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畜生
第70章 畜生
自從勘破方孝忠故意躲他的意圖,又找不到原因,張逐就很煩躁。
比起方孝忠從來都是隐晦迂回的,張逐則直接許多。找不到原因不要緊,直接改變結果也是一種解決方式,于是他倆開始你躲我找地較勁。
面對張逐天天這樣強勢地出現在他面前,方孝忠也很崩潰,他層層重壓下的心,已經無力再受任何磋磨。
又一次在家門外看見等他的張逐,方孝忠失控地斥責他:“我說了,叫你不要來等我,你聽不懂是不是?”
面對叱問,張逐面不改色,理直氣壯:“你還說過,我們是兄弟,我們要在一起。我怎麽不能來找你?”
“我錯了,我不跟你當兄弟了行不行?”方孝忠氣得失智,扭頭就走。
張逐跟上:“不行,兄弟是血緣決定的,不是你決定的。”……
這樣的争論每天上演,方孝忠一刻也不得清淨,他的暴躁、憤怒、痛苦、崩潰在張逐面前全然無效,不斷積壓在心裏的情緒,将他撐成了一個飽脹的氣球。期末前最後一次的小考試卷發下來,看着整個卷面的紅叉,方孝忠一氣之下,将卷子撕了個粉碎。
上課途中,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震驚了全班,連臺上正在講評的老師也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一拍講桌:“方孝忠,你發什麽瘋?不想聽就別聽,給我去門外站着!”
他灰溜溜地站起來,去了門外。多少年沒有站過門口了,然而一中教室走廊貼了瓷磚,沒有石灰牆給他摳。
早知道長大會變得這麽痛苦,他寧可天天受欺負也不要長大。
早知道他和張逐會變成現在這樣,他也寧可孤獨到死也不要去認這個哥哥。
如果他們不是兄弟,這一切也許就能迎刃而解了。他也不必如此有苦難言,深受內心的折磨。張逐也不必那樣煩躁茫然,追尋不到答案。
可這一切都只是徒勞的妄想。
寒假随着一場大雪的到來而來臨。他那些虛僞的借口在期末考試中暴露無遺,成績一點沒有提高,還考了倒數,已經和向桃不分伯仲。但他根本顧不上這個。
好在假期避開張逐的壓力會小一點,只要他在家,礙于他奶奶的威懾,張逐至少不能跑到他家裏來跟他較勁。與之相對的,面對方守金的時間則是成倍增加。
他小心翼翼地應付着方守金,咬牙堅持這解脫前的最後一段時光。馬上就是新年,在這前後,就是約定的和母親見面的時間。
那些無法安睡的夜晚,方孝忠都會細細琢磨,和母親見面後,他能不能從此離開這個家,去和母親生活。等他脫離這個環境,得以喘口氣整理好他的感情,再把張逐接過去。
他還想過兩個男孩的加入會增加母親的經濟壓力。幸好他馬上就成年了,很快就能自力更生,張逐已經能賺錢養活自己。如果他願意過一段時間清苦的日子,能不能夠說服母親接受他,或者再加一些以後有能力了會好好報答她的承諾……
眼看農歷年在即,方孝忠終于還是忍着不快,又去找方守金問見面的具體時間。男人依然是同樣的要求,方孝忠忍着惡心,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到了約定時間,方守金再次食言,将何曉燕發來的信息給他看。她在短信裏說她回娘家了,要等年後才能回來見面。方孝忠索要她的電話號,方守金以此利誘,方孝忠終于忍無可忍,拒絕了。
方守金冷道:“你不聽我的話,你這輩子也別想見到你媽。”
“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你就是個混蛋騙子。”方孝忠崩潰大叫,撲上去,想要揍男人一頓,為自己讨回公道。然而并非對手,很快就被強壯的男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要不是他奶奶過來拆架,還不知道他要吃什麽虧。
回到房間,方孝忠萬念俱灰。
其實他早就意識到方守金是在騙他,可他不願意承認。既不願意接受自己之前忍着反感做的那些都打了水漂,更不願接受好不容易有才有的母親的消息是假的。他分明都已經觸摸到了那個影子,還想象了他們在一起具體的生活。
哪怕到這一步,他也不相信。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方守金知道他母親的下落,只是憋着不告訴他,以此要挾他滿足自己 ,方孝忠也發誓要找出來。
大年初五,爺奶都回了鄉下走親戚。
奶奶一早囑咐,爺爺要在老家住幾天,她晚上才能回來。那天方守金睡到中午才起床,沒多會兒就騎着摩托去了洪城。家裏只剩下方孝忠一個人。
他從自己屋裏出來,探頭探腦地,第一次去推方守金的房間門。
