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車廂
第57章 車廂
兵甲抖動的聲響越過雲霄, 得令調配而來的官兵魚貫而入,很快封鎖控制住了整條長街,其間兩道身着官服的人影從容指揮着長街處的官兵。
身處人影中心的府尹甫安排完畢, 擡起頭正欲同謝讓搭話時, 發覺謝讓已匆促離去, 唯餘一個游蕩在長街處的背影。府尹摸着下巴喃喃道:“這謝少卿今日怎的怪怪的?”
府尹身旁的官員聞言,擱置下手裏記錄的簿子, 眯着眼看向遠處的謝讓, “雖說謝少卿素日裏也是這幅不易相處的模樣, 但今日好像格外的冷淡。而且……他更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正好巡兵都過來了,去問問謝少卿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府尹擡起衣袖指着,言語細緩地交代着手下, “此次京中市集這一鬧事的, 多虧謝少卿在,及時阻止了這一動亂, 否則要是出了人命,事情鬧大了,我這烏紗……”
卻是話至一半時, 府尹的話戛然而止, “帽、帽帽——”
那聲音活像喉嚨裏卡住了什麽東西, 使得他下一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場面還頗有幾分滑稽。
正專心聽着府尹交代事項的官員不明所以,奇道:“大人,帽子怎麽了?”
只見府尹雙眼瞪得極大, 似是極為震驚,官員轉過身, 循着府尹的目光看去,便見謝讓猛地将一女子橫腰抱起,旋即動作利索地鑽入了馬車內。
府尹拍了拍有些出汗的額頭,像是在确認所見是否為真,他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四個字,“活見鬼了……”
能有朝一日得見謝讓近女色,這确實和活見鬼也沒什麽區別。
……
馬車內,翻動的帷裳尚未全然落下,揮動着斷續的天光。
彼時濃烈的安神醒入懷,沈晏如還沒能反應過來,謝讓已攬過她的腰抱在其懷裏。
那鐵臂似的胳膊将摟得她很緊,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大,箍得沈晏如有些喘不過氣來。眼見前處白商正牽着馬車過來接二人,沈晏如只覺視野反複變換着,從明至暗,須臾間謝讓已帶她入了車廂裏。
她甚至還來不及呼出口中的驚聲,生怕旁人窺見自己被謝讓抱起的模樣,便已安安穩穩地着地于內。
“謝讓……”
沈晏如呢喃着他的名字,正欲起身坐穩身子時,男人濕沉的吻已銜着急促的風落至。
逼仄的環境裏,時明時暗的天光由着微風撥弄,她皺起眉,聽到這車廂外仍有官兵來回行動的動靜,沈晏如怎麽也安不下心來。
車廂裏的空間算不上大,但也足以讓沈晏如半躺而下,此番謝讓俯于她身前,兩道身形交疊着,無形間讓這昏黑的車廂變得擠迫起來,身處之地的狹窄更利于男人無限度的欺壓,占據她的每分每厘。沈晏如既活動不開手腳,也沒法過度掙紮。
不過好在原本坐處就鋪置了不少軟墊,以減輕行車颠簸造成的不适,此番沈晏如的後背抵在這軟墊之上,比起上回在酒窖裏堅硬如冰的門扇,她還能得來短暫的松緩。
謝讓像是失了控。
沈晏如能夠察覺他情緒的變化,如同埋藏在積雪深層的堅冰遇見了沸騰着的滾水,就此随着燒灼的溫度融化熾熱起來。這樣極冷至極熱的變化跨度僅僅經由了短短的時刻,其中的拉扯猶如一場轉瞬的爆裂,從他近乎急躁密集的吻裏呈現出來。
像是在确認她的存在,确認她是否真的回來了。
那會兒沈晏如從封鎖了的出口處折返,她遠遠地躲在小巷的轉角,偷眼看着謝讓。
毫無疑問,她忐忑,她猶豫,她不敢回到他的身邊,若有得選,沈晏如抓着任何一個機會後,她會第一時間逃離。
可見着謝讓獨自立于蕭索風裏,周圍冷冷清清的街景襯得他背影愈發落寞,他手心裏還緊緊攥着自己戴過的白紗鬥笠,她忍不住多看了眼。
她好似從來沒以這樣的視角看過他。
若論從前,沈晏如把謝讓當作可信賴的兄長,她偶爾同情憐惜他的遭遇,卻也始終在仰視着他。謝讓身為國公府世子,身居朝廷要職,少時還曾出征邊境抗敵無數,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亦有着他人不可企及的高度,所以沈晏如以一種近乎尊敬的視角看待他。
可當下她藏身在牆邊,遙遙看着那挺拔的身影,覺得那背影異常孤獨,那張冰封冷漠的臉也曾滿含熾烈地吻着她,與平常展現出的所有迥異。
