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師兄的木偶人在時容與的房間裏。
方石儀逃跑後也要回來尋的重要的東西。
韶華聽師命想要藏起來的木偶人。
梁郁啞着嗓音問:“木偶人死了,主人的神識也會受傷?”
韶華點頭。
其實梁郁也用不着再确認,方石儀已經給他演示了一遍,一模一樣破損的木偶小人就放在他面前。
梁郁看着手裏的木偶小人,搖了搖頭:“不會的,這怎麽可能呢……”
一邊折辱他,廢他修為,毀他結丹,這绛雪峰哪裏他沒跪過,哪裏沒有染過他的鮮血?
一邊又救他,護他,耗盡修為,甚至連命都不要。
怎麽可能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人?
“不可能……”
韶華看着梁郁周身的魔氣劇烈顫抖着,有些害怕的往後縮了縮。
他看着對方嘴裏一直念着“不可能”,一邊搖着頭,神色沉得可怕。
梁師兄……不會是瘋了吧?
梁郁就這麽渾渾噩噩的走回了魔宮,一路上他都在回憶和師兄澍清的相處,明明一個是他深惡痛絕,是帶給他所有痛苦的人,一個是他生命中的光,溫暖他整個人生的人,這兩個人,怎麽可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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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這一定是時容與或是方石儀騙他的,想讓他連自己的恩人和仇人都分不清,想讓他崩潰,想把師兄存在過的一切都抹掉,甚至嫁接到時容與身上,讓他愧疚,讓他自責,讓他痛苦。
他不信,他師兄是真實存在的,他師兄就是師兄,澍清就是澍清,不是什麽時容與的傀儡!
“魔界要塌了????”欲魔看着魔宮的魔氣劇烈地顫抖着,将整個魔界都震動了,好似下一秒就要把魔界掀了,他瞪大了眼睛,随時準備抵抗。
藥魔也看着周圍發了瘋一般的魔氣,他揮手将兩縷亂撞的魔氣打散,皺着眉道:“魔尊這是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嗎?”
欲魔:“是不是誰又在他面前提他師兄了?”
藥魔搖了搖頭,一邊躲過魔氣:“我可沒招惹他,尊主出去了一趟,回來魔界就亂了套了,八成是碰着妄虛宗的人了吧。”
欲魔:“有道理,那怎麽辦?”
藥魔見周圍的魔氣越發不對勁,連忙築起結界将自己護在裏面:“要不我讓我的蛇去咬他一口,讓他先昏過去?”
欲魔:“……你确定不是你的蛇先被劈成兩段?”
藥魔:“……”
還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結果來,周圍的魔氣又突然歸于平靜,藥魔和欲魔卻不敢立刻收了結界,仍舊警惕地望着周圍。
梁郁出現在大殿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屬下周身用魔氣鑄成一圈厚厚的防禦屏障,他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也沒多說,只道:“把方石儀給我抓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藥魔和欲魔對視一眼,心道,這方石儀怎麽又惹到尊主了?
只是兩個人也不敢多問,接了命令就吩咐手底下的人開始找人。
大殿裏沒了人,一下又安靜了起來,梁郁從衣懷裏拿出木偶小人,深深的望着:“師兄,我會找到方石儀,親口問問他,你是不是真的……騙了我那麽久?”
魔界的追捕令傳到了各處,底下的魔族一邊找人一邊八卦。
“這方石儀是什麽人啊?怎麽突然就這麽大張旗鼓的抓他?還非得要活的。”
“三大魔都出動了,應該是魔尊大人的命令,魔尊大人和妄虛宗有血海深仇,估計是打算一個一個抓過來,狠狠折磨吧!”
“哎呀,這都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負責抓人就行了,那些恩恩怨怨不歸我們管。”
“怎麽不管?那妄虛宗殺了我們魔族多少人,這次魔尊把妄虛宗殺了個四分五裂,痛快,實在是痛快!”
“聽說抓到方石儀,能去魔宮裏頭當差!那魔氣濃郁得很!還能見到魔尊呢,說不定提個大魔當當!”
“大魔,你想得美!哈哈哈哈!”
一片打鬧聲從方石儀身側經過,他用靈藥覆滿了整張臉,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不是用幻化術幻化,故而根本探不出來。
他聽着魔族的言論,拐進了一個巷子裏,盡量把自己變成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木偶人拿到了嗎?”他傳音給韶華,問。
韶華好半天才回他:“沒有,師尊,我搞砸了,現在梁師兄已經看到那個木偶人了,師尊,澍清師兄的木偶人怎麽會在懷瑾仙尊房間裏啊?這是什麽意思啊?”
方石儀倒是沒太大的意外,畢竟韶華哪能跟梁郁周旋的了呢。
“你還是別知道太多的好。”
他徒弟雖然藥修方面天賦極高,但反應遲鈍,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也算是件好事吧。
他又囑咐道:“你就在妄虛宗待着吧,哪裏也別去,梁郁看在澍清的面子上不會殺你,你是安全的。”
韶華卻道:“師尊,你怎麽樣?你神識受了傷,我聽說整個魔界都在找你,你可得藏好。”
方石儀笑了笑:“放心吧,我能有什麽事,你師尊的本事可多着呢,他們找不到我的。”
韶華:“那就好。”
方石儀和韶華切斷了聯系,朝着巷子深處走去,避開了那些尋找他的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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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廢物,連個人都找不到。”
魔宮大殿裏,藥魔和欲魔又在絆架。
欲魔嗤了一聲:“你不是也沒找到嗎?”
