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您為什麽派人來将我的人抓走了?”看見雍黎站在庭院裏,小安陽王進來就劈頭蓋臉地問。

“我接到密信說你從晉國帶回了一個細作。”雍黎依然是最初的那套說辭,只是面對小安陽王的诘問,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對小輩的溫和,“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人是你帶回來的;若是鬧到朝中,說不定還會牽連到你身上。”

頓了下又斥責道:“我讓你去北邊接收探子的線報,你卻私自帶回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回來後也未曾向我禀報此事。若非我得到密信,待來日釀成大禍,所有人都要被你牽連了。”

小安陽王疑心雍黎突然抓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如今還沒有探查到具體的消息,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再強調說明瑛絕對不可能是晉國細作,他對于明瑛的身份來歷都很清楚。

雍黎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便覺得小安陽王今日的态度很是奇怪。

只是他也未曾細想,更想不到他的這個義子就是雍徽元安插在他身邊的釘子,想了想就說道:“細作之說并非無足輕重的小事,我也不能任由你胡鬧。待到查明,若他當真并非細作,自會放他離開。”

小安陽王也沒有別的說辭,話在嘴邊想了許久,才向雍黎問起,他是把人關進新安官衙的大牢了,還是怎麽樣處置。

雍黎并不希望旁人知曉他拿捏了明瑛讓他給自己做事的事,便只是敷衍地讓小安陽王不要多問此事,免得讓別人疑心他和細作有關,到時候連他也保不住他了。

小安陽王無奈,只能嘗試向雍黎身邊的馮叔打聽一下情況。

但此事隐秘,馮叔也不甚清楚。

安排好趙長史去處理證據,馮叔又來禀報說小安陽王還沒有走,正在前堂坐着,就問雍黎的意思可否要送小王爺回去。

想到小安陽王鬧了這一場,雍黎只覺得頭疼,便揮揮手說随他去了。

進到屋裏,看見明瑛仍是端坐在椅上,就像一座不會動彈的蒼白雕像。

“雍穎過來了。”雍黎告訴他,瞥見他看起來似乎并不驚異,便在案邊坐下端起茶碗猛的喝了一口熱茶,卻依然覺得口幹舌燥并不解渴。

明瑛撫着藏在袖中的絲帕,血腥味也在喉嚨裏彌漫開,就像是在胸腔裏蠕動的爬蟲正叫嚣着想要從喉嚨裏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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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維持着端坐的姿勢,就聽見雍黎說道:“雍穎說他早已知曉你的來歷。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誰?也許本王還真的抓了一個晉國細作。”雍黎說這話時并沒有怒意,反而好似還帶了幾分戲谑。

他根本不在意明瑛是不是晉國細作,他只在意明瑛能給他帶來多少利益。

而如今時時提起晉國細作,不過是為了用這個似是而非的借口來拿捏明瑛。

明瑛就像沒聽懂雍黎話裏的意思,直到壓下那腥甜的味道,他才輕聲開口說道:“王爺應該是最清楚在下的身份。”

“哦?”雍黎露出洗耳恭聽的動作。

“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得蒙小王爺擡舉,才能有幸見到王爺。”明瑛并未回答雍黎的詢問,只是若有所指地說道,“王爺願意聽在下妄言,在下感激不盡。”

雍黎覺得這話聽着就有說不出的奇怪,便看見明瑛似笑非笑的說:“論世間草民書生,所求不過輔佐明君青史留名罷了。小王爺也曾說,要給在下一個能得到潑天的榮華富貴的機會,來日封侯拜相名垂青史。”

饒是雍黎再蠢,聽見明瑛的話也感覺到更加明顯的不對勁了。

如果小安陽王是要招攬明瑛,為何他對雍黎卻始終是遮遮掩掩的态度。

即便如今晉楚開戰,但雍黎都已經将人抓過來了,小安陽王過來鬧了這一場卻沒有半句提及,可見他的這個義子确實是多有隐瞞。

雍黎心裏不悅,卻也還未曾想到小安陽王早已背叛了他,只是吩咐趙長史讓下面的探子去查查最近小安陽王身邊的人有沒有出了什麽岔子的。

小安陽王還待在前堂,馮叔出來說王爺已經發了怒,讓他還是先回去吧。

不過在次日小安陽王再過來時,雍黎見到他就說細作一事已然查明,明瑛的确不是晉國細作,就放明瑛回去。

這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讓小安陽王下意識覺得有詐。

但看見雍黎的确将他放出來了,打量着明瑛只是一如既往蒼白的病态,小安陽王便也未做多想。

回到客棧後,小安陽王身邊的護衛還擔憂地進言,說夏王大張旗鼓地抓了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放出來了,會不會這其中有詐,或者是夏王已經策反了明瑛。

