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品嘗

第63章 品嘗

重重鲛绡落下, 燈火流溢,明晃晃的光色落進他漆黑的眼眸裏。

沈晏如略有失神地看着他,那噙着霜雪的瞳仁此刻褪去了一層冷意, 道出的嗓音也是溫溫的, 低聲柔軟得不像話。可她看着這張冷厲的臉, 總是想起夜雨摧殘時,他含着炙熱欲望無限度的索取, 一遍遍吻過她的身處每寸, 單是想着, 她便覺周身虛軟。

這一失神的間隙,謝讓撚着幹淨的絹帕,為她細心擦拭着唇角的葡萄汁液。

他的面容湊得很近,動作溫柔又小心, 他撚帕微微觸碰的力道很輕, 猶如一片落過的雪,轉瞬消失無痕, 全然不似從前對她的強占與不容拒絕。

他這又是在演哪一出?

沈晏如倉皇地偏過了頭,他收回的指節不偏不倚地掠過了她的唇畔,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淺淺地劃過, 摩挲得她很癢。

“在下做的, 可有需改進之處?”

謝讓望着她回避的眼神, 他蜷着指節收回了手。

那指尖還殘存着适才不慎觸碰到她的柔軟, 那溫熱的、含有點點濡濕之感的軟唇從食指傳至整個觸覺感官,連帶着她身上的氣息似乎也萦繞在了手邊,久久不散。

其實比起為她擦淨那唇角旁葡萄濺出的紫色汁液, 他更想去幫她舔丨舐,更想用最為熾熱的吻, 去親自品嘗這是何等的滋味。想來那定是甜極了,饒是他并不喜食甜,卻也難抵這樣的誘惑。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赤丨裸,将他內心所想不帶修飾地暴露于前,沈晏如并未理會他,反是側過身對小生吩咐着:“這葡萄倒是不錯,你且再為我剝些。”

謝讓的臉色登時沉了好許,垂首正欲為她淨手的動作也頓在了半空中。

謝讓看着她身旁的小生,如何都覺得礙眼,像是硌在了眼皮裏的沙子,揉不出、去不掉。

小生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近在她的身側,俯首貼耳,她撚起蘭花指,接連接過小生剝好的圓潤葡萄,再張開朱紅的唇瓣小口吃着,不曾看過他一眼。

沈晏如正是欣賞着跟前舞樂,思索着如何将劉員外引出宴外之際。

酒過三巡,她偷眼探看着宴中各賓客,美人在懷,聲色靡靡,各自皆在劉員外安排的美人兒媚語嬌音裏沒了形,而主座之上的劉員外亦是左擁右抱着兩位舞姬,不時喇着嗓音和各賓客聊聊诨話,笑眯了眼享用着宴席。

卻覺眼前影子忽的壓來,擋住了奪目的燈火。

撞入視野的是謝讓逼近的身形,他修長的指節撚起一顆剝好皮的葡萄,便要主動朝前喂食與她,“顏娘子,我來喂你。”

沈晏如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沾着汁液的指尖,嘲道:“殷公子不會趁機在這葡萄裏做了什麽手腳吧?”

“我若真想……你如今已是同我回去的路上了,”

謝讓的嗓音壓得很低,他彎着脊背俯身貼近,單手支在她的身側,面容倏忽移至她的眼前,另只手将那葡萄喂于她微張的檀口裏,像是作壞似的在她耳邊輕飄飄地喊出兩個字,“弟妹。”

沈晏如聞言,舌尖掠過葡萄的酸甜之時,她向前挪了一毫厘,報複性地惡狠狠咬在他近在她唇邊的手指。明知她來到這裏是有意隐瞞身份,他若是将這層關系翻到了明面被劉員外發覺,她要查的事情自然也落了空。