藥魔輕輕哼了一聲,不滿道:“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憑空消失呢?我魔界那麽多人找他,怎麽就找不到呢?”
一直沒說話的夢魔道:“會不會他就在魔宮?”
藥魔懶懶的瞥了他一眼:“魔氣與靈力相沖,他一個修者在魔界,疼都要疼死了,還能瞞的過那麽多雙眼睛?”
“诶,方石儀是藥修,你也是跟藥打交道的,你知道有什麽能夠變幻模樣讓人認不出來的藥嗎?”
藥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光竟帶了些冷意:“我可不是跟藥打交道的,我喜歡的是毒,毒藥,毒物,那些東西都是毀容的,方石儀會把自己弄成個醜八怪嗎?”
欲魔:“也不是不可能啊?主要是,用了藥,沒動用靈力,就不好找了。”
梁郁忽的出現在了大殿中,三魔看見他來,紛紛閉上了嘴:“尊主。”
梁郁看了藥魔一眼,道:“去把韶華綁來。”
藥魔愣了愣:“您不是不動他嗎?”
梁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去綁,方石儀一定不會來,但你去,他就會來。”
藥魔了然,連忙道:“我懂了,我抓韶華可不是尊主的命令,而是我自己,要折磨他。”
她說完便消失在了大殿上,直奔妄虛宗而去。
其實韶華抓沒抓來不重要,只要将人看住,不讓他聯系方石儀,再把消息放出去就夠了。
梁郁看到方石儀出現在魔宮門口時,神色帶着玩味:“師叔,好久不見。”
方石儀看着一身紅衣宛若血染的梁郁,與妄虛宗時判若兩人,好似羅剎地獄的惡鬼,坐在那裏輕輕一瞥,眼底便是殺意與冷然。
他輕輕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若是懷瑾師弟看見梁郁如今的模樣,會是個什麽心情。
他搖了搖頭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感嘆,道:“拿韶華設局引我過來,梁郁,你也學壞了。”
梁郁嗤笑了一聲,嘲諷道:“當初師叔和掌門用我師兄做局,設計我回妄虛宗,害得師兄慘死,如今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方石儀笑了笑:“韶華……他心思單純,并無任何對不起你或是澍清,你莫要為難他。”
梁郁挑了下眉頭,并沒有答應方石儀,只是問自己想問的。
他從衣懷裏将木偶小人拿出來,問方石儀:“這個,是你給時容與的嗎?”
方石儀看了一眼,他知道梁郁心思敏捷,定然已經猜到了許多,事到如今,梁郁知道或是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于是他點頭:“是。”
梁郁聽到方石儀肯定的答案,捏着木偶小人的手指指尖發白,半晌他又問:“你為什麽要給他這個?”
方石儀抄着袖子,淡淡反問:“你覺得呢?”
知道韶華沒事,他也就放下心了,能和梁郁悠閑地聊天——雖然只是他覺得的悠閑。
梁郁抿了抿唇,若是木偶假扮他師兄,時容與才能讓兩個人同時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時容與一邊做着惡人,一邊又護着他,成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梁郁不甘心地又問:“這木偶人你是何時給他的?”
方石儀擡手算了算:“你們下山前。”
梁郁差點将手裏的木偶人捏碎。
下山前,那是不是可以說明,時容與是那個時候才假扮他師兄的?他師兄是存在的,他心裏的那個人是真正溫暖過他的,不是時容與……
可方石儀卻無情的擊碎了他的幻想:“在妄虛宗不需要木偶人,畢竟他們不用同時出現在人前,你師尊喜靜,常在房間裏修煉,你也不會主動去尋他。”
梁郁:“……”
确實,細細想來,在绛雪峰的時候,時容與和師兄從未同時出現過,他每每為了師兄去找時容與,也總見不到人,只能聽到聲音,找師兄的時候,時容與也不讓他進屋子。
梁郁沉默了半晌,聲音低沉:“所以,從始至終,都是時容與,是嗎?”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他一邊恨,一邊愛,看着他絕望,又看着充滿希冀。
好玩嗎?時容與。
他嗤笑了一聲,似乎在嘲弄着自己,原來他這一生,都是被人操縱着的,他的一顆心,都由不得他。
梁郁捏着手裏的小人,擡手就要将它毀掉,可是臨了又收了手,将木偶小人緊緊攥在掌心。
他最後又問:“所以……這世上根本沒有澍清這個人嗎?”
他坐在那椅子上,像是頹廢的老人,歷經滄海,最終孑然一身,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剩,只能一遍一遍确認着,妄想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
不,他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只是現在,連他心底的那個人曾經存在的證明,都要變成另一個他恨的人。
他直直望着木偶小人,那滿身的血跡将他心底的恨與愛糾纏着如同亂成一團的線,理不清,也解不開。
方石儀思索了一下,道:“據我所知,妄虛宗是有澍清這個弟子的,懷瑾師弟當年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他,一個是你,這是沒錯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懷瑾師弟具體做了什麽。”
梁郁聞言猛然擡頭,他像是抓住了眼底最後的一絲光亮。
澍清是真實存在的,那或許……绛雪峰上那些時光,就是他師兄,而非時容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