小安陽王也有過顧慮,但想到如今雍黎也早已是秋後螞蚱,又覺得放心了。

聰明的人都不會上一條注定要沉的船,然後給野心勃勃的雍黎陪葬。

明瑛也沒有欲蓋彌彰地提起和雍黎有關的事。

聽見從城外傳來對戰的號角,戰場的血腥味在新安城中彌漫,可見戰況之慘烈。

新安城中的民衆依然麻木的生活着。畢竟老一輩人在幾十年前已經見過新安城無數次被晉楚來回占領,等到晉軍打進來了也守不住新安。

只是不知何時在新安城中流傳起“神龜布吉”的傳說。

據說百年前曾有漁民看見神龜渡河,最後神龜在河邊留下龜甲,在暴曬中出現了占蔔的“吉”字。

那年正好是南楚的開國皇帝南渡稱帝,于是南楚便有“神龜布吉,明主出世”的說法在民間流傳,說的是在神龜布吉的那一年将會有一位聖明的君主登上皇位。

而如今新安就再次出現了“神龜布吉”的傳說。

這一次的傳言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開始出現的,卻在新安城中越傳越誇張。

“神龜布吉”對于坐在皇位上的楚國皇帝雍徽元并非好事,反而是加劇了那些蠢蠢欲動之人堅信自己就是真命明主之心。

等到傳言傳遍新安城,又傳到附近的城鎮,知曉神龜再現之人也就數不勝數了,并将神龜降世的傳說帶到那些有所圖謀之人耳中。

神龜布吉,明主出世。

興許過了百年又将要出現一位文韬武略的高祖皇帝。

小安陽王也聽到了這個傳言,但在南來北往商旅無數的新安城根本無法查知謠言的來歷起因,只是有不少人都言之鑿鑿地說在渡河邊看見過裂開吉紋的神龜甲。

新安城中人多嘴雜,藏不住的傳言早已傳遍了。

他理所當然認為有可能是雍黎故意散播出去的,是為他謀朝篡位做準備。

城外正是戰火交加着,新安城很有可能就要守不住了。

雍徽元已經急召小安陽王回京,駐守在新安城中的監軍等人也準備南撤。

但是在撤離的前一天夜裏,安靜的夜晚再次被喧鬧驚醒。

本以為又是一場惡戰,或者是晉軍已經攻進來了,城中家家戶戶都熄了油燈将孩子拘在身邊。

黑夜中的吵鬧很快就消溺無聲了,只有提着燈的人在外面到處搜尋着。

明瑛站在窗後看見撕裂黑夜的提燈像星星點點的流螢一樣閃爍着。

晉軍渡河,雍黎身死。

相比前世,如今這些事情發生得更早了。

小安陽王被外面的動靜驚醒,匆匆披上衣服出去問發生什麽事了,就看見趙長史帶着人進來,只是向小安陽王拱了拱手就說:“王爺遇刺,我等奉命抓拿相關之人問訊。”

“遇刺?”小安陽王站在樓梯上,驟然聽聞這個消息就踉跄了一下,差點摔下去了。

面上不顯,他就在心裏猜測着,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為。

不過以雍黎在朝中樹敵無數,再加上近日城中傳言愈演愈烈,想要殺死雍黎的人不在少數。

如今倒不知這算不算是好事。

小安陽王還是裝作很擔憂的模樣,連忙問可曾抓住刺客,王爺可有大礙。

趙長史卻并未說起雍黎的情況如何,只是先指揮着侍衛要搜索着,說務必要将所有和此事有關的人都抓拿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趙長史認為義父遇刺是和我有關系?”小安陽王看見趙長史此舉,當即很是憤怒地讓護衛攔下他們,“他們都跟随在我左右,絕不可能和此事有關。”

他是雍黎的義子,更是雍氏王族的宗親,即便是雍黎跟前最得力的心腹見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地喚小王爺。

如今趙長史提防的态度,便讓小安陽王疑心他們是否發現了什麽。

趙長史無視了小安陽王的阻攔,只是說此事非同小可,若刺客再出現刺傷了小王爺,他們也擔待不起。

但是等看見趙長史将他身邊的幾個護衛抓走了,說這幾人曾和刺客來過接觸。

小安陽王忍着怒氣讓趙長史在前面帶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作為子侄也理應照顧探望。

直到外邊恢複了黑夜的寂靜,明瑛才輕輕合上了窗門的縫隙。

只是不過片刻,窗外卻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明瑛站在窗後,他能嗅到那淺淡到不可聞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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