搖晃的明光裏,沈晏如似是見到謝讓笑了,向來繃如直線的唇角竟是微微勾起。

旋即他抽出被她咬住的手指,那光潔的指尖還淌着淡淡的紫色葡萄汁液,謝讓就着那指尖的濕意,點在了他自己的薄唇處,明明是有些邪肆變丨态的動作,沈晏如卻覺他只像是在漫不經心地品嘗什麽,配上那張冷淡無欲的臉,莫名不違和。

沈晏如頓時覺着羞赧起來,那雪白的頸間燒成了紅色,她失語般地瞪着謝讓,“你……”

她強行抑制住想要怒罵謝讓下流的沖動。

若非這私宴上一衆盡是沉醉于溫柔鄉裏,根本無暇關心她這席間發生的事情,沈晏如怕是要在這大庭廣衆裏羞憤欲絕。她聽着其餘席座間毫不遮掩的親昵淫丨靡之聲,有些甚至不堪入耳,如此比對之下,她和謝讓發生的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身側的小生見謝讓正侍奉着她,便也乖乖地伏跪在原地未動,等待聽候她差遣。

謝讓眼底的興意浮動着,他退回案處,如琢的指節又再抓起幾顆紫玉似的葡萄,聲線低緩,“很甜。我再為你剝些吧。”

沈晏如避開了他滿含情愫的眼,偏過頭自顧自飲着酒。

好在半道謝讓不知被什麽事纏住,暫離了席間,沈晏如這才有機會脫離了他伴在左右的時候。雖然今時謝讓異常的“溫柔”,但她依舊不願與他同處。她好不容易得來短暫的自由,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絕不能再被他關回暗無天日的牢籠裏。

她實在太過于怯懼他的不知餍足,他的急切狂驟。

沈晏如眼見其餘賓客幾近不省人事,她徑自舉起酒盞朝着主座上的劉員外,提議道:“這席間委實過于悶熱了些,聽聞員外庭中養了一株品種稀貴的月桂,花色潔白如玉,不知可否帶我瞧瞧?”

劉員外聞言回敬着酒,兩眼放着光,“顏娘子所請,劉某自是無所不應。”

……

月影闌珊,雕花的檐燈在廊庑下撲着幽微的火光。

劉員外帶着她在宅邸裏左穿右繞,終是來到了中庭處栽植月桂之處。還未近觀花身,沈晏如遠遠地便已嗅到桂子的馥郁,異于其餘桂花,這月桂的香氣沁人心脾,更是久傳于外。及走近細看,她三言兩語地誇贊着此株月桂,劉員外笑意越發的濃。

“顏娘子,也是時候讓劉某再看看你手裏那塊祖母綠了吧?”

劉員外早已按捺不住想要看沈晏如手裏那塊祖母綠的心,這也是沈晏如知曉自己若單獨約劉員外至屋外,他定會欣然應下。

沈晏如利索地從懷裏拿出檀木盒,她慢條斯理地撥開鎖扣,劉員外發怵似的眼睛便随着她的動作移動着,眼底是掩飾不住的貪婪與急切。許是覺着天色過暗,難以提前窺得盒中一二,他甚至直接奪來身旁仆從手裏的提燈,舉至眼前。

她暗自諷笑着,打開了檀木盒。

清幽如碧水的綠色透過燭火,劉員外的面目激動起來,那臉上的肥肉盡數顫動着,他先是深深吸了口氣,緊接着大笑起來,語無倫次了半晌才道:“當真是舉世罕見的星光祖母綠!老劉我真是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如此極品,真是死了也值了!”

“你說得對,”沈晏如撥動着檀木盒收回了懷裏,摸着藏在袖口的短匕,驀地将刀尖抵在劉員外的胸口,她恨恨地壓着嗓音,“你死了,也值了。”

劉員外瞳孔驟縮,“顏娘子你——”

宅邸的侍衛見狀紛紛舉着武器圍住了沈晏如,而沈晏如的刀正對着劉員外的心口,故侍衛們不敢妄動。

沈晏如瞥了眼院牆之外,傳喚道:“阿景!”

