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炮灰原配27
炮灰原配27
大盛京城冬日多雪, 冰嬉表演在這裏極其盛行。
經過數年的衍化，冰嬉從原先最簡單的比拼滑行速度，變成如今花樣百出的表演活動。
此時前方覆滿冰雪的寬闊河面上, 負責表演的女子并起一雙纖柔的手臂，有力地高高舉起。她利用腳下的冰刀，自然地旋起, 周身層層疊疊的褶裙裙擺散開, 像是冰天雪地裏, 一朵緩緩盛放的紅蓮。
這一帶的河岸，是觀看冰舞的絕佳位置，因此兩旁的游人也漸漸往這邊彙聚而來。
赫連珣憑借着自己身高腿長的優勢，忍着屁股疼, 迅速跨步過去, 一連躍過好些個人, 直奔盛璟與蘇阮所在的位置。
被視作情敵的容嫣落在後面，則拿出帶來的一袋碎銀, 用金錢的力量, 為自己開出一條通向前方，優哉游哉的坦途。
最先抵達的赫連珣微微平息呼吸，便緩步上前, 瞄了眼蘇阮另一側的婦人, 默不作聲地摸出一錠銀子，換來站到蘇阮身側的機會。
小狐貍偏頭看了眼他。
赫連珣目不斜視，努力抿起唇角，卻怎麽也壓不住那一抹鮮紅上揚的弧度。
不過好奇僅止于一眼, 蘇阮很快便移開視線，去看前面的冰嬉表演。
少年原本壓不住的唇角, 轉瞬松開，變得平直，耷拉的眉眼像是籠着一層落寞。頓了頓，赫連珣還是不甘心地扭頭去看那個令他魂牽夢萦的少女。
蘇阮卻再沒轉過臉。
前方婀娜多姿、優美輕盈的冰舞即将步至尾聲。一群穿着藍紅兩色衣裳的少年們，踩着中間嵌鐵直條的鞋子，站在對面的河岸邊，等待入場。
“這是搶球。”
像方才那樣，盛璟娓娓道來，給一無所知的小狐貍解釋“搶球”是何種冰嬉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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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眨了眨清亮的眼睛，很認真地聽他說。
另一側的赫連珣妒忌得眼睛都紅了。
等盛璟解釋完，他立即酸溜溜地說：“我搶球很厲害的。”
“以前我還在京城的時候，宮中的搶球比賽，璟哥都沒能搶過我。”
盛璟微微笑着，并沒有反駁，反而稱贊了一句：“珣弟的搶球的确少有人能比得過。”
沒想到面白心黑的親表哥竟然會在心上人面前替他說好話，赫連珣有些驚訝。
驚訝之後，便是得意。
他開始講述自己往年搶球的“豐功偉績”，譬如于無數人之中奪球而出，速度快到遠遠将所有人丢在身後；再譬如當着盛璟的面，一個擒龍爪，便将皮球攥在手中……
這樣暗戳戳地捧高自己，貶低盛璟，對方也脾氣極好地沒有打斷他。
就在赫連珣将自己誇得天花亂墜的時候，認真聽的小狐貍突然好奇道：“我想看看。”
赫連珣沒反應過來：“看什麽？”
小狐貍：“搶球呀。”
赫連珣：“……”
被少女仰面看着，清亮的狐貍眼仿佛會勾人，随着纖長的眼睫掀動，一眨一眨的，上挑的眼尾像是變成了鈎子，在勾他的心魂。
赫連珣咽了咽口水。
就在他昏了頭腦，想要答應她的時候，屁股後面隐隐的痛狠狠提醒了他——
現在上去，只會出醜。
“沒、沒有冰鞋。”少年下意識避開她期待的目光，磕磕巴巴地尋出這麽個理由。
“珣弟當年搶球的英武風姿，孤還歷歷在目。”盛璟真心實意地誇贊，緊接着便說了一句，“幸好今日孤帶了冰鞋來，才避免這樣一樁憾事。”
赫連珣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怪不得敢在蘇阮面前誇他，原來是擱這等着他呢。
