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魂一夜
驚魂一夜
頭發？
蘇齊現在是活命要緊，哪有心思管什麽頭發絲？
“下人收拾衣服掉的罷。”蘇齊不在意，還是想走。
三皇子卻不依不饒，“這頭發可香着呢，蘇哥哥不是去彭昱府上當粗使下人？怎麽，彭府還給你這個下人分了下人？你自己頭發都不香，彭府下人的頭發會這般香？”
這麽一說，蘇齊也湊近聞了聞，确實有股極淡的香味，聞起來好像是……二皇子！
“啊……”蘇齊有些慌張，眼睛往天上瞧，“彭府的大丫頭身上都挺香的。”
三皇子噗嗤一笑：“蘇哥哥緊張什麽，我不過随口問問。對了，蘇哥哥出宮已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蘇齊長睫低垂，“嗯，該回去了。”他一點都不想回到大皇子的身邊，每日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
“如今天冷，蘇哥哥不要在外面耽擱久了，快些回彭府吧。”
蘇齊暗暗松了口氣，三皇子還知道心疼人，不錯不錯。
他轉身去牽自己拴在樹上的驢，突然肩膀一重，三皇子竟然将大氅脫下，給他披上了。
“殿下……”
三皇子不容他推拒，擡腳走了。
雖然總覺得看不透，但心地還不錯。這麽好的孩子，卻被大皇子盯上了，希望不要出事。
蘇齊裹緊了大氅，騎上他的小毛驢，回了烹茶齋。
到門口時，彭昱也剛好下轎，看了眼蘇齊的大氅，眼神暗了暗，“你随我來。”
“是。”蘇齊快走兩步，跟上彭昱，“您來找老師請安？老師這個時辰，應該還在午睡。”
“我來找你。”
蘇齊納悶，乖乖跟着彭昱進了屋。
彭昱沒有多餘的廢話，開門見山道：“大皇子出事了。你若到了回宮的日子，最好思量一番要不要回去。”
“他怎麽了？”
“聽說是昨夜不小心掉進了禦湖裏。”
蘇齊挑眉，“怎麽會不小心，伺候的宮人呢？”
“聽說是他一腳一個先把宮人踹湖裏，所以無人救他，也無人知曉他是不是不小心落水，無人知曉。大皇子到現在人還沒醒呢。”
蘇齊心中只有“活該”二字。
上一世，他就被大皇子踢進過湖中，冰水仿佛無數蟻蟲，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是劇痛。但這還不是最難受的，嗆入冰水，五髒六腑痛起來，才讓人永生難忘。
大皇子如今落水，他心中雖然十分痛快，但也不由疑惑，上一世大皇子可沒掉入過禦湖中。難道是他做了什麽，改變了大皇子的命數？
這幾日他一心布置的都是富商的事，沒在宮裏布置什麽陷阱對付大皇子。落水的事，他更是什麽都沒做。
蘇齊鄭重道謝，彭昱每日公務繁忙，還巴巴地跑來給他送信。
大皇子落水，身邊的人即便有無法幫忙的理由，也一定會被追責。正是皇帝暴怒的時候，等大皇子醒了，聖怒平息了，他再回去不遲。
“蘇齊。”彭昱又斜了一眼他身上的大氅，“你是個書呆子，那就好好讀書，別卷入那些你無法控制的争鬥中。否則，你的小命難保。”
“多、多謝師兄教導。”蘇齊将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抱在身前。
一定是彭昱認出來這是三皇子的大氅，才會出聲點醒他。
他原本瞧着這不過是個稍微華貴些的大氅，他自己也有，便放心地披着。
沒想到彭昱一眼便能認出來。
還好，他只是被彭昱撞見了。要是讓更多的人瞧見，傳到大皇子的耳朵裏，大皇子又怎麽會放過他？
最可怕的還不是大皇子，要是被二皇子看見，以這厮的暴躁性子，還不定怎麽跟他發脾氣呢？
回屋後，将大氅用布包好，壓在箱底。
他尋思回頭找個機會，将大氅還給三皇子。三皇子若說不要，他再扔了，反正不能留着。
又在烹茶齋過了兩天安生日子，蘇齊算着時間差不多了，等老師睡下，他偷偷從後門溜出來，一路小跑到了碼頭。
這個時辰的碼頭，是最亂的時候。
正經生意的船白天靠岸，在這個點靠岸的船只，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買賣。
蘇齊找到他想上的船只，卻被守衛攔下。
“去去去，小孩子大半夜別随便跑，小心被洛定風抓住了，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蘇齊小臉一板，氣勢十足，“有眼不識泰山的混賬東西！在船上，有錢就是大爺，你管我是不是小孩子！”
“喲，這麽說，你有錢？來，掏出來，讓我們兄弟長長見識！”
蘇齊從袖子裏倒出幾個碎銀子，扔給他，語氣動作都十分老練，“行了，給兄弟們買口茶喝。”
