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梁郁緊緊捏着手裏的書,指尖捏到發白。

怎麽可能呢?那個僞君子,明明就是想折磨他,廢他修為,毀他靈根,怎麽可能是要保護他?

這書一定是為了騙他才留下的。

梁郁松開那本書,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梁師兄,你怎麽在這?”

門口傳來了韶華的聲音,梁郁擡眼望去,穩了穩氣息:“你怎麽在這?”

韶華看着梁郁,心中嘆氣,梁師兄明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雖然平日裏也比旁人要穩重,心思多一些,可在澍清師兄面前,總是個少年模樣。

如今澍清師兄不在了,绛雪峰物是人非,梁郁師兄看着,更悶了。

他總覺得,要不是妄虛宗還沒徹底解決,梁師兄恐怕會随澍清師兄而去。

韶華走進屋子,道:“魔族的人放過了他,我就留在這裏了,我還以為是梁師兄特地交代的呢。”

梁郁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根本沒心思交代這個,大概是上次在魔界的時候放過了他,魔族底下的人便以為他是自己的熟人,要特殊照顧,也就沒抓。

梁郁無所謂,那些妄虛宗弟子抓不抓也無所謂,他的師兄也回不來了,但晏誨也必須死,還有參與這場計劃的人,木清霜、方石儀、莫霖,一個都不能跑。

韶華沒等到梁郁的回答,目光也落在了那本書上,他探頭看了過去,倒吸一口涼氣:“魔氣與靈力相沖,所以……梁師兄才一直不能結丹嗎?難怪……”

梁郁很想說不是,是時容與為了折磨他,不讓他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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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本書以及書上時容與的标注,無一不在告訴他,時容與知道,并且就是這麽做的。

韶華一拍手:“所以,我們都誤會懷瑾仙尊了,是不是?懷瑾仙尊死前,我問過他,為什麽非要殺你,他說因為你入了魔,可是既然他早就知道你是魔種,他又怎麽會因為入魔才要殺你?他說他是不得不這麽做……”

梁郁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頓:“時、容、與。”

你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呢?明明這麽多年一直瞞着,做着傷害他的事,他痛苦了那麽多年,恨了他那麽多年,可到頭來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時容與是在保護他……

時容與,這些,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梁郁忽的想起了時容與躍下血池時的那抹淺笑,是釋然,還是得意?

他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看透過時容與。

梁郁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将書放了回去。

他正要離開這裏,外面卻闖進來一個人,紫色的衣袍格外惹眼,如同一個紫茄子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

韶華看見他,眼前一亮:“師尊!”

可随即又覺得不合時宜,韶華想殺妄虛宗衆人之心昭然若揭,他師尊出現在這裏,那不是完了?!

正如他所料,梁郁看見來人,眸光陡然一沉,似笑非笑的神色令人心生恐懼。

方石儀當即頓在門口:“啊呀,我來的不是時候。”

梁郁看着他,魔氣早早将他的退路鎖住,他狀似無意地問:“來做什麽?”

都自己逃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不回自己的百春峰,卻跑到時容與的绛雪峰來,還偏偏跑進時容與的房間,方石儀要做什麽?

方石儀尬笑了兩聲,含糊道:“沒什麽,懷念一下故人。”

他當然不能說他是來迷惑一下梁郁的,他的新傀儡可不能讓這人知道了去。

“對了,我這兩天給你算了一卦,你這求死之心如此明顯,就是可惜,你應該死不掉,澍清可要白等了,要不我幫你給澍清帶句話,讓他別等了。”

韶華一臉震驚的看着方石儀。

他師尊怎麽敢的啊???!!!

現在誰不知道澍清師兄是梁師兄的痛,在他面前提這個,上一個還是懷瑾仙尊,已經被打下血池,屍骨無存了!

梁郁沒有立刻爆起,而是盯着方石儀,冷笑了一聲:“可以啊,你就下去,親自跟他說……”

他話還沒說完,身形一閃,眨眼睛已至方石儀身前,掌心的魔氣形成一個巨大的拳頭,朝着方石儀腹部擊去,梁郁在他耳邊接着道:“就說,我會把你們一個一個送下去陪他,讓他務必等着。”

方石儀當下吐出一口鮮血,身形一轉,勉強躲開梁郁的下一道攻擊,順勢擠進了時容與的房間。

梁郁輕輕挑眉,魔氣頓時湧進時容與的房間,将方石儀困在裏面。

時容與這裏,一定有方石儀要找的東西。

是什麽呢?

梁郁不禁也有些好奇,能讓方石儀拼上性命,不惜激怒他也要找到的東西,是時容與很重要的東西嗎?

方石儀看着周圍濃郁的魔氣,梁郁似乎有将他連同房間一起摧毀的打算,方石儀倒是覺得正合他意,黑霧之中只聽見韶華的驚呼:“師尊!!!”