他硬生生擠出一個暗諷的笑來：“璟哥，你可真是準備充分呢。”
“孤邀蘇小姐出來看冰嬉，自然是該事事準備周全。”
赫連珣：“……”
好好好，還借打擊他的冰鞋一事，在蘇阮面前表明自己對她的珍重。
玩權的人果然心髒！
可恨，他怎麽就沒有這樣的髒心！
*
即便赫連珣再不情願，但在蘇阮與情敵的面前，他也不想露出任何的怯意。
盛璟還讓人找了一身“搶球”的鮮紅隊服給他換上。
少年背對着兩人，踩着冰鞋，從岸邊一點點地劃拉過去，高大的背影很是鎮定，實際上因為扯動傷處，正疼得不斷地斯哈斯哈。
擔心被蘇阮聽到，還極力克制了聲音。
盛璟微微搖頭，哂然一笑。
緊接着，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轉頭向蘇阮那邊的斜後方位置看去。
用帕子捂着臉的容嫣，并未露面，而是站在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偷看蘇阮。
嗚嗚嗚嗚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人！
啊啊笑起來也好好看！
赫連珣那只蠢狗怎麽配得到大美人的笑！
只有我才配！還有太子哥哥！
嗚嗚嗚好美好美，我好愛她！！
容嫣獨自躲在那裏扭捏地嘤嘤嗚嗚，想到今日急着出門，沒來得及精心裝扮，便是一陣扼腕。
不行！
她一定要以自己最美的面貌，最鎮定的姿态，出現在大美人的面前。
初見是第一印象，必須要成功樹立起來！
為了給蘇阮留個好印象，容嫣甚至都忍着心痛，沒有去見盛璟，而是選擇捂好自己的臉，躲在這裏偷偷看蘇阮的一颦一笑。
看入迷的容嫣，并沒有發現自己被人捕捉到了蹤跡。
盛璟僅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去看前方即将進行的“搶球”比賽。
搶球的紅藍兩支隊伍相對而站，中間空出長段的距離。負責主持比賽的中年人将一只皮球放在兩隊中間的位置，待比賽開始時，兩隊的隊員需要滑行過來，用手撈起皮球。
搶到皮球，将其帶回自己那一方的則獲勝。
場中已練習許久的少年們遮掩不住地躍躍欲試、蓄勢待發，只有混跡在其中的赫連珣，苦大仇深地皺着五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比賽一開始，赫連珣因為後面扯得疼，起步便慢了。
這一慢，便慢得格外顯眼。
他甚至都沒有趕到皮球所在的中段，第一場“搶球”比賽便已經出了結果。
對面的藍隊勝利！
搶到皮球，并且以精妙的身法，如一條魚一般穿梭在人群裏，如入無人之境地炫技，最後将皮球成功帶回己方的流烨，并沒有将皮球還給主事的中年人，而是踩着冰鞋，捏住皮球，朝着蘇阮的方向飛奔而來。
青年生得豔色風流，笑容又太過明媚，像是遇到了極開心的事情，讓見到的人也不自覺露出笑臉。
“小姐！小姐！”
還沒到近前，流烨便開心地喚着。
等到了近前，他毫不猶豫地将手中皮球遞給她：“我得來的，給小姐。”
等皮球進行下一場比賽的中年人：“……”
小狐貍笑眼彎彎，并沒有接，只是借着他的手，輕輕捏了捏那皮球，趕他：“快回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聲音很是輕軟的催促，似乎帶了一點平日裏沒有的親昵。
流烨心髒怦怦直跳，激動地面紅耳赤，抿唇颔首後，便又帶着那只皮球，乖乖趕回自己的隊伍裏。
圍觀全程的赫連珣氣得要死。
那是他預想中，屬于他的畫面！
現在竟然被一個仆人搶了先！