無人知他最想要什麽,甚至是無人在意他最想要什麽。
所以他瘋狂,他偏執地得來她。
思緒漂浮間,謝讓手裏握着的白紗鬥笠“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他的吻亦延伸至她的衣襟之下。羅裙處的裙帶不知何時迤至了地表,随着身前的系帶一松,促然灼熱的鼻息呵過她略有發涼的皮膚表面,沈晏如只覺脊背陡然發麻,一時沒能壓住喉間慣于忍住的羞恥聲線。
偏在此時,馬鞭揚起明脆的聲響從帷裳外傳來,緊接着馬蹄徐徐踏過長街,連帶着車轱辘的滾動,整個車廂開始吱吱呀呀地搖晃起來。
沈晏如登時心頭一緊,唯恐自己會因這馬車颠簸,從半躺着的軟墊處摔下去。
雖然謝讓抱得她很緊,她心知自己不會摔下去,但重心不穩,眼下她橫躺着的姿勢更加能夠敏銳感受到馬車的搖晃,沈晏如屏住了呼吸,止不住地心慌起來。
“白……”
車廂外行駛馬車的正是白商。值此情形,沈晏如正欲出聲喚着白商停下馬車,但話還未說出口,身前男人壓沉的重量逼來,他溫熱的吻愈發往下,更是舔丨舐在她柔軟似棉的妩曼之處,隔着薄薄的心衣,謝讓就着衣料輕微摩挲的觸覺咬着,她本出口的音線更是不成形。
與此同時,白商坐在車緣處,臉不紅、心不跳地目視着前方,手邊抽動着的馬鞭不自覺地快了一些。
他本是聽到車廂裏的動靜似乎不太對,但白商沒有這個膽子去問大公子是否現在驅車回府,故他獨坐于外,随時候着大公子的命令。
未曾料到,白商聽聞身後一聲極為惑人心神的輕吟漫過後,他短暫地呆滞了一下,旋即白商不假思索地揮起了馬鞭,朝着長街封鎖區外行去。
白商心想,這馬車周圍尚有府尹和官兵在,往來的人不少,他保不準這裏頭的動靜會不會被旁人聽見,屆時他恐怕只能獻上項上人頭謝罪。索性,白商選擇驅車駕着馬回府,還能借由馬車的聲響稍微遮掩一些,以免被人察覺。
但沈晏如便領會不到這其中的“好意”了。
她本是想着待謝讓稍松了手後就推開他,畢竟這車廂不比在府裏,當下二人半卧在一起的姿态,她連四肢都伸展不開。更何況,今日謝讓帶她出府游玩,所乘的馬車非是謝讓自己尋常所用,在沈晏如一再要求下,選擇了最為普通不過的馬車,車廂的規格尺幅遠遠小于平常所坐的。
“謝讓……現在還在外面……這,這個可是在馬車……”
她低聲提醒着他,而男人并未止歇,反是加重了力道。在這般只容得下二人的空間裏,謝讓的掠奪超乎了她的預料。她的外衫早已滑落至重重軟墊裏,半解的裙帶處,散開的羅裙被他發熱的掌心徐徐一推,堆積至她不足一握的腰肢之下,沈晏如不得不曲折着膝蓋,雙腿盤至他的窄腰兩邊。
“白商會驅車回府的。”
謝讓說着,稍挪開面容,看着沈晏如在此掙紮都顯得徒勞的動作,像是離了水在岸上反複翻動肚皮的小魚,想要掙脫逃回水裏,卻又只得被限制在無水的環境中。他擡手抓住了她胡亂揮舞着的手腕,五指微張,将她的雙腕緊緊扣在了車頂。
沈晏如想要動彈已經做不到了。
她奮力抽離着,卻于事無補。來回晃動的馬車攪得她視野不清,讓她難以看清謝讓的面容,唯有那雙深藏情意的炙熱雙眼,正毫無掩飾地望着她,其裏暗含的情緒,似是要将她整個人吞噬。
心尖生出怯懼之感,她害怕得緊,心髒跳動得遽然。沈晏如想要逃,逃離這樣過于濃重的目光,可她無論如何退縮,周圍都将她禁锢住,她只能生生受着。
謝讓看着她良久。
她的面容楚楚可憐,含着水霧茫茫的眸子帶着慌亂,因馬車行駛時的颠簸,顫得愈發厲害,謝讓覺着自己仿佛陷入了那濕漉漉的眼睛裏,濕濘得發潮,如同是春時還暖的蒙蒙細雨,澆淋了他一身,溫熱,黏糊,又因滋生着萬物,那等欲望也由此湧動着,亟需破土而出。
“沈晏如,沈晏如……”
他一遍遍吻着,低啞的嗓音聲聲喚着她,第一次像這般含着諸多道不明的複雜情緒,不安的,躁動的,情切的,又或是憐愛的。
沈晏如覺得自己渾身快要散了架,身上每塊骨頭和皮肉都不再屬于自己,被颠簸的馬車反反複複地扯動着。
男人的身影落下,驟然升高的溫度溢滿整個車廂。浮動的幽香與安神香的氣息交織相融,彼此淌就的氣息被強行貼合在了一起,一道怯懼,一道急切,馬車行過安靜無人的街巷,亦行過另處繁華喧鬧的市井,來回更疊,每一次不平的颠簸都讓她無比震顫,極致的感官沖刷着所有。
獨留白商在外駕着馬車,他望着前處若隐若現的謝府一角,吞了吞唾沫,又再拉着缰繩引馬折回,繞着大大小小的道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