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她現下還用不上。”容惟冷聲。
長風小心翼翼地提出一個解法, “公子,要不屬下派人直接将芙蓉膏送到賀娘子院裏吧,這樣您既不必直面賀娘子, 還能不讓她誤會。而且,您贈了她這樣珍貴的藥膏, 她日後也不好意思再借此來糾纏公子了。”
長風心中認為,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怎料容惟未思索便立刻駁回,“不成。”
長風摸了摸腦袋,“這, 公子, 屬下不明白。”
“你笨手笨腳的, 若是出了差錯,我去哪尋第二罐芙蓉膏來?”
可是殿下交代辦的事兒他也沒出過差錯呀?長風悶悶地應了聲, 默默開始回想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夠好, 令得殿下對他的能力産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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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彭掌櫃來了。”
剛回到賀家大門, 便見霜雲焦急地在門口徘徊,一見到賀之盈便立即迎上來,壓低了聲音附在賀之盈耳旁回報。
賀之盈垂下眼睫,暗自思索。
三日之期未到, 況且今夜是燈會,彭掌櫃不去照料香鋪生意,卻來賀府尋她, 想必是碰到了什麽要緊事。
難道是派出去的人手傳來消息了?
明白事情緊急,女娘擡眸看向身旁的郎君。
“今夜多謝表兄撥冗與我同游, 時候不早了,表兄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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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又轉頭對紫錦吩咐:“紫錦, 你命幾個人好生将表公子送回風竹院。”
“表妹有要事?”
明明聽着語氣只是信口一問,但賀之盈不知為何卻感到了其中的質問與試探。
她心下生疑,仔細觀他面上情态,見他神色如常,不似含着別的心思,又懷疑起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了。
賀之盈飛快轉着心緒,立馬扯起慌來,“哦,倒也算不得什麽要事,就是院裏的豆綠牡丹忽然枯了,想是伺候的下人出了什麽差錯。”
容惟豁然開悟,“既如此,表妹可得好好瞧瞧。”
女娘聞言微蹙了眉,怎麽感覺陰陽怪氣的?但看他面上一片疏朗,又不似有意為之。罷了,眼下她見彭掌櫃要緊。
“那我便先回去了。”賀之盈點頭,快步離開。
容惟望着她手中跳動的玉兔燈,眼中若明若暗。
握着燈把的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往後一移,長風會意接過。
“走,我們也回去聽聽——是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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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徐家的死士今夜似是在操練?”賀之盈握茶盞的手一顫。
彭掌櫃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是,或許早前就開始了,但動靜并不大,我們的人離得遠,并未發現。”
賀之盈眼裏升起一絲冰冷,“看來,那日船上的黑衣人多半是徐家派出的人了。上回在船上他們傷亡不少,前幾日許是在養傷,因此我們今夜才瞧見端倪。
只是,我一直不明——為何他們的目标,是到濟江不足一月的宋元熙?”
彭掌櫃同樣困惑,“娘子,想必徐順義是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宋公子自京城來,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賀之盈點點頭,“我也如此想,徐順義在鹽運司任職,自古以來鹽運司就是一個肥差,無數人借權牟利,想必徐順義也是如此,看來,我的表兄突然南下,是為此事而來了。”
彭掌櫃神情擔憂,“娘子,徐家想是又要有所行動了。鹽運之事事關民生財計,背後水深得很,此事波及不到娘子,不如我們就此撤回人馬吧。若是被徐家發現,查到娘子頭上,恐對娘子不利。”
彭掌櫃所言,她又何嘗不知,原先她開香鋪時只是想撞撞運氣,沒想到還真被她發現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密辛,是她上輩子完全不知曉的事情。
今世時局變化,前世沒有表兄南下暫住她家,也沒有畫舫暗殺一事,她思來想去究竟是哪一環出了差錯,現下,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她前世早在二月時就去了京城,不久便被三皇子容恂看上火速定下了二人的婚事,随後便做了他人棋子。
而今世的第一個變動就在于,她推遲了上京的日子。
所以,之後産生的與前世不同的一連串變故,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為她未上京,未被三皇子發現她是顆順手可用的棋子。
如此想來,表兄南下,徐順義舉事,恐怕都與三皇子脫離不了幹系。
她目下能肯定的是,表兄與徐順義不是同一勢力。
那表兄,會不會是三皇子的人?
賀之盈思及此處,後背爬上一股陰寒,令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兜兜轉轉,她還是繞不開三皇子,她還是躲不開前世宿命糾纏嗎?
見女娘沉思,眼中越發寒冷,似還有——幾分恐懼?彭掌櫃開口喚道:“娘子?”
賀之盈回過神來,面前溫暖的燭火将她從如臨深淵的恐懼感略微拉回。
她此刻,還有重來的機會。既現下知道了此事恐怕與三皇子脫不了關系,她就更應該順着線索追下去,沒準會有什麽意外所得,助她脫險。
只要有一線生機,她就不能放棄。
女娘定了定神,正色道:“再繼續跟着,此事兇險,千萬莫叫他們發現了。”她頓了頓,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一息後又道:“彭掌櫃,此事已牽扯到朝政,非你我之力所能幹涉扭轉,如今局勢盤根錯雜,各方實力角逐,實是危險,我擔心會牽扯到你,不如過幾日你便辭了聞思樓的掌櫃吧,接受我手下的其他鋪子。”
彭掌櫃沒想到賀之盈會提出讓她回避,驚訝道:“若我走了,聞思樓這邊娘子該如何?”