一個接一個的情敵，将赫連珣氣得頭暈目眩，惡狠狠地瞪着前方志得意滿的青年，恨不得立刻沖上去與他打一架。
所以在第二球開始之後，現場逐漸變得混亂起來。主要是流烨想繼續高操作地炫技，于是就給了滑行雖慢，但反應極快的赫連珣機會。
兩人險些扭打在一處。
這樣突發的熱鬧，自然吸引了岸上所有人的目光。
盛璟等到了機會。
他微低着頭，與蘇阮說：“蘇小姐，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可以嗎？”
小狐貍微微歪頭，掀起眼睫，露出底下清亮的琥珀色眼瞳，用一種狡黠的興味眼神看着他。
那樣直勾勾的，像是揪到對方小辮子的得意，讓盛璟愈發覺得心癢，緊緊捏住藏在袖子裏的手指，強忍着去親近她的沖動。
“好不好？”他又低聲問了一句。
蘇阮瞟到被人群隔得越來越遠的白絨與曜靈，又看了眼前方亂成一團的“搶球”，莞爾道：“好啊。”
說話間，彼此的視線相接了一瞬。
只一個眼神，便知曉對方的意思，無需再多言。
盛璟知道她明白。
蘇阮知道他也明白。
于是，下一刻，青年便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少女也沒有掙脫。
所過之處，圍在他們周邊的人皆不聲不響地默默退開，剛好留出僅能容納兩人通過的空間。
盛璟半抱着少女，替她擋住額頭，防止磕碰。兩人穿行得很快，不多時便走至人群後方。
身邊再沒有礙事的人，青年輕松牽過少女的手，走至後方并不惹人注意的位置，準備好的另一輛馬車早已停在這裏多時。
他扶着蘇阮上去。
待二人都進了車廂，外面的侍衛立即駕車，鑽進後面的山林裏。
荒無人跡的山林，光禿禿的樹木披上了潔白的雪衣，遍地都是落雪與枯枝。
蘇阮掀起車簾一角。
盛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只手爐，拿給她捂手。
二人都沒有說話，但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便能理解對方的意思。
好似從她答應的那一刻，他們之間那無形的隔膜便消失了。
随之而來的，是一種心意相通的奇妙感，盛璟還從未體驗過。他覺得新奇，卻并沒有被人窺破心思的警覺，反而想要繼續延長享受這樣的奇妙。
一路上，盛璟沒有說話。
蘇阮也沒有問，只是捧着手爐，掀開車簾，好奇地探頭去看外面。
青年看着對許多事情都保持好奇心的少女，想到她過去在山中長大的經歷，突然微微嘆息一聲。
那樣死沉沉的皇宮可困不住她這樣活潑的山中精靈。
日後娶了她，還得精心劃出一部分時間，帶她出宮，看看各處。
幾乎是心思輪轉間，這位日理萬機的太子便知道娶蘇阮，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馬車穿過荒蕪的樹林，接着便是一段難走的山路。不知道是車廂的原因，還是外面駕車侍衛娴熟的技術，整段路雖有颠簸，幅度卻不大，也不會讓人覺得難受。
與小狐貍先前坐過的馬車感受大相徑庭。
趴在車窗旁的小狐貍扭了扭身子，還高興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樣渾然天成的魅惑動作，卻透着一股懵懂的天真。
真像一只嬌氣的小狐貍。
盛璟明白她的高興，這樣簡單又純粹，心中極愛極憐地都想抱抱她。
他微微克制着，等馬車進入一處梅林後，速度便緩緩降了下來，最終停在梅林深處。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梅花香。兩人下了馬車後，蘇阮便被盛璟牽着，走向前方那處建造在梅林中的精致小築。