魔氣将時容與的整個房間擠滿,方石儀幾乎喘不上氣,被擠壓着無處可逃,下一秒,魔氣猛的炸了開來,時容與整個屋子都被掀了起來,梁郁扯着韶華的後衣領,飛身落在院子裏,看着時容與的屋子坍塌,旁邊澍清的屋子卻沒受到絲毫影響。

黑霧散去,韶華掙脫開梁郁,拼了命朝着廢墟跑了過去,翻着裏頭的東西,嘴裏喊着:“師尊!師尊!你還活着嗎!師尊!能不能應我一聲……”

梁郁沒有理會韶華的崩潰,他掃了一眼廢墟,在廢墟中看到了一樣不屬于時容與房間的東西,他擡步走了過去,提了提被炸得破損的小木偶人。

那木偶人身上穿着和方石儀一模一樣的衣服,只是衣服現下被炸得破了好幾個洞,全身上下髒兮兮的,就連四肢都被卸下來垂挂着。

韶華看見那個小木偶人,連忙撲過來,将木偶人捧進掌心,緊緊閉着眼,心如擂鼓。

還好,還好,只是木偶人,不是他師尊。

沒死就好。

他顫抖着身子,仿佛受了好大的驚吓,方石儀對他很不錯,是和梁師兄、澍清師兄不同的好,方石儀傾囊相授,把所有能教的都教給了他,甚至将很多私藏的珍貴的藥都給了他,每年都給他過生辰,把他當兒子似的養,所以他不想看到方石儀死,不想梁郁殺方石儀。

他知道他說服不了梁郁,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拼盡全力他都會阻止的,哪怕搭上他的命。

梁郁沒空聽韶華哭,直接問道:“這是什麽?”

韶華抽了抽鼻子,仍舊跪坐在廢墟中,道:“這是傀儡術,我師尊做的小木偶人,只要把神識放入其中,就可以操控這個小木偶人,因為有神識在,所以只要不是很久或者是很熟悉的人,一般分辨不出來。”

梁郁的目光落在韶華手中的木偶人上:“傀儡術……難怪方石儀敢激怒我。”

他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步子剛擡,卻總覺得不對勁。

他轉身又看向韶華,韶華仍舊跪坐在原地,捧着手裏的木偶人,只是神色有些躲閃,不敢看他。

梁郁微微揚眉,方石儀要找的東西,他還沒找到呢。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問:“這傀儡術如此厲害,方石儀怎麽不多做一些?”

韶華抿着唇,餘光瞥着梁郁的動向:“因為……木偶人裏的神識若是不及時收回去,木偶人毀了,神識也會受損,神識的主人也一樣會受傷,神識受傷可比其他的傷嚴重多了,風險也很大。”

梁郁應了一聲,眸光一凜,道:“藏什麽呢?起來。”

韶華被突然吓了一個哆嗦,緊緊攥着手裏的木偶小人,搖頭道:“沒東西啊,梁師兄,你還不回魔宮嗎?”

梁郁看着他:“韶華,別逼我殺你。”

韶華感覺到梁郁強大的壓迫感,幾乎就要讓開身,可他想起方石儀的囑托,搖頭道:“梁師兄,我師尊現下一定受了傷,你……你就放過他吧。”

梁郁冷笑了一聲:“放過他?他和晏誨一起計劃殺我的時候,放過我了嗎?我師兄死的時候,他放過我師兄了嗎?”

韶華啞口無言,只能低着頭,只是下一秒他就被一陣大力甩了出去,手裏的木偶人也差點飛出去,他緊緊捏着,護在懷裏,整個人被摔在雪地裏。

韶華跪坐着的地方,正靜靜躺着另一個木偶小人,那小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雪色長袍,只是不知為何,雪白的衣袍上被血跡浸染,将衣服大半都染成殷紅,血跡幹涸,鮮血不似平常那般豔麗,顯得有些舊,但除卻擦不掉的血跡,其他都很幹淨,應該是被人好好保存着的,只是在廢墟中,落了些許灰塵。

但梁郁看見那木偶小人,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心上好像被猛的砸了一下,他有些失控地跪在地上,将木偶小人撈進掌心。

這小人的打扮,分明就是他師兄澍清的模樣!

時容與雖然和他師兄一樣,時常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但時容與的衣袍上有雲紋流轉,銀色絲線将整件衣服勾勒點綴,墨色長發被一根銀簪挽起,如神似仙。

而他師兄,那身白衣簡潔,只有衣擺處有暗紋若隐若現,長發半披,一半随意挽着,慵懶的不像話。

“師兄……”

梁郁看着手裏的木偶人,一下紅了眼眶,師兄死的時候,魂飛魄散,在他懷裏消散,連屍身都不曾留給他,他無處可哭,無人可擁,無棺可扶。

縱使現在,他也只能捏着掌心的木偶小人,泣不成聲。

韶華看着梁郁,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能感覺到梁師兄活了過來,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只是他輕嘆了一聲,看着這一幕,心中暗道完了,師尊交代他的事,又沒辦好。

不過……澍清師兄怎麽也有木偶小人?

澍清師兄的木偶小人又為什麽會在懷瑾仙尊的房間裏?

韶華能想到的,梁郁自然也想到了,時容與的屋子裏,為什麽藏着他師兄的木偶人?

這木偶上面還滿是血跡,這樣的師兄他見過兩次,一次在蓬萊島,師兄為了救時容與,孤身迎上那白鯊,最後滿身鮮血,差點死了。

第二次是在四合峰,除魔大陣下一道九天驚雷,将他師兄劈得魂飛魄散。

梁郁捏着手裏的木偶人,再度看向韶華,問:“你剛剛說,傀儡術是怎麽用的?”

韶華愣了愣,道:“傀儡術需要神識,但是我師尊說,只能注入一縷神識,故而只有短時間內可以做到不被人看出端倪,時間一長或是極為熟悉的人,便能瞧出些不對勁了。”

梁郁在心底有一個極為不可能的猜想,他喉間仿佛哽住,幾乎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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