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狼狗二皇子
小狼狗二皇子
“舅舅，本王在宮中行巫蠱之事，被人發現了。現在本王離太子就差一步，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大皇子莫慌，推給蘇齊便可。”
“多謝舅舅！用他這條小命，能換本王成為儲君，值了！”
“無所謂值不值，反正他也不是咱們蘇家的孩子。不過是随手撿的小貓小狗，要不是看他才情驚人，還算聽話，早就扔了。”
随手撿的？
哪怕養了十八年，也能毫不猶豫地丢棄？
蘇齊從夢中驚醒，坐起身，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自從三日前重生以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夢到臨死前聽到的對話。
上一世，蘇家處心積慮将他送進宮給表兄大皇子當伴讀，他牢記使命，每日戰戰兢兢陪着大皇子讀書、寫文章，從不叫苦叫累。
可他老實巴交、沉默寡言的性格，并不得大皇子喜愛。
甚至因為他總是規勸大皇子讀書，還幾次惹得大皇子不快。每次他出府，都要受到父親蘇成的訓斥，甚至責打。
他從未有過怨言，想着畢竟這是父親和表兄，怎麽樣都是一家人。
可萬萬沒想到，最後一家人會毫不猶豫地推他出去頂罪。還假裝大義滅親，幾次上書請皇帝賜他死罪，以正刑罰，只為博得大公無私的美名。
當時皇帝其實動過留他性命的念頭。
老天有眼，在他知道真相後，又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他不會再沉溺于虛假的親情中。
“蘇公子，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明天陛下就要考諸皇子學問，大殿下吩咐了，叫你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岳紙齋，跟孟師傅探讨應對之策。”
窗外服侍他的太監喜樂，高聲喚他。
岳紙齋是大皇子讀書的地方。
蘇齊重生後，因為一時接受不了自己被親人害死的事實，稱病躲在房間，不想出去見人。
這三日，他慢慢消化了一切，也準備不浪費老天爺送的機會，重新開始。
但是看着銅鏡中這個面容青澀稚嫩、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少年，蘇齊免不了有些沮喪。
烏發，雪膚，圓眼，短腿，小肉臉？
怎麽看都沒有報仇的架勢。
“蘇公子，你要是醒了，就應咱家一聲。”
“我醒了。麻煩成公公先去傳話，說我沐浴更衣後就過去伺候大殿下。”
“公子稍快些。”
蘇齊随手拿過床頭的衣裳，一件湖綠色夏衫，用的是最好的蘭錦。在吃穿上，蘇家倒是沒苛待過他。
現在想想，大抵是因為他在宮中當差，事關蘇家顏面。
從他住的地方去大皇子的岳紙齋，要穿過禦花園。
這會是禦花園最熱鬧的時候，秋意初露，風卷着絲絲涼意，時不時驚起湖中游魚。
燕子從他腳邊低低掠過，預示着明日又要下雨。
他實在不想見大皇子，在湖邊找了個塊石頭坐下。
想着喜樂說的“孟師傅”，他大概知道自己重生回到了什麽時候。
他十歲時，皇帝要考幾位皇子的學問，并非是心血來潮，關心皇子們的學習。
而是好不容易得了邢雲翳點頭，可以教一個皇子讀書。
邢雲翳是一代大儒，頗受讀書人推崇。如果能成為邢雲翳的弟子，朝中許多文臣，自然就成了同門，獲得他們的支持也更容易些。
這不是邢雲翳在選弟子，是朝中文臣在選他們要支持的皇子。
上一世，他偷偷幫助大皇子作弊，讓大皇子贏得了邢雲翳的喜愛，成功拜入邢雲翳的門下。大皇子在朝中的勢力，自此超過了所有的皇子。
很快皇帝查出大皇子作弊，為了拉攏邢雲翳，并未張揚，也未處罰大皇子，只是狠狠罰了他。
令他在雨中跪了一日，後來落了病，一到雨天腿腳就難受。
現在想想，那時也太傻了。他幫大皇子作弊，大皇子卻不肯為他求一句情，他居然也不知道生氣。
他嗤笑一聲，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往岳紙閣走。
這一世，他不會再傻了。
“二殿下，前面不能去，太危險了。”
“你們別管我，本王今日一定要拿下那個蜂窩。”