有侍女候在大門前，低頭行禮後，便領着他們穿過長長的清幽回廊，進入一間布置雅致的屋子。
門外便是種了梅花的庭院。
一株紅梅，一株白梅。
屋裏沒有地龍，沒有炭盆，反而燃起了火爐子，爐子上正在咕嘟咕嘟地煮茶。
旁邊一圈貼了面餅、花生等等。
盛璟坐下後，打開旁邊的食盒，将裏面尚還溫熱的點心端出來。
“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鹹甜口味我都帶了一些。”
并非宮廷做的各種擺盤精致的糕點，而是京城當地極有名的小吃，每一樣的量都不多，但足夠蘇阮品嘗。
小狐貍一點都不跟他客氣，不好吃的只吃一口，好吃的多吃兩口，雖然最後總會剩下，但看着那些被咬的多或少，便能知曉她的喜好。
盛璟微微笑了一下。
煮好的茶緩緩沒入茶盞中，小狐貍等涼了些，便開始小口小口地啜飲。
她聳了聳鼻子，嗅着旁邊面餅和花生的香氣，還讓盛璟給她剝烤花生吃。
那樣理所當然的支使，自然地像是天生就合該有人伺候她。
絲毫不顧及他這個太子的身份。
盛璟也不在意她的逾矩，當真一顆一顆地給她剝烤花生。
“蘇小姐，願意做我的太子妃嗎？”他問。
蘇阮想了想，提出要求：“我不願意生孩子。”
盛璟揚了笑：“那便不生。”
“孩子，自然有的是人願意生，你無需想這些。”
小狐貍好奇：“你以後會娶很多妻子嗎？”
盛璟頓了頓。
“嗯。”
小狐貍突然舒心了。
妻子多，說明他要應付別人的時間變多，找她的時間就會相應變少。
相當于有錢還有閑。
如果還有自由就更好了。
她臉上慶幸的表情實在太過明顯，盛璟看得心頭有些郁塞。
小狐貍細細盤算着，又問：“那成親後，我可以随時出宮嗎？”
知道那座皇宮圈不住她，盛璟也後退一步：“每十日可以讓你出去三日，要在宵禁前回來。”
“宵禁嗎？若我想歇在我爹娘府上，又如何？”
盛璟繼續讓步：“派人給我捎信回來。”
蘇阮掰着手指算了算。
“好吧，我答應啦！”小狐貍眨了眨眼，“你回去給我拟一道旨吧，若是你違背上面的條件，就放我離開。”
盛璟生生被她氣笑了。
這還沒嫁給他，都已經想好日後要和離的事了。
“蘇小姐，我允你這麽多的事。”他壓着喜怒不明的情緒，“你什麽都不給我嗎？”
小狐貍眨了眨眼。
她突然直起身體，微微俯過去，雙手按着他的肩膀，湊在他臉上濕乎乎地親了一口，問他：“你是在生氣嘛？”
盛璟：“……”
他……
算了。
沒氣了。
“沒有。”
“我就知道太子最好啦。”小狐貍貼着他的臉撒嬌地蹭了蹭，在他頸側又親了一下，很是親昵的姿态。
盛璟被刺激得一手按住她的後頸，最後将人撈到懷裏抱着，對上那雙清亮懵懂的眼，又不舍得真對人做什麽，只是親了親她額頭：“回去後，我會讓父皇拟旨賜婚。”
小狐貍笑眯了眼：“好哦。”
她這樣得意又懶懶膩在他懷裏的嬌氣樣兒，盛璟一時都不知道是高興多還是生氣多，只是狠狠抱了她一下。
……
燃着火爐，屋裏男女親昵摟抱在一起的畫面，全然落入屋外一雙深黑的星眸裏，極其濃烈的情緒在墨色中不斷翻湧。
那些交談的話語，也全部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曜靈死死壓着随他心意，要躁動而出殺人的盤龍劍，那雙幽深的黑瞳，漸漸轉變成極其純粹的冰藍色。
緊接着，那雙徹底變化的冰藍色，在曜靈頻繁的閉眼克制下，又變回了原本的墨黑。
若是流烨在這裏，定然能認出，那雙純粹的冰藍色瞳孔，是屬于仙宮那位至高無上的，曜靈仙尊的象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