賀之盈略一思索,先前她并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局勢,大意了未準備後手。所幸她一直為着京城開鋪一事做準備,在暗暗地培養其他人手,雖不及彭掌櫃得力,但也能勉強一用。
“你不必憂心,我會找其他人頂替的,雖然不及你伶俐,但也差強人意。”
“娘子,您不必擔心我。我向來清楚,是娘子給了我機會,不顧外人非議和反對,令我能夠施展我的經商之能。我對娘子,一直抱着感激,如今又怎可棄娘子于不顧?!”
賀之盈被她這堅毅之色震得心下一顫,頓了幾息,才壓着語氣中的驚駭,“你不怕麽?此事與平日裏的商事争鬥不可同日而語,若有差錯會波及性命的。”
“我怕。”彭掌櫃對上賀之盈清澈的雙眸,“但我不能舍下娘子。”
賀之盈霎時間說不出言語,來表達她此刻的感受,心中煦暖,驅散了先前的寒涼,“好,多謝。”
彭掌櫃揚唇笑了,“娘子,那我便先回去了,我會讓他們盯緊徐家的,有消息我立刻向您禀報。”
賀之盈回以微笑,點點頭,揚聲喚着守在門外的霜雲,“霜雲,你親自送送彭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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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久未見你,你的手養得還好嗎?”
沈若真一踏入茶樓雅間,便提裙快步朝她奔來。
賀之盈任由她擺弄着右手,“已經不怎麽痛了,不然我今日怎會出來赴約?”
沈若真嗔了她一眼,“說起來,你每日琴棋書畫的也過了好幾個月了,難得空閑,可得好好歇歇。我瞧你現下氣色都好了不少。”
賀之盈笑着,正要打趣幾句,忽然餘光中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握着茶杯的手倏地收緊,女娘神色大變,不敢相信眼前出現的面孔,驚駭得不敢眨眼。
那人在一條小巷口觀望,似在等待着誰。
“怎麽了?”沈若真見她神色不對,出言問道。
賀之盈無暇多解釋,匆匆放下茶杯下樓,“我有些事,真真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去你府上尋你。”後頭幾個字已是模糊不清。
沈若真看着賀之盈的帷帽,口中喃喃:“這是怎麽了?帷帽都沒來得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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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三皇子的人怎會出現在濟江?!
她想,她永遠忘不掉那張臉,以及那人手上的大痣。
前世三皇子派人來給她送茶點,她對那個溫潤如玉的未婚夫毫無戒備,放心地吃下了。而給她送茶點的那個人,就是他!
果然,她先前的猜測不無道理,三皇子的人這個時候便出現在濟江,定然不是因為她。
賀之盈坐在馬車上心神不寧,窗外由繁華廣闊的街道轉向寧靜的郊路,道路上人跡稀少,只有匆匆趕路或是運貨物的百姓。
那人上了一輛馬車,她也立刻上馬車跟着。因怕被他們發現,她吩咐車夫隔着很遠一段距離跟着,險些就要跟丢了。
“娘子,似是要去不遠處的莊子。”車夫輕輕叩了叩門。
莊子?賀之盈觀察周圍,試圖辨認此地。她隐約記得,徐順義秘密置辦的莊子,似乎就在此處。
雖然先前就有過猜測,但是此刻真正證實,她又覺得十分不真切,徐順義與她父親賀廷是同窗,兩家也常走動。她沒想到的是,徐順義居然是三皇子的人。
“在此停車,你離遠一些等我。”賀之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
她先前已經吩咐霜雲,若她久久未歸,就去找彭掌櫃。
往前走可能就能觸碰到前世她身死背後更深的密辛,她才更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她此刻沒有辦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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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莊子前有一片桃花林,賀之盈小心地觀察周遭,順着車轍痕跡向前。
忽然,她聽到了一陣人聲,她心如擂鼓,将呼吸收得更緊,不敢洩露一絲氣息。
随着她的走近,那些模糊的人聲清晰了些許,但她仍舊聽得不大真切,只隐約聽見“殿下”、“聖人”、“裝病”等詞。
不止一人,似是有兩方在對話。
賀之盈心跳更加劇烈,仿佛要跳出她嗓子眼來,她用力壓着胸口,以桃樹做擋,緩緩地試圖靠得更近,想聽清他們的對話。
眼前突然閃過一陣銀光,賀之盈大駭,險些驚叫出來,往後退了一步,跌出桃樹的遮蔽外。
那把劍寒光刺骨,送入土中的力道極大,劍身瑩瑩,于日頭下泛着冷光,清晰得照出女娘慘白驚駭的一張臉。
賀之盈擡起頭,只見那熟悉的面孔,對她笑了笑。
而背對着他的那個人,聞聲也轉過頭來,是更熟悉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