但随着她的嗓音蕩過月霜,回應她的,卻是謝讓的嗓音。

“不知顏娘子找的,是他麽?”

謝讓從深沉夜色裏現出身形,他将被繩索束縛住手腳的阿景提了過來,沈晏如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如若謝讓是站在劉員外一邊的,以謝讓的武功身手,今夜她定是毫無勝算。

她怒目望着謝讓,面色已壓不住火氣。

他當真要做得如此決絕,為了把她帶回去關起來,甚至要與不相幹的人一起對付她麽?

劉員外朝着步步走來的謝讓笑道:“多謝殷兄出手相救。”

沈晏如盯着謝讓,冷冷喝道:“放開他!”

而自己手邊的匕首忽動了動,沈晏如驚覺劉員外竟是朝着她的刀尖往前了一步。

匕首迅速刺破劉員外面上的衣衫,她只覺自己匕首抵在了一個極為堅硬之地,隔得近了,她始才得見,劉員外衣下穿的是為金絲軟甲,根本不懼刀槍。

眼皮陡然一跳,沈晏如只見劉員外笑得越發放浪,那難聽的嗓音說着油膩的話,“顏娘子啊,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着別人呢?不如你把這祖母綠做嫁妝,嫁給我老劉做妾室可好?你這皮膚養得,老劉我瞧着也是不忍心……”

話還未完,一個冷然的嗓音乍起,“你也配?”

劉員外正是要伸手摸向沈晏如之時,聽來謝讓忽轉的态度,他先是怔住,沈晏如見機将匕首往上,手腕轉動着刀鋒的朝向,斜着劃在了劉員外的咽喉處。

她此前之所以選擇刺向劉員外的心口,便是怕這人身上肥肉實在太過于多,說是下颌連着了胸口也不為過,她未有十足的把握從那堆疊的肥肉裏找到咽喉。但謝讓步步走來時,他的目光落在了劉員外下颌處兩寸的位置,沈晏如當即意會。

而劉員外本就想着,她一個弱女子會有什麽能耐?先前任由她刀口直對,也是瞧見了謝讓在暗中幫他,這才徹底放松警惕。沒想到靠近而來的謝讓根本不是來幫他的,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抓緊了他的胳膊,生猛的力道便從其處傳來。

下一刻,劉員外來不及反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已破開雲霄。

沈晏如還未看清謝讓的動作,劉員外的手筋已被挑斷,整條胳膊也被謝讓卸了下來。

阿景手腳的繩索束縛也不知何時被卸下,随跟來的白商解決了庭中的侍衛。旋即兵甲抖落的響動踏過庭院,官兵魚貫而入,很快就将劉員外的宅邸封鎖了起來,連帶喝得爛醉如泥的賓客都被抓了起來。

劉員外龇牙咧嘴的間隙,發覺周處盡是官兵,他驚疑不定地看着謝讓,“你、你……究竟是誰……”

謝讓罔顧他所問,壓沉的目光如利刃落在劉員外的臉上,他抽出手裏匕首把玩着,薄薄的鋒刃映着寒芒,“方才你說,想要納誰為妾?”

劉員外哆嗦着聲,“小,小的有眼無珠,不不不知……冒犯了大人您的……的……夫人。”

“錯了。”

謝讓手裏的匕首已盡數沒入劉員外的肩胛,登時鮮血淋漓,劉員外再度尖聲痛呼。

沈晏如蹙起眉,“他是我的獵物。”

謝讓微微颔首,側過身讓開了路,“你想審問,随時可以,但他恐怕不能被你帶走。”

今夜官兵的出現,沈晏如心知這劉員外已是成了朝廷罪犯,需被押送入獄。但謝讓意外地很好說話,她審問劉員外時,他并未幹擾她的行動,也沒用此事來威脅她或是提條件。

卻是沈晏如得來線索後帶着阿景離開宅邸時,一道玄青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處。

“弟妹難道不給今夜立功的我……一些獎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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