蘇齊循聲看去，就見十一歲的二皇子和幾個小太監，鬼鬼祟祟躲在石頭後面，拿着根竹竿準備捅蜜蜂窩。
他不由勾起唇角，想起這個二皇子的許多事來。
二皇子是中宮嫡子，最尊貴不過。可他性子急躁，每日咋咋呼呼的，總是闖禍。
且皇帝喜歡詩文，偏他就不喜讀書，寫不出花團錦簇的文章來哄皇帝開心，也不受文臣的待見。
慢慢地就被庶出的大皇子壓了一頭。
這厮太暴躁，一言不合，就動手教訓大皇子，他作為大皇子的伴讀，自然不喜這位。
可他被下旨賜死時，無人探望，只有二皇子差人送了幾盤好菜，還托人說，見了傷心，就不見了，如果沒人給他收屍，會厚葬他。
蘇齊靠在假山上，垂眸思索。
一個十歲孩子根本逃離不了蘇家的勢力，不，他根本連皇宮都出不去。
如果一定要在皇宮和大皇子虛與委蛇，虛耗時間，倒不如暗暗輔佐別的皇子，将來不管是哪個皇子登上皇位，大皇子的結局都好不了。
二皇子就很好。
三皇子、四皇子與他沒有交集，更不曾害過他，當皇帝也好。
總之，他就是要讓大皇子繼承不了心心念念的皇位。
他再次看向二皇子，斟酌着該如何與二皇子說上話，就見二皇子催促身邊的太監。
“本王一聲令下，咱們一起攻過去！”
“殿下，不可！”太監們都勸他不要去招惹蜜蜂。
二皇子十分不耐，推了太監們一把，“算了，不為難你們，本王先上，你們随後跟來！”
說罷，拿着竹竿就朝着蜜蜂窩狠狠一捅。無數蜜蜂湧出，朝他劈頭蓋臉地蟄去。
二皇子惶然大喊：“救救本王，救救本王！”
蘇齊看的直咂舌。
這孩子也太魯莽了。
太監們不敢再耽擱，紛紛上前拿衣袖趕蜜蜂，可蜜蜂太多了，根本趕不過來，他們也被蟄的不住吃痛。
蘇齊脫了外袍蒙住臉，沖上去，抱住二皇子，往湖中縱身一跳。
跳完他才想起來，他壓根不會水。嗆了水他就開始亂撲騰，越撲騰嗆的水越多。
就在他以為自己剛重生就要淹死時，一雙小手從後面抱住他，将他慢慢地拖上岸。
他趴在湖邊，慶幸自己又撿回一條命，正準備好好感謝救了自己的二皇子，就見二皇子皺着小眉頭，揉着粉嫩嫩的手腕，目光裏滿滿都是嫌棄。
“本王記得你是大皇兄的伴讀。可真是個小胖子，拖你上岸，費了本王好大的力氣。”
蘇齊小聲為自己辯解：“臣也是為了救你。”不跳進河裏根本避不開蜜蜂。
二皇子擰着衣服上的水，随意點頭：“曉得，曉得。”
蘇齊準備回去換衣裳，“臣告退。”
“诶，你怎麽能走？”
“臣為何不能走？”蘇齊聽二皇子黑着臉這般說，還以為一向暴躁的二皇子要找他麻煩，“你救了臣，臣也救了你，扯平了。”
二皇子小嘴巴一噘，小拳頭一握，氣沖沖跺腳，“你怎麽能這樣算？你簡直放肆！”
“那、那臣該怎麽算？臣實在不知哪裏得罪了二殿下！”
二皇子傲然道：“本王貴為皇子，性命自然比你的金貴。你那條小命，怎麽能抵的上本王金貴的性命呢？”
蘇齊有些惱，但又不願争辯，垂着頭應是。
二皇子又握了握拳頭，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所以，這麽算下來，本王還欠你半條命，你放心，本王一定會報恩！”
蘇齊：“？？？”
原來是這麽算的呀！
二皇子這條沒什麽腦子的小狼狗還怪有意思。
他們坐着說話的地方比較隐秘，跑出去求救的太監一時半會找不過來，蘇齊便想着同二皇子多說說話，拉近關系，“二殿下沒事捅蜜蜂窩做什麽？”
二皇子“唉”了一聲，稚嫩的聲音飽含着看盡滄桑的老道，“本王的姨母來拜見母後，兩人哭了半日。本王尋思着，姨母愛吃蜜調的山藥粥，就想打下來那只蜜蜂窩，哄她們高興。”
二皇子的姨母是大将軍洛定風的夫人，也是當今皇後的親妹妹。洛定風手握兵權，鎮守一方，既是功臣，又是權臣，連皇帝對他說話都要客客氣氣。
因為洛定風很少回京，蘇齊對他并不熟悉。
蘇齊不解：“将軍夫人愛吃，二殿下讓禦膳房送一罐來不就是了，何苦自己招惹這些小東西？”
“你懂什麽？”二皇子道，“姨母為何進京一次就哭一次，是因為她弄丢了本王的小表弟。本王那小表弟，一個圓滾滾的大肉團子，就喜歡本王捉蟲子給他玩。本王這不尋思捅了蜜蜂窩，還能順便抓兩只蜜蜂，小表弟要是回來……”
二皇子的話沒有說完，小腦袋高高仰着，看天上的雲慢吞吞飄過來，遮住了刺眼的光。
他其實也知道，小表弟很難找回來了。
“二殿下，若你想報臣半條命之恩，今晚子時，還是這個地方，你自己來，不要告訴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