚呆了,站在他們身後的黎亦藍愣愣地看着秦元九,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
帝國不允許存在未成年奴隸,奴役未成年的人入刑——這是他有生之年能聽到的話?
墨玉棋則在短暫的怔愣之後,抿了下唇,在秦元九耳邊輕聲道:“謝謝。”
面對其他民族對雪族的壓迫,他能做的只有暴力發洩,而秦元九,是真的在為改變這一切做着努力。
“雖然不是為了你,但是,不客氣。”秦元九說着,笑着擡手摸了摸墨玉棋的頭,“笨狼,再陪我一會兒,我會盡快解決完這邊的事,然後帶你去吃好吃的。”
墨玉棋享受着他的撫摸,微紅着臉“嗯”了一聲:“陪你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