房門上了鎖,方孝忠從公用的鑰匙串上沒有找到這個房間的鑰匙。但不要緊,奶奶不會允許這個家裏有任何一間她進不去的屋子。方孝忠去衣櫃裏,拿出那一大串所有房間的備用鑰匙。
方守金的房間亂糟糟地,拉着窗簾光線不好,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方孝忠從滿是煙灰的電視桌開始,挨着搜索,希望找到關于他母親的蛛絲馬跡。桌子抽屜一拉開,滿滿一抽屜黃碟開閘似的掉落出來,那些不堪入目的封皮,簡直讓他倒胃口。
他忍着惡心撿起重新塞回抽屜,又去搜摸了一遍床頭櫃。
床頭櫃也沒什麽,煙、打火機、雜七雜八的票據和一支舊手機。看到手機,方孝忠有點驚喜,但無論如何都開不了機,看來是壞的,只好作罷。
抽屜裏都沒有找到什麽,只還剩床尾最後一面衣櫃。
方孝忠拉開衣櫃櫃門,一個醜陋無比的漏氣塑料女人倒在他身上,吓得他險險沒有叫出聲,卻沒忍住冒了一額頭冷汗。待平複下心跳,只對方守金的反感更深一層。
見識到他如此猥瑣下流的私人物品,對于他和母親曾是真愛的話,方孝忠完全沒法說服自己去相信了。為此他也更心涼,如果強奸是事實,沒有哪個受害者會再和強奸犯聯系。
櫃子下面的抽屜鎖上了。
方守金不知道的是,他屋裏這個衣櫃是個爺奶從別人手裏收的二手貨,抽屜的鎖早壞了,只要往下用力一扽,一點巧勁兒就能打開。
拉開抽屜,方孝忠目瞪口呆。滿滿一抽屜的透明文件袋,每個文件袋裏都是撐開展平疊放整齊的女士內衣物,其中最多的就是各色絲襪。也許是太反感,所以記憶異常深刻,在這一堆的絲襪裏,方孝忠一眼就看見自己穿過的那些。
而從褶皺和污漬判斷,這所有都是被使用過的。
方孝忠實在忍不住,喉頭聳動,幹嘔了兩聲。他忍着惡心,和全身發麻的寒意,趕緊關上抽屜,想要離開。
他還沒來得及關緊,就聽見門口的聲音:“你在我屋做啥?”
不知道什麽時候,方守金回來了。
方孝忠驚恐地擡起臉,赫然看見那個又高又壯的身影将房門口填滿。
下一秒,方守金已經走進屋裏,冷森森盯着方孝忠:“誰讓你翻我東西?”
方孝忠瞥了一眼沒關死的櫃子抽屜,強迫自己對上男人的眼睛:“你,你是個大變态……”
“咔”一聲,門鎖上了,方守金朝他走過來。
方孝忠狠咽唾沫:“你要幹什麽?你信不信我告訴奶奶。”
男人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将蹲着的方孝忠提拎起來:“我要教你怎麽給人做兒子,沒事別去亂翻你老子的東西。”
方孝忠心頭很慌,他語無倫次地争辯道:“我沒有亂翻你的東西,我只是來找我媽的手機號。你說過要給我她的號碼,你騙我。”
“我說過給你,”方守金扯出衣櫃深處的一套暴露內衣,“條件是你把這個穿上。”
“我不穿,你個變态,我不穿。”方孝忠掙紮着,去掰男人抓着他的手,但體格和體力的懸殊,讓他難以掙脫。
方守金也被他激怒,或者說時候正好,他扯着方孝忠的衣服:“今天你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兩人厮打起來,反抗和拳頭更激起男人的暴戾,他滿臉漲紅着,額角和脖子都鼓起青筋。方孝忠奮力反抗,手和腳都用上了,心裏卻害怕得縮成一團。從小到大伴随他的恐懼和噩夢,這個男人似乎又要将它上演一遍。
家裏沒有別人,大福救不了他,方孝忠一臉驚恐,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人生徹底完了,他就要死了。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雷親婆大力拍門的聲音。
在方家老家跟大姑子吵了架,雷親婆就提前回來了,一進院子就聽到屋裏的打鬧聲。她心頭難受,不是從小一起終歸是有隔膜,一個屋檐生活了好些年也沒有親近起來,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竟三天兩頭就打架。急得她門外又勸又罵,叫他倆別打。
方孝忠如如獲新生,大喊救命。
方守金扯了絲襪塞住他的嘴,充血的雙眼像嗜血的野獸,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緊迫時刻,雷親婆拿來備用鑰匙開了門,看見眼前的一幕,活了大半輩子的她也驚得失了語,從心而起的暴怒叫她拎起手邊的椅子,一把椅子砸在方守金頭上。
疼痛打斷他的施暴,雷親婆用力掀開他,顫着聲音:“你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