守衛見他上道，讓開了路，但仍舊想欺負欺負他這個小孩子，“小孩兒，你小心些。這船上可都是牛馬蛇神，小心熱鬧沒看成，小命給丢了。”
不過是一句逗孩子的話，沒想到差點一語成谶。
上船沒多久，蘇齊剛跟辦假戶籍文憑的人碰頭，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忽然一夥蒙面強盜上船，見人就打，一時間哀嚎聲不斷。
雖然是在皇城，可官府早得了黑船的打點，晚上不會接近碼頭。
附近還有兩三艘船靠岸停着，借着月光，蘇齊瞧見其它船只也是人影慌亂，估計也有強盜上船。
蘇齊沒想到，他只不過是想來辦個假的戶籍文憑，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他躲在一個大酒缸後面，盡量把身體縮小，不讓人瞧見。
船上到處都是強盜，他人小腿短，除非跳船，否則很難跑走。
他不會水，也只能躲着。
慘叫聲不絕于耳，蘇齊吓得揪緊了衣角，長睫輕顫，小小的身體都在抖。
“主子，船上應該有一十三被人替換出去的死囚，屬下拷問船老大，這會船上有三十四人。”
“能上這艘船的，都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良民。寧可錯殺，也一個不留。”
“屬下明白。”
回話的黑衣人将刀高高舉起，大聲傳令：“一個不留！”
躲在蘇齊身旁的人吓得尖叫一聲，惹來強盜的目光。蘇齊知道此處無法再藏身，拔腿就跑，小小的身影混在到處逃命的人群中，并不顯眼，可還是被人一眼就瞧見了。
“主子，那胖墩兒是不是……”
“是。”被稱為主子的人，語氣急了，“別傷他。”
說罷，還是不放心，親自上前，拽住了逃命的蘇齊。
“放開我！”蘇齊使勁想掙脫手臂，“我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你要多少錢都給，別殺我！”
“蘇哥哥，是我。”
咦？
蘇齊回頭看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三皇子。
“殿、殿下？”
“快跑，蘇哥哥，逃命要緊。”
蘇齊見三皇子也是一臉驚恐，身上還帶着血。來不及多想，他拉着三皇子就跑。三皇子雖然個子比他矮了半個腦袋，但跑起來竟然比他還快，而且力氣也大，很快就是三皇子在拽着他跑。
兩人跑到船尾，正撞上兩個強盜。
幸好那兩個強盜看見跑過來的是孩子，愣了愣神，三皇子便拽着蘇齊跳進了水中。
三皇子抱着蘇齊在水中游了許久，确定周圍都沒人，才抱着蘇齊上了岸。
兩人棉衣在水裏就讓三皇子給扒了，這會夜風一吹，蘇齊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蘇齊揉揉鼻子，剛想問一句三皇子怎麽會在船上，卻見三皇子紅着眼，埋頭撲進了他懷中。
“蘇哥哥，嗚嗚——”三皇子哭的特別痛，帶着哭腔的聲音，悶悶的，撞在他的懷裏，越發委屈，“我好怕，我第一次看見殺人，嗚嗚——我只是想給父皇再尋一件喜歡的禮物。到年關了，我還想給蘇哥哥也準備一件禮物呢。嗚嗚，我好害怕啊，蘇哥哥。”
蘇齊還想問一句誰敢帶三皇子到這種地方來尋禮物，腦袋不想要了？
三皇子哭的太痛，把他到嘴邊的話又逼了回去。
他任由三皇子抱着，輕聲哄了許久，才把人哄得勉強止住了眼淚。
三皇子擡頭，濕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盛滿了可憐，眼尾一抹緋紅，鼻頭也紅通通的，哭的慘兮兮，惹人心疼。
才九歲的孩子啊。
方才是三皇子撲過來，這會蘇齊主動抱住三皇子，在背上輕輕拍了拍，“沒事了，殿下，臣在呢，臣會保護殿下。”
這話他說的有些心虛，剛才是三皇子拉着他逃命。
三皇子居然信了他的話，鄭重點頭，“我相信蘇哥哥一定會保護我，蘇哥哥待我最好了。”
被人如此相信、依賴，蘇齊暗下決定，一定要護着三皇子安全離開。
他拉着三皇子的手往有人家的地方走。路上，三皇子問蘇齊，“蘇哥哥，大皇兄同我說，晚上可以來船上買東西。這船不就是個集市，為什麽還會有殺人劫財的強盜啊？”
“他們大概不是強盜。”蘇齊一開始也以為只是強盜劫財，但聽三皇子的意思，他覺得另外一種可能性更大——大皇子的人想扮做強盜，趁機殺了三皇子。
奶乎乎的聲音又問，“他們不是強盜，那是什麽人？”
蘇齊看着三皇子還有些濕意的眼睛，無法将真相說出。雖然皇家無手足，可三皇子這麽小的年紀，能接受被自己哥哥追殺的真相嗎？
越想越氣，蘇齊握住三皇子小小的手，“殿下放心，背後主使之人，有朝一日，臣定叫他不得好死。”
三皇子：“阿嚏！”
“你怎麽了？”
三皇子聲音略急，“只是冷，沒有別的原因。”
